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物有高低贵贱,人分三六九等。

命好的人,一出生就在日价上万的VIP产房,权柄在手,挥金如土,早早拥有一条康庄大道;或是天生丽质,天赋异禀,以此轻易获取成功。

命不好,则从出生就朝不保夕,王冬河还没降临这个世界,父亲车祸的噩耗传来,导致母亲早产,在送医途径一条小河时生下了他,只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就撒手人寰。

王冬河从小舅舅不疼,叔叔不爱,连续辗转几家亲戚,等父母留下的那点资产被瓜分光,他也被赶出家门。

拾荒的孙老头带回了冻僵的小冬河,从此爷孙相依为命,一恍十多年,小屋围上了篱笆,成了附近的废品站。

孙老头年事已高,身体每况愈下,半年前昏倒被诊断出脑梗,大半的积蓄交给了医院。从那时起,王冬河第一次违背孙老头,选择辍学,成了废品站新的经营者。

读书是穷人出人头地的最好机会,可就是这点微末的希望,对王冬河也是奢侈的,没钱,就没有选择的权利。

可王冬河不后悔,孙老头救活了他的前半生,他负责照顾孙老头的后半生,公平合理,天经地义。

天气渐寒,王冬河照常从拾荒者手中回收废品,上秤称重,分门别类,驾轻就熟。

突突突……一辆三蹦子开进院子,一个披军大衣,满脸油黑的中年人跳下车斗,招了招手:“冬河,来货了。”

王冬河笑着上前,帮着卸下一些废品。

“最近古玩市场肥羊不少,下来的货不多,你有没有看上的,叔便宜给你……”

邋遢男指着三蹦子上几个古物大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拾荒者同样分区而治,这人叫孙辉,外号黑辉,负责古玩市场一片的废品回收,除了普通废品,还回收一些古玩。当然,大都是骗人的赝品。

王冬河对此了然于胸,也不接话,自顾称重,点好钱递了过去:“叔,一共三百二十六块五,你数数……”

“冬河,叔儿骗别人也不会骗你,五百块一件,要就拿走,运气不错,你和你孙老头下辈子不愁了……”

李辉边点着钱,边扫向车斗上的古玩,眼中透着一丝精光。

“叔儿,我只收废品,不懂古玩,你要卖的话,这几尊铜像只能按废铜的价格给。”

王冬河嘿嘿一笑,真当他是傻子。

“要不我就亏点,三百块一件,省的我再拉走了。”

李辉把手一扬,故作大方。

“我瞅瞅……”

王冬河在车斗前走了一圈,有铜鼎,宝玉,瓷器,玉瓶等等,他的目光落在一面短柄铜镜上。

镜柄由榆木打造,淡金色的镜面只有巴掌大,王冬河不觉捡起端详起来。

“这是好东西,起码是明末时代……”

李辉眼睛一亮,滔滔不绝起来,颇有鉴宝大师的几分神采。

“十块钱。”

王冬河一句话,让李辉眼皮一抖:“你小子说啥?”

王冬河放下铜镜,摇头道:“家里缺个垫桌腿的,不行就算了。”

“一百五!”

李辉咬牙。

“二十。”

王冬河脸色不变。

“小兔崽子,你心比叔还黑呀。”

李辉骂咧咧。

“叔儿,出门帮我把门带上。”

王冬河转身就走。

“行啦,知道你小子精明……”

李辉悄声嘀咕了一句:“要不是最近绿皮查得紧,右眼总跳,我才不会着急甩手呢。”

王冬河耳朵一动,绿皮是黑话,指便衣。古玩市场九成九都是假货,可总有几件真品,那些真品自然不都是正常收的。没记错的话,昨天新闻里,报道了魏县周边的一起古墓被盗案。

“冬河,这镜子经手好几个鉴宝专家,可谁都看不出是哪个年代,哪怕是仿制品,也不可能胡乱仿制。古玩这行有条规矩,查无历,勿入房。”

临走前,李辉犹豫了一下,补充了一句。

王冬河确信了自己的猜想,可惜他不吃封建迷信这套。如果举头三尺有神明,为何会让孙老头这样的好人患上大病。

夜晚,外面刮起大风。

王冬河和孙老头吃过晚饭,边给老头按摩边说着话,九点准时把老头背上床,在外面生起炉子。

天色忽然变暗,王冬河走到塑料胡成的窗户前,抬起头,只见夜空中一轮殷红的明月。

如血水铺洒小院,王冬河身后的箱子上,一面铜镜被月光照到,反射出一抹更加妖异的光芒。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王冬河转身,铜镜中的他扭曲起来,双眼渐渐迷离,整个人化为涡旋沦陷于铜镜中。

“今晚突然发生了罕见的月全食现象,就是俗称的血月。早在今年七月份,现科学研究院院士,天文学家离阳曾预测这次千年一遇的月全食,HX新闻提醒大家注意安全,合理观察月全食,最好减少出行,以免造成交通事故……”

空荡荡的房间内,响起收音机的声音。

王冬河从湿乎乎的泥土中醒来,四周雾气缭绕,幽暗无比,他身子一抖,诧异地站了起来。

“被绑架了?”

