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第1章 甲虫和灵视
青州西北,雪野山脉南麓的开河之滨,坐落着一座大城。
有人说此城因开河而兴,故称开城。
不过也有传言说,这“开城”之名实则是寄托了青州修仙界数千年来“开疆拓土”的野望。
几多虚实,无人知晓。
开城北控苍莽群山,南引万里仙野,物产丰饶,又近开河之利,逐渐发展成为正阳门治下重要的城池之一。
傍晚,开城外城区的某个巷子口。
一个落魄年轻人正蹲坐在墙根底下。
他蓬头垢面、披头散发,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呆滞、茫然、恍惚,只是机械似地随脑袋一起左右缓慢摆动,仿佛两个无用挂件而已。
虽然眼睛中血丝满布,可他仍不知疲倦似地一直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路人们偶尔瞟上一眼,便毫无表情地一扫而过。
虽然这人长得确实不错,但即使不是个痴呆儿,也八成是个突遭大难精神失常的倒霉蛋而已,在开城都不是啥稀罕物。
不过,这巷子口街对面的包子摊上,一位边招呼客人边用美目紧盯着他的清秀少女脸上正写满了担忧。
这时,少女突然身子一僵,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真的穿越了么…”郝风仍然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他曾固执地认为这只是梦境而已。
可是一天下来,随着他的意识逐渐清醒,周围的一切在他的眼中也越发真实起来。
“穿越好啊…”他喃喃道。
“好?!”
“好个屁!”
“我呸!晦气!”郝风突然破口大骂。
“老子幸福美满,凭什么让老子穿越,显你啊?!”郝风兀自发泄着。
不过这倒也不能怪郝风心态爆炸。
之前在地球上,他大学毕业后进厂工作了几年,越混越不顺心,最后下定决心考研。
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一年的刻苦复习,最后还真考上了京城的一所名校,一举扭转了前几年的人生颓势。
这个暑假,郝风本来跟着导师和师兄师姐们出野外,考察之前组里负责的国家大型生态修复项目。
在项目所在地,郝风认识了一个老护林员。这老护林员长相奇异似蟑螂,说话也老不靠谱。
从见了郝风的第一眼起,老头就两眼放光地拉扯着他的胳膊,说有大项目介绍。
大项目?开玩笑!郝风就是一刚考上研究生的菜鸟,除了能纸上谈兵,哪里有什么真本事。
再说了,你一个穷老光棍儿哪里来的什么大项目,没几个亿也配叫大项目?非得拿我郝风寻开心嘛!他听了自然是嗤之以鼻。
最后被熬的实在没有办法,郝风只得假装答应。
谁知道那老头听了嘿嘿一笑,不知道从哪拿了一张擦屁股都嫌粗糙的破牛皮纸,非要让郝风签了合同才肯罢休。
郝风不耐烦地瞅了一眼,标题好像是啥“星球修复项目”。
下面的甲方处则歪歪扭扭地摆着两个字——“虫古“,明显地小学生字体。
“虫古?”
“还有这种名字?”
再结合项目的标题,这下他更是认定了这老头绝对是个神经病,连看都没看直接在“乙方”右面签名按了手印。
笑话,你个老头都是快入土的岁数了,这心咋就那么大呢?!
年轻时候不努力,到老了想拯救地球了?你咋不找奥特曼啊?!
不过…
“小丑竟是我自己…”此刻的郝风心中只有无尽的懊恼。
好在他终究是个开朗乐观的人,发泄完毕后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喟然长叹一句: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吧!”
刚欲起身,郝风蓦地想起个事儿来。确切地说,那是个奇怪的甲虫,而且是那老护林员亲手给的。
当初就是这虫子,一入手便化为一个黑漆漆地虫洞,将他整个人吸了进去。
“咦?跑哪去了?”郝风皱着眉头,不停地在身上摸索着。
虽然他恨不得掐死它,却不得不承认这虫子可能是他此行唯一的倚仗了。
丢了那可真就是白给了。
“不应该啊…”郝风低着头从怀里扒拉半天还是没找到,只得拍打起全身的衣服来。
郝风的行为自然是引起了田妙妙的注意。
不过当郝风拍打完裤腿,再把手伸向裆部时,田妙妙急忙低下头去,羞愤得一时间再也不敢抬头。
“有了!”郝风微微松了口气,果然从屁股底下掏出个黑不溜秋的甲虫来。
这甲虫其貌不扬,形状大小如同半个核桃。
它身体背面强烈拱起,腹面扁平,郝风强烈怀疑它就是一只大号的瓢虫,但全身的灰黑色泽又像是屎壳郎,丝毫没有瓢虫那亮丽的色泽和斑点。
郝风小心翼翼地将这怪甲虫捧在手心,轻轻地用手拨弄着,不过这甲虫一动也不动,像是死了一般,任凭他摆弄。
若不是他曾经见过这虫子活动的样子,肯定以为这是个以某种质地不错的石头为材料制成的小物件。
“该不会死了吧?!”郝风惴惴不安,急忙将甲虫翻转过来。
这甲虫的六只条小短腿紧紧贴在质感如同黑玉一般的腹部,好似缩头乌龟一般。
郝风试探性地用指尖轻轻敲了敲这甲虫的背部,而后力气不断加大,直到自己手指疼得受不了了,这甲虫依然是纹丝不动。
“寄!”
一股深深地无力感突然涌上他的心头。
郝风两腿一伸,瘫痪似的倚躺在墙根儿,虽然刚刚还说过“既来之则安之”,但现在他真的安不下来。
唯一可能的金手指就这么没了,他心情可想而知。
没有金手指,在这个世界活着都得看运气,他拿头去完成来前那老头说的项目啊?!

