精彩节选


第0章 楔子 剥皮剜骨
国之将祸,妖孽必出。
承明二年,大端史上最黑暗的一年。皇位更迭,八柄易主,血迹斑斑的史书再添一抹腥红。
但这些已经不关她的事了。
她瑟缩在地牢的一角里,周围是诡异的水滴声,阴暗森冷,冰凄入骨。
这里暗无天日,分不清白天黑夜,她与外界唯一的联系,只有一个送饭的仆妇,她便靠着这个计算日子。
门“吱呀”一声打开,她低声喃喃,“第十天。”
亮光在开门的一瞬间投射进来,照在了蜷缩在地牢角落中那道清瘦的身影上。光里漂浮着细小的灰尘,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霉气,角落里的女子却一身红衣,于茫茫昏暗中透出股妖异又颓靡的美来。
楚媛带着一众婢女仆妇浩浩荡荡的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她眯起眼睛,温柔下垂的眼角,却溢出淬了毒的狠意。
她微微扬起尖翘的下巴示意婢女将地牢的门打开,华美精致的裙摆在肮脏地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停在了楚妖的面前。
“姐姐”,女子的声音温柔悲悯如观音在世,但她说话中的狠毒却连阿修罗也自愧不如,“来瞧瞧,妹妹我的凤袍美吗?”
地上的女子恍若未闻,没有珠饰点缀的乌发披散在肩上,脆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
“娘娘在问你话,你难道没有听见吗?”说话的是楚媛身边一个趾高气扬的婢女,作为新任皇后娘娘身边得脸的女官,平日里见惯了对她奉承谄媚的奴才,在她眼中,地上的女子已落魄至此,竟还敢对皇后娘娘不理不睬,简直罪大恶极。
见楚媛没有出声制止,她更加大胆,上前将角落里的女子大力一拽,摁倒在楚媛面前,婢女狠狠地掐住女子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地牢中随即响起几声低叹。这些婢女在深宫经营多年,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可即便如此,这般风华绝代的姿容,即使在囊括天下美色的皇宫,也生平仅见。
楚媛不悦的皱了皱眉,挥退一众婢女。众人一走,她随即卸下慈悲的面目,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恶毒,“楚姝啊楚姝,你还当真是红颜祸水,妖孽乱国!”
楚姝冷冷的看着她,眼中无悲无喜,似乎早料到了自己会有如此结局。在地牢的这十天中,就算她再蠢,也该想到所有的前因后果了。
身为宰相的嫡长女,她一直以为自己虽没了生母,但也算富贵安稳的长大,可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继母柳氏原是她父亲的妾室,在她生母顾氏死后才被扶正,柳氏又一向娇纵于她,她还以为是柳氏怜她幼失所恃,颇多照拂,长期骄纵却养成了她跋扈嚣张的性格,为世家不喜。
后来父亲暗中扶持十皇子与太子夺嫡,父亲在明知自己心悦十皇子的情况下,仍旧不顾自己的意愿将她许给太子为侧妃,现在想来又何尝没有十皇子的默许。即便如此,她仍旧心甘情愿地为他暗中递送消息,在太子登基后,又多行妖媚之术,祸乱君心,令新帝失德。
这些,他们要求的,她全都做到了。
因为心悦他,所以愿意为他的理想付出所有,而他也承诺,若他登基,她必为后。
他终于君临天下了,她满心欢喜的在后宫里等他,可等来的却是冰冷的刀剑和他无情的圣旨,接着自己便被带到了这地牢中,度过了暗无天日的十天。
她怎么能不恨。
当楚媛穿着凤袍在她面前炫耀的时候,在知道自己成为弃子,被楚家抛弃的时候,在这个时候。
可即便如此,她楚姝生而高贵,绝不低头!
楚媛却看不惯她如此平静,她倒想看看这个失去一切的女人在知道所有的真相后,还能否如此自持?
她微笑着蹲下来与她平视,“姐姐啊,我的好姐姐,你知道吗”,她凑近她的耳朵,如同这世间最亲近的好姐妹,“你的好舅舅,哦,就在昨天,死了呢。”
楚媛的朱唇一噏一合,“镇国公府上下一百八十一口,满门抄斩,连条狗都没有留下。”
楚姝只觉五雷轰顶,“你,你胡说什么?镇国公府功勋卓著,先皇特许有免死金牌,怎会满门抄斩?你骗我!”
