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第1章 落雪的清晨
每当到了冬天，我就喜欢懒床，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一动不动，等到日上三竿，在母亲多次的催促下，才会极不情愿地起床。父亲为此经常骂我，说我是一头猪，天底下数我最懒。我听了并不生气，偶尔还会对他做各种鬼脸。这时父亲就会冲着母亲发火，认为是她的纵容，把我给惯坏了，才养成了好吃懒做的坏毛病。
母亲不敢吭声，只是一边帮我穿衣服，一边吩咐喜鹊去打洗脸水。
喜鹊人如其名，小巧玲珑，说起话来没完没了，叽叽喳喳，真像是树枝上的喜鹊，非常的讨厌。她喜欢拉着我的手不停地说话，一句话可以反反复复地说，听得我耳朵都快要起茧了；所以这一年多来，我很少让她侍寝，只好打发她去干一些粗活。
母亲见喜鹊还站在那里不动，扯着她的头发，顺带着还给了她两记响亮的耳光，然后对着她大声吼了起来。
“你是不是木头？叫你去打水，这半天了，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喜鹊一路抹着眼泪，去到厨房里找张妈，连忙重新点火，烧上一大盆滚烫的热水，端到我的房间，亲自给我洗脸。
“不用你帮我洗。”我一把抢过喜鹊手上的毛巾，说：“看到你都讨厌，去把慕云找来，我要她帮我洗。”
“慕云早就离开了，现在跑得都没影了，我上哪里去给你找？！”喜鹊说。
“你胡说些什么，闭上你的臭嘴，要是再乱说话，小心我撕烂你的嘴。”母亲说。
“我就要慕云帮我洗脸。”我把毛巾扔到地上，把脸转向一边气鼓鼓地说，“要是她不帮我洗脸，那我就不洗了，反正我就要慕云帮我洗。”
“我的傻儿子。”母亲用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她说：“你不要喜鹊帮你洗脸，那我帮你洗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就要慕云帮我洗。”我说。
“真是没用的东西。”父亲扔下这一句话后，带着一腔的怒气离开房间，背着手去到外面的院子里散步。
父亲离开后，我更加肆无忌惮，坚持要慕云帮我洗脸，要是她不帮我洗的话，我就回到床上睡觉，从此再也不起床，也不去吃早饭。
“听话。”母亲说，“乖乖的洗好了脸，去吃一点饭，等下就带你去见慕云。”
“真的吗？”
母亲点了点头。
我知道母亲不会骗我，于是乖乖地坐在床沿边，让喜鹊帮我洗脸。
外面刚刚落过了一场雪，气温骤降，地面上到处都是皑皑白雪，从窗户的缝隙里，还会刮进来阵阵凉风，冷得我瑟瑟发抖。
“太冷了！”我说，“喜鹊，你去把窗户都给我糊上。”
“窗户都关严了。”母亲催促着说，“不会有风进来，你快点洗，等下饭菜都凉了。”
“明明还有风进来。”我说。
“喜鹊。”母亲说，“这里你不要管了，我来帮他洗脸。你去找一张纸来，用浆糊把窗户缝都糊上。”
喜鹊只好捡起地上的毛巾，去到外面找纸和浆糊。母亲则是从床边，扯过一条新毛巾，坐在我面前，帮我洗脸。
“慕云真的回来了吗？”
“回来了。”
“那你可不要骗我。”
“不会骗你，等下洗完了脸，吃过了早饭，你就可以见到慕云。”
母亲的手很温柔，让我觉得异常的温暖。她把打湿后的毛巾，轻轻地在我的脸上旋转，慢慢地揉搓着。
平日里母亲很少帮我洗脸，大部分的时间是慕云帮我洗。可是她前天离开了，一个人带了几件衣服，在夜里悄悄地走了。我当时睡得很香，还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我和慕云在后山采栀子花。我还把一朵最大的花，插在她的头发上。她就对着我咯咯地笑，那样子很美，看上去就像是一朵盛开的栀子花。
“回来了，回来了……”喜鹊慌慌张张地从外面，小跑着走进房间，大声地嚷了起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母亲把手中的拧干的毛巾，狠狠地甩到喜鹊的脸上，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了起来。
“你是丢了魂，还是撞见鬼了？这么慌慌张张大声嚷嚷什么？说清楚，到底是谁回来了？”
“慕云回来了？”喜鹊喘着粗气说，“张大哥和陈五，把她从县城带回来了。听说是在一家旅馆里，还和一个男人睡在一张床上。”
“闭上你的臭嘴，叫你拿的纸和浆糊呢？”母亲说。
“忘记了。”
“真是没用的东西。”
我听说慕云回来了，从床上跳了下来，连鞋都没有穿，急匆匆地跑出房间，想立马见到慕云。
喜鹊见我没有穿鞋，随手提起地上的鞋，也跟了出来，一边跑着一边叫唤：“少爷，少爷，你还没有穿鞋，现在外面有雪，地上很冷。”
母亲只是叹了一口气，接着用一种很轻微的声音，说：
“两个都是傻子。”
“少爷你慢一点。”喜鹊由于小时候裹过脚，走路不是很平稳，跑起来就更加吃力，她说：“少爷小心脚下，不要摔倒了，要是你摔倒了，等下太太又要骂我。”
我不想理会喜鹊，只想快点见到慕云，不顾寒冷，踩在雪地上，穿过院子，去到前面的厅堂。
慕云被人用绳子绑的结结实实，跪在厅堂前的神龛下，父亲坐在中间一张简化的太师椅上，正在审问慕云。我看到后心如刀绞，跑到她身边，蹲了下来，动手去解绳子，这时父亲大声呵斥道：
“住手。”
我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一时不知所措。
“给我滚出去。”
“不。”
“陈五，你去把那混账的东西，给我赶出去。”
“你们谁敢动？”我说，“我是少爷，要是你们动我一下，过后我还给你们一百下。”
“放肆。”父亲说。
“少爷。”陈五拉着我的手臂说，“你还是先出去，不要让我们为难。”
“你们为什么要捆慕云？”我说。
“这不是你应该问的，给我滚出去，要是你不听话的话，等下也把你捆起来。”父亲说。
“少爷，你还是听话，先出去，这里我们会处理。”陈五说。
“她到底犯了什么罪？”我甩开陈五的手，说：“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待她？要是不说清楚，我和你们没完。”
父亲气得浑身发抖，走上前来，给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喜鹊在门外看到父亲打我，冲了上来用身子护着我，另一记耳光，正好打在了她的左脸上。
“慕云。”我说，“他们是不是打你了？不要怕，只要有我在，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
慕云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睛，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把那混账的东西拉出去。”父亲怒气冲冲地说，“陈五，你是不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母亲走了进来，什么也没有说，拿过喜鹊手中的鞋，蹲了下来帮我穿上，然后拉着我走出厅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