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孟起奔跑在一片丛林中,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如雹子一般生疼。

此刻,孟起只想不顾一切地躺在泥泞的地面上好好休息一会,只是他的大脑不断告诉他,不能停下,不然那些追赶你的东西,马上就会抓住你。

所以,孟起强忍着疲惫,不敢停下脚步。

每一次呼吸,孟起的嘴里都在黑暗的雨夜中,吐出若隐若现的白气。寒意笼罩着他,身后越来越近的诡异叫声,又平添了几分阴冷。

孟起脚下一个踉跄,像是绊到了树枝或者藤蔓模样的东西,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倒去。慌乱中,他伸手胡乱去抓,却抓了个空,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摔在地面上,疼的他一口上气差点没喘上来。

他本想赶快爬起来继续逃命,却发现双腿已经没了知觉。

脚步声,越来越近。

怪叫声,此起彼伏。

孟起的心提到嗓子眼,却终究不愿束手就擒。

惊慌中,他发现身旁有一处正好可以隐藏自己的泥潭,为了活命,他选择赌一把。他双眼一闭,身子一扭,悄无声息地滚到泥潭中,希望可以躲避追赶。

不知过了多久,倾盆大雨骤然停歇,追赶声也消失不见,孟起觉得自己赌对了,于是他睁开眼睛,想要查看四周的情况。

刚一睁眼,一股寒意徒然间浸入孟起全身。

他看到有无数双散发着碧绿光芒的眼睛,正围在自己身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孟起被吓的筛糠,张开嘴却叫不出来。

片刻,这群眼睛的主人让出一条小道,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抓住他的脖子,把他从泥潭中拎了起来,丢到一片空地上。

孟起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一只大脚或者蹄子的东西,死死踩在下面,无法动弹。

这时,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俊朗少年带着笑意,从黑暗中现身,看到孟起,像是看到了久违的老友一般,满心欢喜。

他缓缓走到孟起身前,俯下身,说:“我又逮到你了!这是我第几次逮到你了?”

孟起惊悚问:“你是谁,我又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抓我!”

“哎”,俊朗少年笑叹一声,抱怨地说:“你还真是无情呢,为什么每过三十年你都要问我一句,我是谁呢。”

孟起说:“你到底是谁啊!”

俊朗少年没有回答,表情忽然严肃起来,无奈说:“算了,我赶时间,下次我一定告诉你,我是谁,好不好。”

俊朗少年从怀中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抱怨说:“老兄,你得死啊,但你不能怪我,谁让你不属于我呢。”

俊郎少年挥着明晃晃的匕首,刺入孟起的心脏。

啊!

孟起直挺挺地坐了起来。捂着隐隐作痛的心口,大口喘着粗气,片刻才发现原来只是一场梦。

庆幸之余,他又叹息一声,觉得自己不过是从一个虚无缥缈的噩梦中,回到现实的噩梦中而已。

自从孟起在缉毒行动中捡回一条命,就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没日没夜的接受审问,最近更有一些玩忽职守的审讯人员给他扣上一顶汉奸的帽子。

眼下,孟起无精打采地靠在床头上,再次打量起这间昏暗的牢房。这牢房摆设极为简单,一张单人床,一些寻常的生活用具,还有一张很旧但很结实的小木桌。虽然床上的被褥是新换的,但还是难以掩盖一股潮湿的霉味。

不知过了多久,牢房的门开了,一个身姿绰约的女官走了进来,对着孟起点点头。“士兵孟起,一会就要上军事法庭了,有没有牢骚话想说。”

孟起愣了一下,“大人,您也是录口供的?”

