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赤日炎炎,暑气蒸腾。

京城七十里外,官道旁,一座简陋的茶棚毫无生气的杵在山脚下。

茶棚里只有三张八仙桌和几把条凳,老掌柜的趴在一张桌子上,时而传出轻微的鼾声。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小伙计斜倚着柜台,眼皮渐沉,身子轻晃,仿佛下一刻就能睡去。茶棚外的一角,蹲着个清秀的放牛少年。少年看着路边吃草的黄牛,又抬头看了一眼日头,低声骂道:“贼老天,热死人了。”随即一口喝干了手里的凉茶。

一阵马嘶声传来,大道上尘土飞扬,来了一队官兵,足有一百五六十人。

当先的是一位将军,黑盔黑甲黑马,腰挂佩刀,面色有些发黄,细目薄唇,给人一种杀伐果断冷酷之感。将军身后跟着一位青衣道士。道士背插双剑,头扎道髻,面色白皙,疏眉朗目,本来是上等仪表,可惜从眉端到嘴角竟有一道三寸余的刀疤,添了几分狰狞。二人身后士兵皆是衣甲鲜明,刀枪耀眼,一望可知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士卒。

队伍转瞬来到茶棚前,将军抬手止住人马,看了几眼茶棚,抹了把脸上汗水,转头对道士说:“仙长,在此歇脚,喝杯水酒避避暑气如何?”

“杜将军有命,贫道岂敢不从。”

二人翻身下马,走进茶棚,早有亲兵到棚内呼喝。老掌柜刚才已然被惊醒,见有人进棚慌忙起身招呼。

“军爷军爷,您要用点什么?”

“我们将军在你这歇歇脚,有什么好吃喝快点端上来。”

老掌柜把将军让到桌前,“大人请坐,小的这就去给您准备。”

将军松了松身上的甲胄,挥手对亲兵说:“我和仙长有话说,你们到棚外休息。”

领头的亲兵嘴上应着,脚下却是不动,眼睛一直扫着柜台后那十几个酒坛。将军顺着亲兵的目光看去,哈哈一笑,点手招呼柜台旁的小伙计,“小子,搬十坛酒给棚外的兄弟们送去。”随即又吩咐亲兵不可多喝,免得误事。

亲兵欢喜的领命告退,转身看到棚子边蹲着的放牛少年,走上前去踢了一脚,“滚远点,没见识的东西。”少年不敢答话,也没起身,蹲着身子往后挪了几步。正好这时伙计搬着酒坛走了过来,亲兵生怕酒少人多,连忙跟着伙计向棚外走去。

“我这半生戎马,还是第一次进京,不知京城繁华比金陵如何?”将军随手解下配刀拍到桌面上。

“哈哈,京城繁华远胜伪楚旧都,等杜将军到了京城,贫道愿做识途老马,一定让将军不虚此行。”

“哈哈,到时就有劳仙长了。说到伪楚,这些伪楚余孽真是杀之不尽,一路上多亏仙长,杜某才能安然到此啊。”

“将军客气了,此处离京城不过七十余里,天子脚下,量那些跳梁小丑也不敢造次,将军可以安心了。将军是梁王的左膀右臂,这次皇上又钦点您进京述职,必有封赏,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到时候贫道还指望将军提携呢。”

“唉,梁王对我入京一事似乎不太高兴,不过我等做臣子的又怎么敢抗旨呢。”将军摇头叹息,随即面色一缓,“等我面圣的时候一定要当面举荐仙长,天恩浩荡,以仙长之能至少应做个司天监的少监。”

“若真如此,贫道结草衔环不足以报将军。掌柜的,怎么这么慢,上酒上菜,我要敬将军三杯。”

“来喽来喽。”老掌柜颤颤巍巍的端来食盘,“大人们久等了,乡下没什么好东西,这杏花酒倒是自酿的,甘甜清冽和别家多有不同,请二位慢用。”说罢,拿起酒壶给二人各斟了一碗。

将军端起酒碗凑到鼻子前闻了一闻,果然酒气醇厚,难得的是还带着一股杏花的幽香,“嗯,确实不错。”正要一饮而尽,却被道士伸手拦下。

“小子,再拿个酒碗过来。”道士吩咐小伙计,回手拿起酒壶接过小伙计递来的酒碗倒了半碗,推到老掌柜面前,“老人家,请您先饮。”

“不敢不敢,小老儿哪敢在大人们面前喝酒,哪有这个福分啊。”

“不要啰嗦,喝!”将军沉着脸拍了下桌子上的佩刀。

“是,是,小老儿喝,小老儿喝。”老掌柜面带惶恐,端起酒碗,缓缓送到唇边。突然脸色一变目露精光,右手小臂一抖,手腕发力,酒碗直飞将军面门。同时左手击在桌沿,八仙桌向道士胸口撞去。

将军见老者推辞本已起了戒心,但终究是事发突然,距离又近,匆忙间抓起桌上佩刀,来不及拔刀出鞘,手腕内翻,以刀身护住面门,“砰”的一声,酒碗撞到刀身上,瞬间粉碎,酒水飞溅落到地上冒出缕缕青烟,足见毒性之烈。将军只觉得撞击处传来一股巨力,身子不由得向后一仰,也顾不上狼狈了,就势翻滚出一丈之外,起身拔刀,朝棚外大喊:“来人!”

道士见老掌柜手击桌沿,已有警觉,脚下生根,腰部发力,身子平仰,一个铁板桥,桌子擦着鼻尖直飞棚外。不等起身,抬起一脚踢向老者小腿。

老掌柜哪还有一点刚才的老态,身子倒飞撞向柜台,避开了道士飞来的一腿。柜台被老掌柜的身子推着后移了三尺,现出原本压在柜台下的一刀一剑。老者脚尖轻挑,刀剑入手,随即飞身直扑将军,经过小伙计身边的时候,左手把刀递给少年,吩咐一声:“棚外的是你的。”速度不减,右手一抖,一片剑光笼向眼前二敌。

道士担心将军有失,顾不上小伙计,拔出双剑接过老掌柜的大部攻势。将军也是久经沙场的人物,抖擞精神,挺刀向前,仗着道士回护,竟是攻多守少,三人战作一团。

小伙计提刀杀向棚外,正撞上要往茶棚里闯的士兵,双方也不答话,直接厮杀在一起。少年右手单刀上下翻飞,左掌疾抬打出一团拳头大小的火球,士兵纷纷闪避。棚外虽有百人之众,但见少年勇猛过人,又忌惮他左手的火球异术,一时间竟冲不进去,生生被拦在茶棚之外。

道士这边以二对一,略占上风,余光看到少年年纪虽轻却既不念咒也不用符,抬手就能用出五行术法,虽说威力似乎不大,这份天资也足够骇人了,暗自思量若有机会定要让这孩子毙命当场,以免日后成为大患。

棚里棚外乱作一团,到处是刀光剑影,军士们的呐喊声混着兵刃撞击声令人耳鸣,场面乱得如同有人把一瓢凉水泼进滚烫的油锅。

没有人注意到本来蹲在棚外的放牛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了茶棚,正一点点的蹭向将军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