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元年三月,边城。
皎洁月色照射在空荒地上,斑驳的阴影烙印下星星点点的光影。
边城与安南隔城防相望,城墙上朱红砖瓦妆点的三层城楼点着一片昏黄的烛光,透过缟色窗纸点亮壮丽的城楼。
城墙上晃动着人影绰绰,绒服胸襟上绣着墨色元字,乃是武元军的标记。
一个月前,中原与安南签约的和谈条约书到期,长安传书特命武元将军李无悔近日提高防城驻守,以防安南军偷袭破城。
李无悔驻守边城长达二十年,签署和谈条约过后安南安分守己五年,以外的数年里安南惯是行的偷摸偷袭元军,或是趁人不备出兵攻打边城。好在有武元将军镇守,常年累计下的布防军事,对战事起到了有利的作用。
探子传来消息,安南军营近日来了一名新任将军,南安皇室行二的皇子沃奇。此人脾性暴躁易怒,手段阴险狠辣。消息传回元军营里,元兵都提起了十二分精神,不敢掉以轻心。
是夜,渐入寒凉,偶有夜鹭鸣啭,晤咴儿~晤咴儿~,凄厉可怖。使得暗夜多了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淅淅沥沥连叠脚步声混着砖石细碎的磨挲声,一道道暗影陆续现身在荒芜的空地上,无暇去分身探查城楼上的巡防元兵,冷器握在掌中挥动着银光折射。
越来越张扬的响动立刻引起了城楼上元兵的注意,等待注视到安南城楼下整装待发,盔甲披身,矛、戈、刀静候安南军身侧候命。意识到大事不好,巡防元兵派出一人下城楼往后方军营通知武元将军。
雄轰的战鼓声阵阵入人心,军营里一阵波动,元兵都在穿衣披甲,准备上战场杀敌。
温明山被随从唤醒之后,立即赶到了将军主账,一身热血欲图随武元将军上场杀掠敌军。
“将军,此番安南军新头领上任,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来摸索出沃奇的本事。”
知己知彼,方才能百战不殆。
李无悔气宇轩昂地提气,目不斜视迈步前行。
“温名山,点兵跟本将走。”
城门大开那一刹那,骑兵跟随着他们的上将武元将军骑马勇猛踏入了战地。
安南军先锋在看清敌方出兵时,粗犷的脸庞上露出不屑的冷笑。如鹰一般的锐目,射向元兵中央坐于一匹黑马背上威武煞气的中年男人。即便是他以坐姿现身,沃奇仍旧能看出李无悔的身量高大。
沃奇手握缰绳,眼冒精光,暗红的嘴边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李将军,久仰大名。”
再看沃奇已经抬起手势,下令安南军出手开战。
李无悔处之泰然地打量了一瞬沃奇,见其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心下对他就没有多余的注目了。
“儿郎们,给本将上,杀一个算一个,安南顽劣,咱们定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是悔不当初。”
元兵在上战场前,统统都是经历了武场艰苦的训练,有武元将军霸气的吼声震场,他们士气大增。
“杀啊......”
磨刀霍霍,冷器相撞,琅琅~锵~哐~,元军勇猛地挥动着手中的兵器,划过,扎进,捅入胸腔。
分不清温热暗红的鲜红来自自身还是敌军,仍旧没有让他们怯场。
一张张经历过风吹日晒的古铜色脸庞,霎时就添上了暗红的水墨,让他们的男儿气概越发暴泄。
沃奇从开始就盯上了李无悔,若是能砍下鼎鼎大名中原武元将军的脑袋回安南,想必王父一定会高看他。
沃奇心胸浮涌一股强烈的求胜欲,看向李无悔的时候充满了精光,他恍然间成了一只极度饥饿的野狼,试图生吞下李无悔这只巨型肥羊。
李无悔嫌恶于沃奇看他时的目光,手中的剑柄趁此空隙刺向沃奇胸襟,锋利的剑锋竟扎不穿那一身平平无奇的甲衣。
李无悔眼峰一凛。
盔甲底下镶了一层上好的熊皮,为利器攻击时候增添了一层防护,一剑刺破万不可能。
凌乱粗眉笑的上下动荡,沃奇好脾气地解释道:“甲衣下另有乾坤,李将军想要靠利器刺破,难上加难。”
随行在李无悔身侧的两位副将,温名山、万屈、眼看着他们的将军受到了对方的嘲讽,怒气上涌。刺伤身侧的敌军后立即架马上前,左右护佐,围攻沃奇。
“安南贼,我军即便没有孬种的防护衣,都能杀你了片甲不留!”
