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我叫陈符,二十岁,生在南边一个很落后的村庄。
我妈在盂兰盆节那天生的我,接生婆把我抱出来的时候,发现是一个死胎。
脖子上缠了三圈脐带,是被勒死的。
家人再痛苦也是没办法,给了接生婆一点钱,让她给我做个小木筏,给我办了水葬。
但出人预料的是,一连三天暴雨,小木筏在湖上愣是不翻,直到十五天后,婴儿的哭声引来了渔民,我才得以回家。
回家当天,接生婆就来家里磕头道歉,只说自己老眼昏花了。
但在接生婆看来,整件事充满了诡异。
她曾私下找过我爷爷,说婴儿一连十五天不吃不喝还能活着,这已经够诡异了,然而最诡异的,还是那根缠住我脖子的脐带...
我爷爷没说什么,给了她一笔钱,算是封口费。
我爷爷叫陈麟之,是桂地极为有名的风水巨擘,他有两个头衔,一是地师,二是郎中。
地师,是树集地师。
郎中,是杀僵郎中。
不同于形势和理气这两大风水学派,树集地师看风水,是山水两龙皆不看,吉凶全凭树来说。
无论是宅地风水,或是墓葬风水,一棵树就能把风水锁住,葬祖速发,非常厉害。
而杀僵郎中,则相当神秘,至少我跟爷爷相依为命这些年,从未见他用过这门绝技,问也问不出。
爷爷说,我有两个生日。
盂兰盆节是我第一个生日,而第二个生日,则是盂兰盆节十五天后的七月三十,这一天也是地藏菩萨的生日...
这是阴王命,是穷凶的命格,三岁、六岁、二十岁会有凶降,每度过一劫,则下一劫会更凶。
事实的确如爷爷所说,我三岁那年,凶降如约而至,村里爆发了一场瘟疫。
一连三个月,村中人口锐减,从本来的一千户,变成了七十户,那真是尸积如山,满目疮痍。
就连我的爸妈、二姑、三叔、奶奶;全都病死家中,当时爷爷把我藏在一个药缸里,每天守着我,我才侥幸存活。
后来,也正是爷爷进了一趟大山,才把村子从瘟神手里解救出来。
爷爷为此很自责,说当时要是脑瓜子转快一点,就应该知道是秋虎在犯凶,那样家人和村民就不会死了。
我总以为所谓的秋虎,就是阴历七月三十的秋老虎,说的是气候。
后来才从爷爷口中得知,秋虎是十万大山中的山王,每年盂兰盆节都会从地底爬出来,回到山王庙,趁地藏菩萨生日这几天散播瘟疫、犯凶作乱。
自从那场瘟疫之后,村里莫名其妙来了很多外地人,都是移居过来的,他们在村里修了学校,建了码头。
唯一不变的是,他们和之前的村民一样,都很尊重爷爷。
不紧不慢,我长到六岁,第二道凶降来了。
生日同天,我的外婆被人杀害了。
差馆立了案,但始终抓不到人。
村里的白事先生找上门来,看我穿着平时的衣服,守在棺材旁抹眼泪,就质问我为什么不披麻戴孝,我当时什么都不懂,只能看向爷爷。
爷爷让我照旧,然后领着白事先生进了里屋,商量下葬事宜去了。
不出片刻,爷爷独自从屋里出来了。
然而让我吃惊的是,他断了一条胳膊,血流如注,另一手还却抓着一个东西。
是一条有四只眼睛的黄鼠狼,已经死透了。
我实在无法想象,强大如爷爷那样的人,竟然会被凶降斩断一条胳膊,不光是我,就连那些非富即贵的村民也深感惊诧。
后来爷爷跟我解释,说阴王命,绝不能披麻戴孝,尤其不能戴白帽子。
因为王字上面加个白字,就成了皇字,等同阴王离开藩地,前往鬼京登基,直接从阴王命变成阴皇命,执掌酆都,万鬼来朝。
要是走到那一步,爷爷只能大义灭亲。
后来,外婆的葬礼也是由爷爷操办的,很多村民都来追悼,办得很风光。
而今天,就是我二十岁的生日。
先后度过三岁、六岁的凶降,二十岁凶降是最后一坎,也是最凶险的一坎。
......
晚间,爷爷背上药箱,看了一眼正埋头干饭的我:
“臭小子,村头的李太婆染了瘟疫,我得出趟门,你吃完饭就早点睡觉!”
临走前,爷爷看向桌前的赵幼茹,见这妮子托着下巴看着我发呆,就笑着说道:
“幼茹,阿符这边还有点事要解决,你先回去吧。”
赵幼茹满脸失望:
“啊...陈爷爷,蛋糕还没吃呢,这就下逐客令啦!”