楚媛见她如此,笑得越发舒心,她轻飘飘的说道:“姐姐你忘了,你可是祸国殃民的妖物,这些年你祸乱朝纲,惹得天怒民怨,众臣清君侧打的可是除你的名号,自然得除地彻底些,毕竟斩草要除根啊。”
楚姝满眼的难以置信。镇国公府是她的外家,当年母亲执意下嫁楚聿之,惹怒老镇国公,从此断了关系,但到底血脉相连,母亲病逝后,外祖母和舅舅对她这个外孙女也多有怜惜,而她却听了楚媛和继母的挑唆与外公不合,现如今还害得舅舅全家抄斩,外祖母年逾古稀,却因为她而不得善终………
她,她当真是愚不可及。
楚媛满意的看着她痛不欲生的样子,如同在看一只蝼蚁的垂死挣扎,“姐姐,你知道的,妹妹幼时被鱼刺噎过,从此避之不及,可姐姐这根鱼刺却让妹妹如鲠在喉了十几年,现在也是除去的时候了。”
楚姝实在是想不通这个一向温柔如水的妹妹为何会如此恨她。楚媛似乎已经猜到了她的心思,她冷笑道:“我的好姐姐,你是父亲的嫡长女,而我只是庶出,若不是我母亲在你娘的膳食里下药,你娘不知还要霸着相府夫人的名头多久。”
“哦,忘了说,”楚媛笑的讽刺,“当年那药,可是姐姐你一勺一勺喂下去的。”
“你,你们!”
楚姝从没想过自己的母亲竟是被人害死!当年母亲的药食是楚媛亲手熬制,她从未有过怀疑。可如今看来,自己竟认贼做母、做妹这么多年,她做了如此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这是何等的愚蠢!
而楚媛的下一句话无疑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差点忘了还有你的亲哥哥楚逸。什么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若不是我哥哥使了些手段,领了他的军功,他便算白死了,就当他为我哥哥的仕途做了些贡献吧。”
楚媛笑得得意,“哦,有个秘密”,她凑近她,耳语道:“楚逸本遇不上那场暴乱的,只不过是中了个小计谋,我模仿你的字迹给他去信,让他以为自己的亲妹妹遇险,不管不顾的赶回京城,结果路上中了我们安排好的埋伏,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
楚姝瘫软在地。
当年哥哥背负着那样糟糕的名声离开京城,十年寒窗苦读却再不能参加科举,只能隐姓埋名去投军。七年浴血啊,换来的功名却因为她,葬送在了这群小人手里。
哥哥向来不喜自己与柳氏走的太近,可自己却亲疏不分,善恶不辨。哥哥离京前明明千叮咛万嘱咐,而她却全当了耳旁风。
想到自己活了二十年,却一直被仇人玩弄于股掌,这一腔悔恨要如何抛掷,人间竟也没个安排处。
楚媛看着她恨恨的瞪着自己的眼睛,厌恶的神色越发明显。
这是她最讨厌楚姝的地方,明明生了张冶艳妖媚的脸,偏又得了双一尘不染的眼睛,双眸剔透如山涧冰洌的泉水,顾盼神飞间却有万种风情。
哼,楚媛冷笑,再美又如何,这双眼睛,马上就不是她的了。
“来人,这双眼睛瞧的本宫瘆人的很,给我剜了它。”似乎是装久了悲天悯人的活菩萨,骤然说出这般残忍的话,楚媛只觉痛快无比。
她话音一落,一众五大三粗的婆子便上前来将楚妖摁在地上,动弹不得,一个婆子硬生生地撑开她的眼睛,尖刀反射出冰冷的寒光刺了进去…
“啊——”整个地牢回荡着楚姝凄厉的叫声。
“叫的太大声了。”楚媛娇柔的抱怨道。
婆子即刻心领神会,就着染血的尖刀在楚姝口中一割,鲜血立刻喷薄而出,粉红的软肉掉在地上,竟还在鲜血淋漓的扭动。