“算是吧,不过看了你之前的口供,我觉得没什么好问的了,但工作嘛,还是要装装样子的,你有什么想说的,不妨在开庭前都说完。”说着女官不去管孟起,自顾自地坐在床沿上,拿出一个记事本,写起字来。

孟起深吸一口气,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们并不是输给毒贩,是输给一只长着蜥蜴脑袋的恶魔,为什么你们就是不相信我。”孟起两手一摊,很是无奈。

女官被他过激的举动吓了一跳,抬头看着他,一双本该惹人怜爱的桃花眼中藏着一股浓烈的杀意,阴狠且毒辣,吓得孟起一身冷汗。

“我可没说不相信你,反而觉得你能活着回来是一个奇迹。”

孟起觉得不可思议,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愿意相信我?”

女官耸耸肩,不再去看他,低下头继续写字,片刻她自言自语说:“一会上了军事法庭,不要乱说话,尤其是不能提到恶魔的事情。”

“为什么?”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这个问题,而且你也没有权利知道,如果你想摘掉汉奸的帽子,或者活着从军事法庭走出来,最好按我说的去做。”

孟起盯着女官看了一会儿,虽然他不知道女官为何要这样做,但为了自由他还是试着去相信女官。

“一会就按我写的说,你最好能做到一字不漏。”女官把写字的本子丢给孟起。

孟起快速扫了一眼,“大人,您的字真好看。”

女官不屑地笑了一声,拍了拍孟起的肩膀,“小子,这个时候还奉承我?”

“不是啦,”孟起解释说:“我经过严格的特种训练,您写的这一百零五个字,我已经背下了。”

“哦?”女官有些不信,正要验证,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很快,两名全副武装的锦衣卫走了进来,其中一位把手中的包裹递给孟起,说:“士兵孟起,换上衣服,跟我们走吧。”

孟起本以为包裹里装的是囚服,但当他打开包裹拿出里面的衣服,他才知道这不是给囚犯穿的衣服,而是一件看上去很普通的外套。

“快穿上吧,比你们装备的轻巧很多。”女官说。

“是防弹衣,”锦衣卫解释说。

孟起愣了一下,一边换衣服一边想着,上军事法庭为什么要穿防弹衣,谁会杀我这个放在大街上不会被人多看一眼的人呢?

孟起跟着两名锦衣卫,沿着走廊尽头径直向外走着。穿过一个又一个闸门,总算离开了地牢,当地牢大门打开的那一刻,柔和的阳光让孟起极为不适,缓了好久才恢复过来。但饶是如此,他还是很庆幸自己终于重见天日了。

走进军事法庭,孟起感觉一股庄严肃穆气息迎面而来,巨大的大厅内,站着坐着许多人,但不知道怎么,孟起第一眼看去的,却不是那些公正廉明,维护正义的审判者,而是悬挂在军事法庭的军徽。

审判席上,高坐主位的是今日代表大明国最高正义的总审判长,在他左手边,是孟起所属部队关宁铁骑的陪审团。右手边依次落座的,是来自锦衣卫、东厂、文官、武将派来的陪审人员。

两名锦衣卫带着孟起走进被告台前,向在座的诸位大人行了一礼,说:“报告审判长,被告人,孟起已经带到。”

在场诸位的目光,刷的一下落在孟起身上,使得孟起有些不自在。

审判长皱了皱眉,庄严地说:“士兵孟起,你被指控通敌卖国,行动中杀害同袍战友九人,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孟起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我是大明的好男儿,我没有通敌卖国。”

审判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你有什么证据能自证清白么。”

孟起像是念台词一样,说:“在我最后的意识里,我被一枚榴弹击中,救我回来的战友和救治我的医护人员可以作证,我只是侥幸活了下来,而不是所谓的通敌卖国,杀害战友。”

“哦?”

军事法庭内的气氛,仿佛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关宁铁骑元帅看了看其他人,发现审判长和锦衣卫、东厂的人很是古怪,他们完全不在意孟起当下的供词与之前留下的口供完全不同,反而觉得无关紧要。

半晌,关宁铁骑元帅似乎明白了什么,本来他还担心自己的兵会因为嘴笨出事,但现在他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安安稳稳地看完这场精心策划的好戏。

审判长不紧不慢地说:“证人何在!”