爷爷平时话很少,说一遍的话通常懒得重复,拍了拍赵幼茹的肩膀:
“走吧。”
我皱了皱眉,心说蛋糕是人家赵幼茹提来的,以往这个时间,人家都要帮着家里做生意,今天好不容易能来,你却赶人走,太不地道了:
“爷爷,让她呆一会儿吧,等会我送她回去。”
爷爷笑了:
“向来都是幼茹保护你,还要你送?老实点,吃完饭就睡觉!”
我本想反驳两句,但在看到爷爷那条独臂时,心里就一阵泛酸,点点头,对赵幼茹说道:
“你先回去吧。”
赵幼茹点点头,从随身的小皮包里取出一个信封,塞到我手里,然后恋恋不舍的走了。
拿着信封,我心里拔凉拔凉的,又目送爷爷走到院坝,见他在院坝里放置了三个木头人,心里泛起嘀咕:
这是搞什么?
爷爷摆好木头人之后就出了门,屋子一下冷清下来。
不过我也习惯了,每年生日都这样冷清,毕竟这天是盂兰盆节,村民们在田埂上烧了纸钱,就早早的回家休息了,街上也没什么行人。
洗漱完之后,我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心惦记着二十岁的凶降,心里怕得厉害,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村里风大,狗叫不断,后院传来树叶沙沙声。
卧室外的客厅里时不时传来一阵窸窣声响,像是老鼠在沿墙爬行,更像有人在蹑手蹑脚的移动。
我心里发毛,为了转移注意力,就拿起信封,从里面取出一叠大头贴,翻看起来。
赵幼茹穿着碎花连衣裙,笑容甜美,搂着我的脖子,摆出V字手。
看着看着,我就感觉不对劲,好像天花板上有什么东西。
忙把目光从大头贴上挪开,看向天花板,却是什么都没有。
然而当我再次看向大头贴时,就隐约觉得天花板上有个模糊的、白色的东西。
我突然就起了一身的冷汗!
那好像一个镶嵌在天花板里面的人,瞪着一双被水泥灰染红的眼睛,正幽怨的凝视着我!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忙把脑袋蒙在被子里,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然而,大概是被子里缺氧的缘故,我的脑子越来越沉,渐渐睡意袭来,陷入了梦境。
整个梦境都很模糊,只有很少一段是存在逻辑和连贯性的。
我梦见爷爷满手是血的从李太婆家里出来,顶着毛月亮走在田埂上,最后把药箱放在家门口,却没有开门进来,而是转身朝大山走去。
到了这里,梦境的连贯性就没有了,继而出现了跳梦的情况。
我梦见一个开膛破肚的女人,在我家的院坝里打转,然后朝我的卧室走来。
眼看离我的卧室越来越近,却被三尊木头人挡住了。
......
清晨,我走出卧室,发现爷爷没有回来,有些郁闷。
在我们村里,盂兰盆节的第二天就是赶集,我想着要给家里采购些柴米,就打算出去找爷爷。
然而刚走到院坝就呆住了,只见院坝的陶缸边上全是血,三尊木头人全都散架了,部件落得到处都是。
这让我十分诧异:
“我靠?梦里的景象居然是真的!?”
说着,我就准备去细看木头人身上的痕迹,然而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脆响。
我忙看了一眼天色,应该是上午十点过了,就算是脏东西,也不敢在这个时间段作祟。
抱着一丝怀疑,我捡起木头人的胳膊,当做棒槌,悄悄的摸向门口。
打开门一看,才发现挂在门上的八卦镜掉地上摔碎了。
这让我吁出一口气,捡起八卦镜细看两眼,就发现裂开的镜面里,我的模样显得很扭曲。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差点把我吓尿!
在我没有任何表情的情况下,镜子里的我突然慌张起来,双手乱抓,像被什么东西拖住了,紧跟着就沉到镜框下面去了。
我顿时感到毛骨悚然,再看向镜子,里面已经没有我的倒影了!
然而就在我深感诧异之际,门前起了一阵阴风,把一张纸条吹到我的面前。
我拿起纸条一看,是爷爷的笔迹:
臭小子,你和幼茹相处得还好吗?请原谅爷爷自作主张,去赵家吧,赵青庭那老家伙会操办你俩的婚事,还有,你一直吵闹着要看的那两本书,现在就在药箱里。
爷爷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最后一道凶降还没结束,能否活命,全看你自己了。
看完纸条,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这一连贯的事都太突然,把我整懵了。
下意识朝药箱走去,从里面取出两本古书,正是《青木集》和《杀僵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