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北顺,嘉和二十一年,大都督秦御珩手握兵马挟持朝政,成王储卓清召集各路英豪,共同起兵清君侧。

有如意军女元帅殷氏屡立奇功,两年后,终生擒秦御珩。

成王爱惜,后封其为容妃,其姐为贤妃。

过半月,夜黑风高,百名死士冲进天牢营救秦御珩,结果竟比预想来的轻松。

秦御珩被迎出了天牢,他身形消瘦、斑斑鞭痕烙印,红唇凝了血痂,但仍掩不住眉宇间的俊美妖冶。

“都督受苦了。”余柳忍不住抹泪,“想来是老天相助,后宫走水,才让我们如此顺利。”

“走水?”他望向那边,火光已经染红了半边天空。

潘松迎了过来:“都督,刚得到的消息,那个妖女被大火烧成了灰,苍天有眼哈哈哈……”

秦御珩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后面什么都听不清了,他踉跄地向前挪了两步,忽地一口鲜血溢出嘴角。

安安……

……

“安安……”

阳光透过枝丫斑驳了窗棂,乳娘李嬷嬷站在床边,对着床上那圆鼓鼓的小花被催促着。

花被子被掀开,露出一个萌哒哒的娇美女娃娃。她窝在被子里不愿意动,重新活过来有一个星期了,竟比自己想象的要惬意。

六岁呢,正是自己最无忧无虑最开心的年岁,简直不要太舒服!

不过……

那个人来了,挑战要开始了。

李嬷嬷继续说:“老爷已经进了城门,立马就要回府,大家都在荣善堂等着,老太太和太太们都等着安安过去。”

女娃娃睡眼惺忪,小胖手在脸上揉了揉,歪头看着李嬷嬷,万分纯真:“妈妈给穿衣。”

李嬷嬷直起身召唤丫鬟:“采雪、落雨服侍小姐更衣。”

采雪刚要上前,女娃娃撅嘴撒泼:“不要她们,我就要妈妈穿衣!”

李嬷嬷不太乐意,可也得做:“好好,我们安安就是和嬷嬷亲,不枉我这样疼你。”

落雨一旁说:“真是吃了谁的奶跟谁好,小姐依赖嬷嬷,比跟大太太还热络。”

李嬷嬷心中得意,一边费力服侍女娃娃,一边假意生气:“大太太再怎么也是安安的亲生母亲,落雨你怎么能这样不懂规矩。”

表面是教训丫鬟,可也是给小娃娃洗脑:亲娘都不如她李嬷嬷好!

女娃娃也嘻嘻笑着,只管伸胳膊伸腿。这已到了冬天,衣服穿得厚也复杂,李嬷嬷很少伺候人,此时已是呼哧呼哧喘不过气来。

女娃娃打了个哈欠,完全是不谙世事的天真蠢萌的样子,谁让她现在就是个孩子呢!

可她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曾经活到过二十岁,只是最后的结局……服下剧毒、一剑透心、焚骨成灰。

她的乳名是安安,寓意一生顺遂安晏,她到底辜负了。

殷宝绒不知为何会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吸取教训悠闲当个咸鱼,当然,她得提前摆平那些妨碍她的人和事!

她瞧了眼李嬷嬷,内心冷笑,眼中依旧还是纯真:“妈妈抱我去。”

“这可……安安长大了,自己走好不好?”

“安安小,走不动,不抱就得背,妈妈背!”圆乎乎的殷宝绒伸出小胳膊。

李嬷嬷名李环儿,如今才二十八岁,风韵犹存,衣衫光鲜又有人伺候,完全是个主子模样,哪里肯屈尊背人。她使了个眼色,落雨立马上前要接活:“奴婢背小姐”。

殷宝绒无视落雨,小嘴一下子撅起来了:“妈妈就疼豆豆和秀秀,不喜欢我!我要告诉老太太去!”