说着,十名孟起从未见过却自称是他战友和救治人员的人,从陪审席上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向着审判席行了一礼。

审判长问:“你们是否能够证明,被告人孟起所说?”

其中一名护士打扮的人说:“我可以证明,当时被告人被抬到医院,完全是血人的状态,全身十六处伤口,医生说如果再晚送来十分钟,他就会大出血而死。”

审判长点点头,随后一名自称是孟起战友的人说:“当时他倒在血泊中,鼻息十分虚弱,要不是搜救犬发现他还活着,我们根本察觉不到。”

听到这里,审判长思考片刻,示意证人可以回去,随后审判长说:“各位陪审团大人,还有什么异议,如果没有,可以开始投票决定,被告人孟起是否存在通敌卖国嫌疑了。”

就像关宁铁骑元帅猜测的那样,陪审团全票通过了孟起没有任何通敌卖国嫌疑。

于是,孟起稀里糊涂地就被当庭释放。

回军营的路上,孟起还担心关宁铁骑元帅会问他关于行动当日和今日审判的事,但出乎意料的是,关宁铁骑元帅没有问任何一个问题。

他只是表扬了孟起和已故战友在缉毒行动中的英勇事迹,还告诉孟起,那些牺牲在无名前线的战士封为烈士,集体立一等功一次,受大明荣光勋章一枚,家眷赐良田一亩,而作为幸存者的孟起同样受一等功一次,受大明荣光勋章一枚,同时从士兵提干为少尉军衔。

本来,孟起觉得这件事就算结束了,但没过几天,孟起被告知:经总部首长决定,开除你的军籍,立刻转业。

听到这条消息,孟起死的心都有,一开始他还以为是缉毒行动又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是谁想打击报复,为此他上诉了好多次,但几次申诉结果表明,他被开除的原因很明确,因伤无法进行超强度训练,故开除。

就这样孟起失魂落魄地回到奉天老家,不过孟起转业前的少尉军衔,还是给他在转业局带来一些帮助。

到了转业局,负责接待他的工作人员十分热情,还不等他说明工作期望,就被请到办公室喝茶。

这让孟起有些受宠若惊,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离职少尉,居然能受到这样热情的招待。

茶过三巡,工作人员总能在孟起说出工作期望前打断他的思绪,说一些天南海北的奇闻趣事,孟起根本插不上话,而且为了自己的前程,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去附和,生怕哪句话没说好,得罪了工作人员。

不过,这工作人员的见识确实丰富,发生在大明国一千三万平方公里土地上的事情,没有他不知道的,就这样孟起听着他滔滔不绝地讲了两个小时。

可能是工作人员实在说不动了,于是他从办工作抽屉里拿出一张入职申请表,单位名头为“大明三二一四部队”。

“咳咳,孟老弟,我也不和你藏着掖着,这么说吧,咳咳,我非常崇拜像你这样的战斗英雄,所以一听说你要来,我就给你准备了最好的去处,三二一四部队,隶属奉天后勤部,中尉军衔,文职工作,活少钱多,怎么样孟老弟有兴趣么?”

一听中尉军衔,还是文职工作,孟起兴奋到想给工作人员跪地上磕三个响头,“有有有,您能这样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那里还敢挑肥拣瘦的。”

说着孟起也来不及细看入职合同,立刻按了手印,心想着自己一无人脉二无权势,还能捡到美差,简直是上辈子积了德。

但让孟起感到奇怪的是,工作人员见自己按了手印,为何会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难不成这里面有阴谋?

带着这个疑问,孟起被工作人员一路热情护送出转业局大门。

上了出租车,孟起本想再次表达自己由衷的谢意,可一回头却发现工作人员脸色惨白,瘫倒在地上,被两名同事架回转业局,很像第一次经历生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