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漠北边塞,入夜后气温越来越低,巡逻的士兵眉毛上已经结了一层白霜。

营地边缘的一个帐篷里隐约能看见昏暗的灯光,这一片儿住得都是从上京流放过来的军奴军妓,哦啊吱呀的声音此起彼伏,颇有那么几分春宵帐暖的意思。

最边上的小帐篷,一个只拢了件纱衣的小姑娘在捂着嘴低声啜泣,她脚边的地上则躺了个光着上半身的男人,双目瞪圆,脖子边洇出一滩黑血,明显是个死人。

临时充当梳妆台的条凳上放了个铜镜,另一个女人嘴里叼了把薄刃小刀,不怎么熟练地在敷粉,被呛的直皱眉。

任谁也猜不到,这便是江湖榜排名第一的杀手,据传从无败绩的李小云。

被吵得心慌,李小云慢吞吞地站起来,走到那娇花似的小姑娘面前,凉飕飕地来了句“张嘴”。

小姑娘立刻被吓得不敢哭了,怯生生地看着她。

李小云从怀里摸出来一块儿保存尚为完好的枣泥糕,塞她嘴里,一声不吭地开始扒她衣服。

到底还是心软,李小云掀开帘子出去前,压低声音提醒,\"待会儿听到外面乱起来,就往北跑,那边没有守卫,好好活下去。\"

小姑娘抱着李小云的一身黑衣给她磕了几个响头,眼神已经从害怕变成了崇拜。

躲过几道巡逻的关卡,李小云终于摸到军营腹地,正要判断自己这次的目标睡在哪个大帐中,后颈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都说了这段时间不要……这帮狗东西,上阵杀敌怂的不行,倒是挺会享乐。\"碎碎念的是一个只穿的披风,未着盔甲的少年将军,他虚按着李小云肩膀,没看她两眼就移开了视线,纯情的不行。

“夜里不安全,我叫人带你回去,不要乱跑。”小将军皱着眉头说,看样子心里对她的身份有了猜测。

没有被拆穿,李小云稍稍松了口气,心想也是,别说这帮人,就是皇帝老子来了也想不到,一个\"娇弱\"女子能闯到铁桶一样的漠北军中军大帐来。

“对了,召你过来的人,你知道他姓什么吗?”小将军问她。

李小云敏锐地发现他话里的居高临下,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殊不知小将军这一问也是在试探她。

“我,我不知道,”李小云刻意捏着嗓子,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娇柔一点,“那位将军留着络腮胡,左眼下边有道疤。”

她不敢完全胡编乱造,只能先拿那位被自己割喉的兄弟说事儿,好在小将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样子对那人有印象。

李小云灵机一动,“将,将军,我这样被送回去……您能不能,”她脸上哭的梨花带雨,其实心里快被自己恶心吐了,“您能不能收留我一晚,我知道您嫌脏,让我睡在门边就行,天一亮我就走。”

“别怕,”小将军是个温柔的性情中人,不忍心看她在冷风中打哆嗦,解下披风给她裹上,“我让人拿着我的令牌,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小将军不想再和她多费口舌,正好看到有巡逻的队伍过来,朝那边招了招手。

“将军,您真是个好人,您叫什么啊?”美人不需要脑子,李小云毫无心理负担地卖傻,闻到披风上的金疮药粉味道,心中的怀疑更甚。

恰巧此时,走过来的巡逻队长走到他们面前,恭恭敬敬地冲着小将军喊了声“大帅”。

李小云抓披风的手骤然攥紧,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这就是漠北军大帅周磊?自己要刺杀的目标?

周磊低头解腰上的令牌,突然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反手捏住李小云手腕,果然,在她两指间看到一枚泛着幽幽蓝光的薄刃。

“你这衣服,什么也遮不住,”周磊不费吹灰之力拎起她手腕,没来得及系带子的披风被吹走,李小云身上那件破烂纱衣顿时又滑下来半截,要掉不掉地挂在肩头,“在哪儿能藏刀?”

巡逻队长被吓傻了,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大喊“有刺客”,把他家大帅都震得直皱眉头。

“我既然能藏,肯定不会只藏一个。”李小云贴到他耳边,戏谑一笑,另一只没被制住的手从后腰摸出把没淬毒的小刀,角度刁钻地朝他心口刺去。

周磊倒下去的同时,李小云的身体也被数十支利箭贯穿,扑通跪到了地上,原本就破的衣服更是只剩几缕布条了。

躺在沙地上,李小云剧烈地喘着粗气,生死关头,她想的却是漠北的月亮,好像确实比蜀中要低,要大。

在杂乱的喊骂声中,李小云渐渐失去了意识。

一千七百多里外的蜀中。

梓州道远离城中的乡下,连着下了好几天雨,哪怕这会儿太阳晒着,也还是有股潮气。

——不知羞耻,给人当外室还敢找上门。

——她不是说给人家生了个儿子嘛,搞不好周家少爷还真能把她抬进门当姨娘呢……

好像有许多人无数张嘴在同时说,李小云耳朵嗡嗡响,觉得自己头要被吵炸了。

难道自己还没死?见了鬼了,她用舌头轻轻抵了抵牙齿,发现藏在里面的毒药也不见了踪影,顿时被吓得睁开了眼。

一盆冷水兜头浇上来,李小云被湿哒哒的头发糊了一脸,再加上头痛欲裂,她痛苦地嘶喊出声,一心想杀个什么活物出出气。

“给我打!”尖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小云艰难地扒开头发,就看见几个拿着长棍冲自己走过来的男人,再一仰头,那阔气的“周府”匾额映入了眼帘。

李小云本想接住棍子大杀四方,可一伸手就发现身上半点力气都没有,肩膀和身上挨了好几下,只能抱着脑袋躲避。还被看热闹的大娘们扔了几把烂菜叶。

曾经江湖榜排名第一的杀手这会儿被逼的狼狈不堪,毫无形象。

就在此时,一个小孩见缝插针地挤了进来,拽住她的袖子,扯着她一路狂奔,跑到个破败的巷子里才停下。

李小云靠在墙根,从衣服上捻下根菜叶,揪掉烂了的部分后,一脸痞气地叼到了嘴里。

然后就拿头发当巾帕,开始用力拧水,好半天才想起来身边还杵着个只到自己大腿根的小豆丁。

她弯下腰,在衣服上蹭干手,掐了把小豆丁的脸蛋,挺温和地说了句“多谢小兄弟”。

“娘,你是不是又不想要元宝了?”小兄弟嘴一撇,扯着她衣角嗷嗷地哭了起来,明显是个熟练工。

李小云虎躯一震,差点没站稳,“你……你叫我什么?”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出来个这么大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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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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