谁还不会耍赖咋的。

豆子和秀秀是李嬷嬷的一双儿女,按说奶娘的孩子不能进府,可四年前李嬷嬷家乡闹匪灾,他男人死了,孩子伤病。殷老太太信佛心善,便让接兄妹进府养着。

秀秀与殷宝绒同岁,豆子大两岁,李嬷嬷觉得自己的孩子没吃到自己的奶,真是太委屈了。越发把殷宝绒的好处都拿给补偿自己的孩子。

完全都不想想,若不是殷府厚道,他们娘三哪能如此享福,说不定早死在家乡的流寇中。

李嬷嬷心想这熊孩子今天是邪门了,当前只能忍着,等以后再讨回这一笔。

于是府中的人第一次瞧见,平日像主子的李嬷嬷背着大小姐走了一路。大小姐又是不安稳的,在李嬷嬷背上动来动去,不一会,李嬷嬷的发髻、钗子全变凌乱了。

冬天的风挺冷的,天空阴沉沉,还飘着一些雪霰子,如同李嬷嬷的脸色和洒着头皮屑的乱发。

等李嬷嬷将人背到了荣善堂,掐死殷宝绒的心都有,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却只能咬牙憋着。

荣善堂中,正当中坐着殷老太太孙氏,左右分坐的是殷宝绒的母亲——大儿媳裴夫人莞娴,二儿媳罗夫人和三儿媳欧阳夫人。

男人和孩子们因有营生或学业等原因并没来。

殷老太太见到殷宝绒很是欢喜:“安安,到祖母这来。”

六岁的小胖丫头萌哒哒扑到了老太太怀中,一阵撒娇。裴夫人瞧着女儿讨喜,心中也愉快,朝殷宝绒伸手:“安安别累坏了祖母,来母亲这。”

殷老太太将小人儿放自己的腿上坐着:“安安这样小,哪里就能累到我了。”

伸手拿一块云片糕塞到殷宝绒手中:“安安乖,你父亲就要回来了,想不想他?”

“想。”她口中含着云片糕,说话有些不清,完全是小女孩的娇憨状态。

殷宝绒心中却想着,她有多久没见到自己的父亲呢,上辈子十五岁见了最后一面,十七岁得知父亲已在一年前病故。

她那时想着,父亲走了,就更要对同血脉的姐姐殷如意好了,可结果呢……

就听裴夫人又说:“你父亲还会带一个姐姐回来,你和那姐儿都是你父亲的孩子,要好好相处。”

殷宝绒一听却是“哇……”大哭了起来。

殷老太太心疼孙女,搂着她哄着:“小安安怎么了?不哭不哭……”

殷宝绒抽泣着:“为什么会有个姐姐?不想要姐姐。”

旁边罗夫人笑着劝:“哟,我们安安还会争宠了。”

裴夫人心中虽不喜丈夫带外室和孩子回府,可这个时代与从小的教养让她必须要有“心胸”,不但要能容下丈夫的其他妾室与子女,还要善待他们。

“安安,可不能这样说,安安和那个姐姐一样,都是你父亲的孩子,也是母亲的孩子。你们应该相亲相爱,明白吗?”

“不是这样的。”殷宝绒窝在老太太怀中,“有姐姐就不能是大小姐了,为什么不能是有妹妹?”

殷老太太噗嗤笑出来了,揉着殷宝绒说:“竟是为这个。”

裴夫人也笑:“真是孩子心性,在意这些虚的。”

“怎么是虚的?”殷宝绒不乐意,“祖母不是一直说我是殷家嫡长子出的嫡长孙女,祖母骗我……呜呜……”

“不哭不哭,祖母怎么会骗安安呢,安安就是殷家的大小姐。”殷老太太抱着殷宝绒,心中也是喟叹。

安安一直在她身边长大,她自然是最疼的,只可惜只是个女孩。

否则她也不会同意殷伯昭将外室带回家。

像他们殷家这样的大行商,需要有人经常在外地走动经营商铺,有些好几年都难得回次家。这些人在外地有外室也是默认许可的,毕竟妻子没有跟着又得有人照顾。

只是那些外室一般只留在外地,也不会带进家写进族谱。

殷老太太是欣赏裴夫人的,不然她现在只有安安一个女儿,依旧让她掌管中馈。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无后不是只指没有后代,而是单指儿子。

殷伯昭来信告知外室又有了身孕,请大夫诊脉是男孩,那是必须要请回来安胎并入族谱的。

裴夫人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才一直无所怨言为迎接这位外室做前做后。

可听女儿这样说,才意识到,自己内心也并不是没有疙瘩,她是先嫁入殷家的,长女却比外室的女儿还小。

而自己之前并不是没有怀过哥儿,只是两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