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正是寒冬腊月,敕造凌太师府中,一个少女在冰冷的湖水中挣扎着,湖边两个俏丽丫鬟急得直冒汗,大声呼喊:“快来人呀,县主掉水里了!”

几个妈妈在九曲桥那头闻声赶来,个个不敢怠慢,没命往湖边狂奔:“老祖宗保佑,可千万别让那小祖宗出事儿,否则一家老小可都没活路了!”

水里的少女叫凌霜寒,是当朝长公主的幺女,皇帝亲封的乐安县主。

她此时眼神有些迷离,似乎不清楚眼前是怎么回事。

上一刻,她还身在南姜国边城墙上,被赵小将军一箭穿心,随后又受了一支他射过来的火箭,当即烈焰焚遍全身!

当时她还没有马上死去,清晰的感受到了火舌卷过身体的剧烈灼痛,还有死亡来临之际的恐惧和不甘,虽说已经家破人亡无牵无挂,又活得生不如死,她却还是死的万般不甘心……她的仇人可都还活得好好的!

想到这里,她忍受着剧痛,往后退,好在旁边南姜士兵看她着火,都不敢靠近她。

模糊中,她看到城墙角下有一堆缸,那是在被押上城墙时看到的火油工事,她奋力顺势一滚,掉了下去,用自己的着火的身躯点燃了火油。

火势瞬间暴燃起来,火舌卷到半边城墙高,连对面大军都看的清楚浓烟滚滚。

剧痛,灼热席卷着她,口鼻里都是浓烟灰烬,很快她便没了知觉……

再睁开眼睛,她竟然泡在冰冷的湖里,这一瞬间,她不觉得恐惧难受,反而像盛暑天里干渴得嗓子冒烟的时候,泡在水里的清凉惬意。

才舒适了不过瞬间,她就马上感受到了刺骨冰冷,手脚都冻麻木了,挣扎着往上浮,努力不让自己溺水,吃力的向岸边游去。

她知道自己的两个丫头都是旱鸭子,这时节若等别人来救只怕早冻死了。

湖边有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像是喝了酒,两颊微红,见那湖中少女还在挣扎,几次想跳下水去救人,却被那两个喊救命的丫鬟死命拉住,不让他下水。

两个丫鬟知道自家主子水性极好,倒是没有太过担心,只死命的拉住这华服少年,这少年生的倒是不丑,五官算的上端正,只是神色迷离间显得有些猥琐。

丫鬟嘴里连连劝道:“王公子,您身份尊贵又喝了酒,这天寒地冻的,在水里手脚都舒展不开,婆子们都过来了,您要有个好歹奴婢们吃罪不起啊…”

丫鬟嘴里虽然十分恭敬,面上焦虑之下却带了鄙夷——谁不知道这厮打的什么主意,真要让他下水了,姑娘的名节可全毁了,即便是尊贵如县主也只能嫁给这泼货!

身为贴身丫鬟如此失职,只怕是死一百回也难以抵过!更何况县主已有婚约,未婚夫婿可是清流世家、书香门第的青年才俊,哪里是这不学无术的王百川能比的?

一个没落的洛阳王氏旁支子弟,连个举子都没考上,若不是二房夫人的娘家侄儿,只怕连太师府大门也进不来,还肖想攀附长公主府?!