这是王冬河第一个想到的,随即苦笑,就算绑架,也不会挑选他这种穷光蛋吧。

“倒卖器官?”

王冬河掀开衣服,看着光滑的小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陷入了更大的疑惑。

周围除了成荫的柳树,没有一点灯光,显然不是他所在的魏县,谁有本事不声不响,把他从废品站抓到这种地方?

“明明入冬了,哪来这么茂盛的柳树,天也不冷了?”

王冬河发现不对劲,不再迟疑,快步朝外走去。

经过柳树的时候,王冬河忽然生出一缕寒意。

洁白的月光下,低垂的柳条在雾气中摇摆起来,化为一只只邪恶的鬼爪,向着王冬河缠绕而来。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脸色雪白如纸,一缕冷汗顺着额头淌落。凭着仅存的意识,转身就跑,却被一只鬼手抓住肩膀。

王冬河侧头,目眦欲裂,干枯如骨的鬼爪死死扣住肩膀,下一刻攀上他的脖子。

冰凉,刺骨的冰凉在身上蔓延。王冬河张着嘴巴,只觉得心脏渐渐停止下来。

“难道就这么死了,可我死了,老头怎么办……”

一抹不甘从他的心中传来。

“哼!”

一声低喝凭空乍响,王冬河紧绷到极致的身体一松,软倒在地上。

耳边风声,虫鸣再次响起,他的身体恢复了温暖。

一双长满老茧的手扶起王冬河,来人是个穿灰色长袍的中年人,短发浓眉,双目生辉,身高不到一米七,却让一米八的王冬河感到一阵心安。

“小兄弟,夜晚不赶路,赶路不走偏,白天来这里逛逛就算了,到了晚上,还是要走大道……”

中年人放开手,看着王冬河身上的衣服,微微蹙眉。

“多谢大师相救,没请教这里是哪?我刚才……是遇到脏东西了?”

王冬河神色紧张,经过刚才的事,他对所嗤之以鼻的鬼神之说终于生出一丝敬畏。

“兄弟,你穿的是什么,新款的洋装?”

中年人身后,一名同样打扮复古的青年背着大竹箱子,好奇地打量王冬河。

“木德,不要没礼貌!”

中年人看了眼青年,对王冬河淡淡道:“小兄弟,你是留洋的少爷吧,怎么还信这个?你只是吸了点柳瘴,产生了幻觉,不信你看脖子……”

王冬河低下头,从脖子上扯下两条柳枝,顿时疑惑起来,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小兄弟,回到大路,向南走二十里,就能看到火轮车,一早就有去省城的,这东西送给你……”

中年人取出一道三角黄纸,塞在王冬河手中,转身离开。

“夜半三更,乱语成真,谨言慎行,莫自找烦恼。”

听着中年人悠长的声音,王冬河不由吞了口唾沫。

复古装,火轮车,还有这一眼望去黑暗无边的地方,难道穿越这种极低概率的事情,被他碰上了?

“木德,记住这里,明天一早拿上乾坤盘和火油,找到坎位内十二丈,西方七尺,烧了那株柳树……”

远处,中年人扫视柳林,目光凝重:“山柳日聚成荫,夜聚成邪,那柳木沾了一口人气,迟早成祸患……”

“师父,还要白天来,干嘛不现在就烧了?”

木德心里老大的不愿意。

“教了你这么多年,还是没一点长进。”

中年人哼了一声,摇头说:“夜晚阴气极重,山柳根脉相衔,精魄可以随时转移,只有烈日当空,阳气猛烈,才能把它封在原位,彻底消灭。”

“哦……”

木德应了一声。

就在这时,身后一阵脚步声,王冬河跑了过来。

“小伙子,你有什么事?”

中年人挑眉。

“大师,我没请教您的姓名,日后好报答。”

王冬河抱拳道。

“我师父姓陈,人称一杆金斗定四方,明睛神眸堪阴阳的陈叔是也。”

木德抬起头,抢着说道。

“多嘴!”

陈叔干咳了一声,眼角不觉跳起一抹弧度。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陈叔,请受小子一拜。”

王冬河躬身一礼,对一旁的木德同样抱了抱拳。

“陈叔,不知你们要去哪里?”

王冬河话锋随之一转。

“回清泉镇。”

木德说道。

“巧了,我正要去清泉镇。”

王冬河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