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第1章 小小狗腿 可笑可笑
金麟有吴郡,吴宅占半边儿,亭台楼阁,轩榭廊坊,园内一步一景,幕幕如画。
园内水榭旁,立着一棵缀满梨花的大梨树,满地白玉,梨花生而娇俏,不描则丽,拥拥簇簇。
树桠上坐了个少女,伸着一只白嫩的小手,指着那枝翘上的朵朵白玉,轻轻点划着:
“一朵两朵三四朵,五朵六朵七八朵;
千朵万朵摘不尽,梨花羹配梨花糕。”
“妙哉,当真是好诗,七郎才华出众,打得一手好架,又念得一手好诗,真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少年自古唯七郎啊!我定要将此诗收录于《七郎诗集》之中!”凌四川立于树下,头朝着树上拼命鼓掌。
“小小狗腿,可笑可笑,”树上坐着的少女,长发及腰,面洁如月,干脆一跳,骑到了小狗腿的肩膀上,一缕青丝混着春风,拂过了凌四川的面庞,这女子正是吴家七郎,吴棉是也。
吴家巨富,一国皇商,百年基业,风雨不倒。
吴家有七个孩子,六个哥哥后面跟着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妹,因着算命先生曾言:“幺七若为女,命薄早夭,”故而吴家令满吴郡,人人唤她七郎,说是好压一压。
可结果当然是没压住。
七郎吴棉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女纨绔,她是正经儿穿越过来投胎的女纨绔,前世一个现代寒门学子,意外坠楼,魂魄来了这儿,投了个富可敌国的好胎,那小吴棉半岁不到就高烧夭折了,她便来了,睁开眼就是富八代,金为泥来银作土,于是此女开始天天吃喝玩乐,追鸡撵狗,混吃混喝,美滋滋的过了一十五年。
“凌四川,你这漂亮小侍女卖不卖?”少女翻身下地,指着他身边的一个小丫头问。
小丫头立刻睁大眼睛看向自己的少爷。
“卖!怎地不卖?”凌四川立刻竖起四根手指,立在空中。
小丫头的眼神变成了惊恐。
“四百两?”吴棉问。
“四千两!黄金!”凌四川大声的蹦着字儿。
“行,你跟我去账房拿钱。”吴棉手指捏着手腕上的细链子,转着圈儿,有些不太高兴。
“你还真要买啊,别闹了,她也就值四两银子;你堂中那么多丫鬟还不够你使唤的?中午我请你去肆明楼吃蟹粉狮子头、火腿鲜笋汤如何?”凌四川笑着摇了摇头。
“不去,你那点月例银子,一顿饭食就没了,再说了,今日家中看样子是要斗法,你若还有点良心,就陪我去会一会,如何?”少女伸手拍了拍裙摆上沾着的梨花瓣儿,扭头进了漫波回廊。
“七郎等我,”凌四川跟着跑了上去。
留下了那只值四两银子的小丫头,独自在梨花树下梨花带雨。
吴宅地大,前七进后七进,内有小十四进,小潭有八,大湖有三,一进两处垂花门,门楼处处红木栅,高檐翘脊,小桥流水儿遂人意,园子因水而活,真真是画入宅中,抵得上半个吴洲郡城。
“小七,每每入你家这大宅,看见的景色都是不同,当真是首富之家,怕是这皇宫御花园儿都没有你家好看。”凌四川连连咋舌,惊叹不已。
“你怎的来了我家这么些年,还是如此上不得台面儿,自你我四岁相识,这宅子你来过没一万也有八千遍了,你这马屁拍的我都害臊。”吴棉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走。
“今日小七要带我看什么好戏?”凌四川看着吴棉裙子下面,露出的一小截鞋面儿问。
“我那三嫂,平素里为人最是怯懦,可是你猜怎么着,她昨日突然失了疯,要到祖母面前,告我三哥宠妾灭妻,昨日去的太晚,祖母睡下了,她就一直跪着,我估摸着这会子祖母快醒了,咱们快去,不然赶不上了。”吴棉边说边加快了步子。
“的确是好戏,你那三哥,人称玉面郎,红粉知己凑一块儿,那都能搭台组个戏班子,定也能红一场,唉,小七你慢些跑,小心碎石子儿。”凌四川在后面喊着。
“你怎地像我那大哥一般絮叨,既如此你还不快点,我若摔了,正好有你垫着,”吴棉笑着回道。
“得得得,看来我还得要再吃胖点,好让你垫的松快些,”凌四川又好气又好笑。
“我那三哥可从不敢在你面前装什么玉面郎君,”吴棉背着手在前面念叨着。
凌四川笑着摇了摇头,在后面跟着,这漫波游廊上,一前一后。
似是常羡人间琢玉郎,天教分付点酥娘。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追到了吴家老祖宗的住处——明堂,此处庭院前后小四进,雕梁画栋,三厅五上房,东西穿堂垂花门,鹦鹉画眉挂门廊,又是一赋景儿。
吴棉隔着轻纱门窗,瞧见堂内已是人影攒动。
“快,祖母起了,随我进去,”吴棉拉着凌四川的袖摆就进了堂屋,站到了左边最末尾。
吴家老祖宗将将梳洗好,被丫鬟搀扶着,坐到了堂屋正中的红漆描金牡丹椅上。
厅中两侧规规矩矩的站着几十人,都是些叔伯婶婶、下堂女眷。
嫡子庶子是互看生厌、姨娘下人是不分你我,全都是手握腰前,微微低头,静候着老太太入座问安。
吴家老爷吴海萍,长子吴春潮,老二吴茂生,老四吴有时和老五吴茂名今春都外出行商,已有月余未归,老六吴茗生是个秀才,今春会试落榜,自觉丢了颜面,每每都在屋里挑灯苦读,老太太怜惜,就免去了他每月初一十五的例行请安。
厅子正中央,跪着一位美妇人,素衣素钗环,素面素娇娘,正低声啜泣着,看见老祖宗来了,是越发委屈,那是未语泪先流,这正是吴家三郎的原配王玉楼王氏。
吴棉见此,叹了口气,低声念着:“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如斯美人儿啊。”
凌四川这下是真心鼓掌道:“好诗,好诗啊!小狗腿儿录下了!”
旁边立着的吴家老五媳妇潘敏敏听见了这声儿,侧目瞧了瞧凌四川,又瞧了瞧吴棉,心中微微叹气,没有做声。
众人一看老祖宗落座,连带着那跪着的王玉楼一同齐声喊道:“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安康乐健!”
老太太含了口茶,说了句:“都起来坐吧,这么新的碧螺春茶叶子,是小七孝敬的吧?”
“祖母,七郎在这儿呐,茶叶是我昨儿新采的,可您怎么知道是我拿来的呀,”吴棉松开了凌四川的袖子,软声细语的黏到了老太太的膝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