那锦袍公子虽然身高体壮,却因为喝了酒,又素来养尊处优,手上力气绵软,两个丫鬟又是会武功的,被她们下死力钳制住,竟然动弹不得,心里暗暗恼恨却也不敢太过放肆。

丫鬟一心拉住那王百川,没有看到湖中的少女,在挣扎几下后渐渐上浮,已经缓缓拨水游往岸边。

只是奈何身上的棉袍和长裙因为吸水变得沉重,少女人小力弱又冻得久了,行动很是迟缓。

几个妈妈这时总算赶到湖边,扑通几声跳下水去,合力把人捞了起来往岸边带。

两个丫鬟见状松了口气,不再理会那王公子,搭把手的搭把手,拿披风的拿披风,倒也不见太慌乱。

由于醒的及时,凌霜寒没有呛到太多水,只是喉咙依旧火辣辣的,冻的嘴唇青紫直哆嗦,话都说不出来。

其中一个丫鬟赶紧给她披上披风,一个身形高壮的婆子弯腰一带,把她背上便往她的闺房川红阁快步走去。

另一个丫鬟一边扶着不让主子往下掉,一边回头跟几个婆子说道:“辛苦各位妈妈了,今日这事,我们县主定然重重有赏的!大伙赶紧去换下湿衣服,喝了姜茶,好好歇着,等县主赏。”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好容易回到川红阁,一众丫鬟婆子见到主子浑身湿漉漉滴着水,大惊失色,纷纷迎上来询问,反而堵在门口进退不得。

奶母王妈妈见状当机立断指挥道:“云雀、柳莺你们去多拿几个火盆过来,画眉你带两个小丫头去抬热水,喜鹊你去备好衣服巾帕香胰子。”

丫头们听令各自散开了,背着主子的那婆子才得以往主屋奔去。

到得屋里,两个丫鬟急把自家主子放在炭炉边,然后一起动手给她解下湿衣服。

王妈妈过来拉那婆子:“有劳姐姐,快去我那换下湿衣服,喝碗姜茶吧。”

屋子里燃着兽金碳,暖如春日。凌霜寒乍一进门,冷热相激之下连打了两个喷嚏,把两个丫鬟吓了一跳,生怕她着了风寒。

她摆摆手,示意没事,她素来鼻子极为敏感,稍微闻气味或者粉尘便会打喷嚏,更闻不得浓烈馥郁的花香和脂粉气,只在院中遍植海棠,所以起名叫川红阁。

换下湿冷的衣服,裹着棉袍踏进氤氲着热气的大木桶里,又喝了一碗王妈妈端过来的热气腾腾的红糖姜茶,才算缓过神来,任由丫鬟婆子服侍按摩擦洗,她只靠坐浴盆,闭目细想整件事情的始末。

她掉进湖里,可不是自己不小心,而是有人推她!前世她一直以为推她的人是恭王府家的小郡主,她的表姐赵清瑶。

凌霜寒这么想是有原因的。上个月立冬宫宴,她们都去了汤山温泉行宫赴宴。

宴会快结束时自家堂妹凌雨烟说出去更衣,半晌不见回来,身边丫头来报说三姑娘好像出事了,在专供贵人更衣的偏殿哭的厉害,她赶紧过去看个究竟。

匆忙赶过去一看,堂妹衣衫不整缩在地上,眼泪婆娑瑟瑟发抖,旁边是赵清瑶的同胞哥哥,恭王世子赵文杰,这赵文杰跟大部分世家子弟勋爵贵胄一样,平日放鹰逐犬,吃喝嫖赌无所不为。

自家堂妹素来胆小木讷,这情形任谁一看,都会觉得是赵文杰轻薄了雨烟,凌霜寒拉起自家堂妹问道:“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凌玉烟没有接这话,只一味的哭,抽抽搭搭的说道:“姐姐你可来了,咱们快走吧,不要为了我得罪世子,都是我不好……”

那边赵文杰急忙道:“你可别瞎说……”凌霜寒一听他还要抵赖,顿时怒从心头起,一脚踹向他,这赵文杰平日也会些拳脚,正还要申辩,一个不防就被同样会些拳脚的凌霜寒踹进旁边的莲池里……

偏殿邻水,好在冬日莲池水浅,只剩下些残荷枯叶,倒是不至于淹死,只是华服上染了一身污泥很是狼狈,池边湿滑泥泞,他挣扎了几次都没能爬上来。

赵文杰气的在池边哇哇大叫:“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她了,我只是看她摔倒了想扶一把!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就这点姿色我能瞧得上?”

凌雨烟一听哭的更厉害了,羞愤的几欲拔腿跑,可似乎脚软了没力气,竟倒地上起不来。

几个丫头连忙搀扶,凌霜寒瞪着赵文杰:“表哥素来风流倜傥,可不该把手伸到亲戚家,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吧。”说完转身甩袖带着众人走了。

过了两日,京都中就传出乐安县主嚣张跋扈,一言不合殴打恭王世子的传言,一时间京都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