“杀敌便杀敌,满嘴喷粪是你安南贼的本事。何不留着败笔回城在与安南王哭诉用。”
怒目含火,沃奇握剑横向两个口不择言的元兵副将,恨不得刽了他们身上的肉。
明知元兵战术胜过安南军,沃奇张狂的认定有自己的带领能够险胜一局,他与李无悔对招数次,忽然悔上心头。李无悔果真是一把好汉,武艺非比寻常,要是持续与他对打下去,自己肯定抗敌无能。
趁着左右护法为他挡下李无悔的剑锋,沃奇从敞开的领口下方拿出一枚铜哨,登时吹响。铜哨中的铜银清脆奏响,回荡在战场上。
以将士的警惕,李无悔、温名山、万屈都愁眉紧锁,那沃奇忽地吹响铜铃,必是要耍什么阴招。
辽阔无际的夜色中,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霏霏,干涸的血迹被打湿往下淌流而下。震耳的鼓声远远传来,有元兵站在城楼上高呼。
“武元将军,军营有细作!”
下一刻,紧闭的城门再次推入城内,大喇喇地敞开。
李无悔平生头一次脑海中浮现悲绝,这是要让边城亡于他手啊......
厮杀成片,尸首散落在城墙下的战场上,通体无一处完好无损的,被刀剑划破的绒服露出大片的血迹斑斑。
......
寅时一刻。
温夫人忽从睡梦醒来,头疼难耐。
伺候温夫人的丫鬟当即去请大娘子,却也惊动了隔壁的小郎君。姐弟俩人即刻相携前来看望母亲。
温夫人梦魔了,可怕的是梦魔中她见到了丈夫生死的画面,心口突突地跳着。
温骁见不得母亲痛苦的面容,着急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
温以筠则询问陪守的丫鬟母亲是因为何如此,丫鬟小声地答了句,“大娘子,夫人梦魔了。”
如此,必定是母亲梦到了什么可怖的画面,方才惊吓的面白如纸。温以筠走近榻边,宽慰母亲。
“女儿给母亲揉揉头便不疼了。”
踏踏地脚步声慌忙打断了房里的母子情深,温家管事温大鲁不顾身份低着头闯进房里。满脸惶恐地喊道:“夫人、大娘子,边城没了。”
温夫人毫无血色的双唇颤了颤,不敢置信地看向温管事。
“你说什么?”
温管事心急如焚,敌军占了边城,很快就会打进白镇。
“夫人,是老爷的随从张风送回来的消息。边城没守住,必须快点逃啊。”
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缓过气时一口猩红的血水从唇边喷出。温夫人眼角有濡湿的泪在流落,可是,面前的一双儿女让她无法问出口......
她反握住温以筠的手,决绝地交代道:“筠儿,你是长姐,骁儿交给你母亲放心。你们姐弟两马上离开白镇。”
心已死,温夫人眼瞳逐渐黯淡下来。
微凉的手心猛然地包裹住温夫人的冰凉的手掌,温以筠斩钉截铁地拒绝道:“母亲,你必须随我们一起走。”
未等温夫人吭声回应,温以筠转过身交代惶恐不安的下人,那张尚且稚嫩未长开的脸颊上,全是镇定从容。
“温叔,请你和容姨立刻把账房的银票收好,鸮鹃,你同苍笠速去库房把值钱且能当掉的东西装进包袱。我们即刻离开。”
温以筠来不及多思父亲的安危,眼下白镇即将破防,她一定要将母亲、骁儿带离逃生。只是心口的疼痛,让她明白她并没有忘却。
分头行事,不过两刻钟后,温以筠遣散了其他的家仆,只留下了温管事夫妻,鸮鹃、苍笠、以及母亲的陪嫁白嬷嬷。
离开前,温以筠特地让准备离去的丫鬟往隔壁苏家送了一句口信,边城失守,逃。她知道苏诀一定能懂,拾起不该有的心思拿上行囊。
两辆马车趁着天明之前,匆匆南下。
......
“公子,我们必须离开了。”
今时十四岁,已长成六尺之躯。护卫注视着越发俊逸的郎君,等候他的回声。
负责保护郎君的护卫统共有十人,在外打听外头消息的冷三方才传回来了这个重大消息,威远将军一行尽数死于安南二皇子沃奇之手,边城易主。
“带外祖母一起走。”
低沉浑厚的回音,从他孤傲的背影都能看出他的决心。
苏老妇人步入花甲之年,她腿脚不便,若是连夜赶路怕是会拖延他们的路程。
冷一有些话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知道说出口也不能改变郎君的决定。沉默地应承下来,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路程该怎么走才能尽早抵达长安。
苏诀不经间摸到了胸口的信函,顿了顿,他叹了口气,呐呐自语。
“罢了......”
然而,苏诀一行前脚刚走,后脚来到苏家传口信的丫鬟与其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