楚姝疼得晕了过去,又立刻被冷水泼醒,血和泪从那两个漆黑的空洞中混合着流出,蜿蜒在惨白的脸上,说不出的诡异瘆人。
“娘娘。”婆子谄媚得走上前。
楚媛看了眼盛在琉璃盏中的一双眼睛,混在血污里,反倒看不出原先的清澈动人,她嫌恶的皱起了眉头,“什么东西,拿去喂狗吧。”
说完,她看了眼疼的在地上挣扎的楚姝,“姐姐,这就受不了了?妹妹还有份大礼在后面呢。”她招招手,一个婆子走上前来,与其他粗壮的仆妇不同,这个女人体格纤细,但生得极为阴冷,两双眼睛更是如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般,让人一看便心中发怵。
“来姐姐,我给你介绍,这个王婆可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刽子手,你知道她厉害在哪吗?她呀,最擅长的就是剥皮了,尤其是人皮呢……”楚媛抵在她的耳朵边咯咯直笑,“姐姐,我好喜欢你这身皮囊,你就大方一点,给妹妹我的新婚贺礼吧。”
“啊啊……”楚姝不停地挣扎,她被婆子摁住手脚,绑在了石台上,如同任人宰割的羔羊。一双双肮脏的手粗暴的扯去她的衣衫,她大声呼喊,但没了舌头的她却只能发出“啊啊…”这般嘶哑含糊的声音。
许是她的叫喊太过惨烈,楚媛听得有些发呕,她冷冷地说道,“东西做好后,洗干净拿过来,如果有一丝差错,本宫即刻要了你们的命。”
“恭送娘娘。”
楚媛走后,那些粗陋的婆子更是毫无忌惮,一双粗糙的手在楚姝光裸的身上摸来摸去,口中啧啧叹道,“难怪哀帝对这妖物爱不释手,甚至甘愿为她舍了性命,瞧瞧这肌肤,嫩得都能挤出水来。”说完她恶意的在楚姝胸前一拧。
另一个婆子随即嘲道:“怎么,你还想挤出奶不成?”
众人一通哄笑,楚姝羞愤的恨不得立刻死去。
这就是楚媛的目的,让这些低贱的仆妇羞辱她,让她死得毫无尊严。
“咦?这贱|人竟还是处子!”一个仆妇惊叫道。
“不会吧?”
“难不成是哀帝那方面不行?”
仆妇粗粝的手指向她的腿间处探去,“哀帝缠绵病榻多年,想硬也硬不起来吧哈哈哈……”
“啊啊…”
楚姝撕心裂肺的挣扎,可她的力气怎么比得上这些五大三粗的仆妇,不停乱蹬的双腿被一双双肮脏的手强行掰开,女人最私密羞耻的地方竟以这样的方式被暴露于人前。
恨!她好恨啊!
“够了。”
阴冷的声音响起,是那个一直一言不发的王婆。许是这个老妪通身气质阴森诡谲如索命无常,仆妇们到底是安静了下来。
“娘娘说了,她要的是一张完美无瑕的人皮,你们粗手粗脚的帮不上什么忙,反倒添乱,还不出去!”
一个婆子还想争辩几句,被王婆一瞪,竟有种在寒冬腊月掉进冰水的错觉,那婆子顿时打了个寒颤,剩下的人见她如此,即使心有不甘,到底还是灰头土脸的退了下去。
王婆走上前,她伸出枯柴一般、毫无温度的手按了按楚姝的额头,似乎是在找下刀的地方,冷不防见石台上的女子神情木然,血泪蜿蜒在两颊还未干涸,一种惨烈凄怆之感让王婆这个见过无数生死的刽子手也不由心中发憷。
她悠悠地叹了口气,“姑娘,若有来世切莫再生得这般皮相。”
细小的刀锋划过额角,鲜艳的血珠一颗一颗冒出来,汇流到身下,与她的红衣融为一体,辨不清是血红,还是衣红。
永远也没有人知道这个祸乱大端的妖姬此刻在冷宫最阴暗的地牢中,更不会有人听到来自她心中最狠厉的诅咒:
即使永坠阿鼻地狱,我也要化身厉鬼,让害我之人生生世世不得好死,死后也定将让其魂飞魄散,永不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