现在田妙妙更担忧了,刚才郝风明明都坐起来了,可转眼间又突然瘫痪在地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少女偷偷地回头朝屋里瞅了瞅。
她见店里头自家老娘没有注意,赶紧在围裙上抹了抹手,又瞥了眼对面坐地上的男子,贝齿轻咬下定决心,迅速地从笼屉里挑了四五个还热乎的大包子出来。
这少女小心地用手帕将几个包子包好,末了又提了个茶壶,便跺着小碎步穿过街道,朝着那人走了过去。
“风哥…你这是怎么了…”
少女蹲在那男子的身边,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音不大但是语气中透着难掩的关切之意。
郝风感觉空洞灰暗的视野里忽然多了一抹亮色。
接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好闻幽香传入鼻孔,竟些许驱散了他心中的烦躁。
“唉!”仿佛不想被人打扰,郝风叹了口气,接着闭上眼睛,索性往后一仰,脑袋直接顶在了背后坚硬冰凉的砖墙上。
“风哥…”少女张了张嘴,贝齿把嘴唇咬得嫣红,似乎想说什么又没有足够的勇气。
良久。
“呼!”郝风长长地呼了一口浊气。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口气终于排掉了满腔的愁苦和烦闷,他努力睁开了眼睛。
郝风扭过头,失神地看着楚楚可怜的少女。
“这虫子应该没那么简单…”他喃喃自语。
“你在说什么啊,风哥?”少女听到郝风没头没尾的话,有些疑惑,紧接着眼睛忽然一亮,面露喜色地叫道:
“啊!风哥你终于肯说话啦!”少女显然有些兴奋,马上又想起了什么,“风哥你都坐一天了,肯定饿坏了吧?!“
“赶快把包子吃了,渴了的话这里还有水呢!”
少女急忙将手帕展开,露出几个香喷喷的大包子。
郝风有些发愣,他看了眼少女手中的包子,又盯起了少女的俏脸。
少女被盯得久了,脸含羞意眼神闪躲,神情有些不自然起来。
“美女你哪位?!”
郝风皱起了眉头,暗道这记忆融合果然还是不够利索,脑袋还不是很灵光,一用脑它就隐隐作痛。
“美女…”少女仿佛是头一次从男子嘴里听到这个词,一时间又惊又羞,扭捏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郝风见状,心想这人可能是有些误会,毕竟这里已不再是地球了,于是急忙解释道:
“美女哦不…姑娘你别误会,‘美女’这词在我那儿就是一普通的敬词,老少咸宜使用范围极广,不是你想的那种意思。”
“作为回礼,你也可以叫我帅哥或者靓仔,以示尊重。”
“对了你到底是谁来着…”郝风再次想起刚才的问题,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风哥…你…”少女一时语塞,脸上除了困惑和不解,更多的则是失落。
“姑娘你别急!”
“我脑袋有点乱,暂时记不清了,我得先强制重启一下…”
说着,郝风用握着甲虫的拳头“咚咚!”地捶起脑袋来。
“风哥,别!”这男子对着脑门一阵猛捶,顿时吓得少女花容失色,她急忙用手扯住男子的衣袖,生怕他捶得太过用力。
不过郝风突然像是遭雷劈了一般,身子一僵停下了动作。
他瞪大双眼,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仿佛发现了什么怪异至极的事情。
就在刚刚一瞬间,在他视线中,本来明亮的街道上却突然出现了一团一团的黑影。
黑影虽然不大,但极为显眼,仿佛是被着重标记了一般,又像是散发着阴森鬼气的邪祟之物。
不过那画面仅仅维持了一瞬,等郝风再次看去,视野却已经恢复如常。
刚才的黑影,如今看来也不过是这街道上散落的菜叶、破纸、动物粪便等杂物。
嗯?!
难道是错觉?!
郝风挤了挤眼,再次睁开,视野中一切无恙,好似刚才真的只是花了眼一般。
“风哥,到底怎么了?”
“还有,你能先把手里的屎壳郎扔了么…”田妙妙在一旁嗫嚅道。
“我刚才不就敲了敲脑门么,难道敲出幻觉来了?!”
“不可能…”郝风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关键,但又没完全抓住。
这种感觉让他很是难受,他已经顾不上搭理少女了。不过——
“屎壳郎?!”少女的话忽然点醒了他。
“敲脑袋…和屎壳郎…”
“难道说?”郝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急忙将手心的甲虫贴在脑门上,然后朝着街道上一看。
这一看,顿时让他汗毛倒立,紧张激动得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就和刚才那瞬间的画面一样,此时郝风的眼中,街道尤其是地面上,那些被来往路人和摊贩随手丢弃的各种垃圾,乃至马匹鸡犬的排泄物,此刻竟然全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仿佛是这甲虫,让他瞬间开启了某种灵视,看到了什么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而那些阴影附着的物体都是遭受了邪祟污染一般。
郝风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冷不丁地朝天上一瞅,身子顿时一颤,属实吓了一大跳。
他急忙将甲虫从额头拿开,再次朝着天空望去,然而此时天色未暗,天上除了有些薄雾外,并没有什么异样。
他感到脊背发凉,冷汗涔涔,良久之后仍是惊魂未定。
刚才的天空明明暗影蔽日、邪煞漫天,犹如灾难降临前的末日现场,鬼影飘荡的阴曹地府。
“…”郝风张了张干涩的嘴唇,感到有些词穷。
身旁的少女见他这副模样,也跟着不安起来。
她仰起头,紧张兮兮地看着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