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苏莫然站在窗前,觉得自己真成了神经病。

对面那栋楼的女孩冲着他啵嘴,乐呵呵地张着大嘴巴,闷头扣在了窗户上,在冰冷的玻璃上用脸扣出了个算得上是可怖的印子。

他转身,回到暖气更足的地方坐下,暖和到飘忽的感觉让他以为这是个梦。

他被检验出重症精神病,特殊关押在一栋楼里,或许除了他,那栋楼都是有反社会倾向且极具攻击性的神经病。

或许那女孩还比自己正常些,他想。

秦琪的病房常常有一朵红玫瑰,那是与她相熟的护士姐姐带给她的,每月换一支,从无间断。

她有些笨,五岁之前的记忆通通记不清,她就将自己的出生至今的记忆与这栋楼关联,十几年不能让她学会多少生活技能,却能让她在不正常的环境里让自己显得正常,活的如鱼得水。

她每日的爱好就是观察那些被护士姐姐说是有病的人,把自己当做是谁谁谁转世的大胡子,热爱蹲墙角、走长廊的幽灵叔叔,还有下一句话接不了上句话的小顾阿姨。

小孩子的吸收天赋让她闲不下去,她开始模仿、学习,直到护士姐姐们每天谈论的那些人里包括了她,往她身体注射花花绿绿的液体,鲜少抱穿着浅色约束衣的她。

还对她说:“你有病。”

对此她很满意,她有没有变得正常一些。

——

秦琪日复一日的巡查自己的领地,正常,和昨天一样,非常正常。

蛮不对的一点,就是对面新来了个同她年纪相仿的家伙,男性,很瘦,总是装深沉似的呆在窗户边,一动不动,做着幽灵叔叔睡前会做的事情,又带着年轻男孩的特殊气息,是与她身周格格不入的感觉。

她老克制不住的去看他,他今天关窗的动作幅度很小,是衣服下的身体又添了新伤。

她渴望接触他,又害怕他所在的那个地方,那栋楼是她从没做过的噩梦。

她去不了那里,就让他来好了,她想和他在自己的梦里相遇,就是那个,她做了万次的梦。

今天秦琪起的比小顾阿姨还要早,为今晚的梦做准备。

她打开窗,没看到他的身影,想:他还在睡,真懒。

秦琪洗漱的时候不顾嘴里的泡泡,搬开马桶旁那个坏掉的瓷砖,从里面掏出她一个月前藏的护士姐姐丢掉的旧手机。

她有样学样的按开机键,打不开,想着护士姐姐就在她们的休息区用手机,就飞快的吐掉嘴里的泡泡,换了另一套干净的安全服,去找姐姐们撒娇卖乖去了。

全部的病人里,包括排泄物会沾满裤子的病人,和抓挠发狠让心态最好的护士崩溃的病人,秦琪笃定护士姐姐们最喜欢“小孩似的”自己,而唯一可以自由进入休息区的病人也只有自己。

但是今天护士姐姐似乎心不在焉,逗弄她几句就去工作了,秦琪也不意外,昨晚来玩的时候她在和手机里的男人大声吵骂,秦琪看着姐姐宛若她平日里照顾的病人一样“生病”,也不难受,只希望姐姐可以和一个月前一样往地上扔一部手机,再头也不回的走掉,很可惜,她没有。

秦琪一个人呆在休息区拿着手机有些手足无措,她突然想起来泡沫偶像剧里的动作,飞快的插了充电线,开机,设了一个半夜的闹钟,对,应该是半夜,就是黑乎乎的时候,做这些的时候,她手心都在冒汗,手一抖扯掉了挂着的充电线,然后抱着手机冲回了自己房间。

她在等晚上,她记得,护士姐姐的手机屏幕里曾放过偶像剧,还有各式各样的、奇怪的、不许放在给他们病人看的大电视里的……那些知识,比如,清醒梦!

她要做一个,与往常不同的,与那个他主动邂逅的梦!

八点,听从护士姐姐的话检查身体,乖乖爬上床,照例做了讨姐姐喜欢的正常行为,然后闭眼,睡觉,与往常不同的是,她心心念念着那闹钟会不会响起,并默念了十遍——或许是20遍:

“……我要做清醒梦,”

“……我要做清醒梦,”

“我要做清醒梦。”

猛地惊起!

秦琪立马爬起身,冲去厕所,把手机闷在马桶的水里,直到悄无声息。

她记得手机闹钟的数字是12点,记得睡醒前的梦是她呆了十几年、梦了十几年的这栋楼,但一切马上就要不一样了!她可以像手机里说的控制自己的梦,去见他!那个散发着特别气息的男孩!

她静静的等待十几分钟,想了一想,从床底拿出来一件红裙子,褪下洗的发皱的安全服,换上红裙,将头发梳柔顺。

这不是描述的做清醒梦的步骤,也没有意义,但她还是这么做了,以最乖巧的姿势躺在床上,免得黑发和红裙凌乱、发皱。

然后她出现在了自己之前梦里的最后一个地方,和她病房同一层的,二层最深处的窗台边。

窗户大开,抬脚就能触碰团团的雾和黑夜的边缘,她看向对面那栋楼,唯一开着的灯,是他房间的灯,也闪着阴森寒冷的光。

她明确的知道了这是她在做梦,也看到了自己红裙的在风里凌乱,但是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想从窗户上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