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南虞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典型八字全阴。
出生那年,父母先后逝世,村子里的人都说她克死了自己的父母亲。
十五岁那年,相依为命的奶奶为救她去世,那也是南虞第一次亲眼目睹百鬼夜行的场景。
那天,天阴沉沉的。
南虞放学从镇上回来。
沿着水泥路往前走,途径一条河,隔得很远就看见河边聚集一群人。
乌泱泱的,很是嘈杂。
“我苦命的娃儿,让你不要下水,你偏要下水去玩!我的娃儿呜呜呜……”
“没气了,断气了呀这!”
“指甲都开始发白了,眼白都翻出来了,不行了不行了。”周围人议论纷纷。
“老天爷!这是我们家唯一的娃娃儿,小奇你看看妈妈,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
“王婶儿没用了,不中用了,断气了救不活了,早点抱回去整理身后事吧!”
河畔沙石坐着个妇人,撕心裂肺地哭喊,手里抱着刚打捞上来的男童
她生来就有一双阴阳眼。
能看见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譬如,就在男童尸体旁边,站着一个双眼空洞面色青白的小男孩,正是男童本人。
他的手腕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抓住,那水鬼在确认男童是否断气。
她记得奶奶曾跟她说过,失足落水的水鬼无法转世投胎,只能常年在水下找替死鬼。
遇上这种邪物,千万不能说孩子死了!
“没死!”南虞跑上前喊了一声,虚张声势:“这个孩子没死!我看见他手动了。”
全身黢黑,翻着下眼睑的水鬼低下头检查男童,就在他松开手那刻,男童魂魄闪了光,逃窜进自己的身体。
“哎,孩子的脚动了!动了动了!”
“脸皮也跳动了!”
“没死,真的没死,孩子没有死!”
“小奇快睁开眼看妈妈,我家小奇没死,肯定没死!”
孩子吐了一口水,一边咳嗽一边哭。
“真活了,活了活了……”
“小奇你吓死妈妈了,你吓死妈妈了!”
南虞弓着身子从人群里退了出来,默默离开了河畔。
南虞走入村子正街,走了三五步,她觉得有些奇怪。
平日里热闹的街道,今天格外冷清。
就连村子小卖部都没看见有人走动。
街头第一家棺材铺门口,此刻倒是有个中年妇人。
南虞仔细瞧了她几眼,片刻的功夫,视线里的活人变成了一个纸人,杵在大门口。
女孩惊觉不对!
心里有些忐忑。
南虞抿了抿唇,往后折回一小段路。
从两桩木材房屋的空隙看向刚走过的河边,她的视线里一片空白。
几分钟前还聚集在河边的所有人,全都不见了!
“虞虞!”
忽然有人抓住了南虞的手腕!
女孩吓了一跳,转过头见到人,她松了一口气:“……奶奶,今天村子好奇怪。”
老人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南虞,扼着她手腕的手不断收紧。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往这边来。
很可怕的东西。
“虞虞你现在立马去南家祖屋,去祖屋听到了吗?”
“路上碰到任何人都不要和他说话,见到任何事都不要搭理,听清楚了没有!”
南虞从未见过这么紧张的奶奶。
诡异的气氛让她呼吸不过来,南虞牙关都打了几下颤,“……我、我听清楚了奶奶。”
奶奶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水泥路最端头,她去的方向是河畔。
南虞看着她离开,随后大步往前走,朝着祖屋的方向奔。
天色黑得格外快,没走多远整个村子都暗了下来,一轮特别亮的圆月挂在夜空上。
前方不远处,南虞看见之前在河畔边的王婶朝她招手,“南、虞、过、来、”
南虞本能张嘴应,想起奶奶叮嘱的话,又立马闭紧了嘴巴,低头快速走过水泥路。
走过后,她转头往后边看,王婶不见了。
南虞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年龄还小,第一次遇上这样邪门儿的事,黑色的瞳仁都吓得缩紧。
绕过百年的老枫树,再走几百米就能达到祖屋。
南虞一遍一遍默念着。
“虞、虞——”一道身影凭空晃了出来,奶奶挡了她的路,老人慈爱笑着:“虞、虞、你、去、哪?”
奶奶笑得像一个牵线木偶。
眼窝凹陷进眼眶里,凑在南虞面前盯着她。
这不是奶奶!
南虞捂住嘴巴低下头,迈着已经完全软下来的双腿,往祖屋方向跑。
四周冷清到极点。
没有人,看家护院的狗也瞧不见,天上连只飞鸟都没有。
路的最端头逐渐涌入白雾,随着雾气慢慢散开,街道上的景象装进南虞眼睛里。
隔壁家唐婶嫁女儿,吹着唢呐敲着鼓,两边还有人在撒纸。
新娘子盖着喜帕坐在棺材上,一双发白的手交叉摆放在膝盖上。
南虞记得,唐家女儿不愿意嫁人,出嫁当天晚上上吊死了。
“唐家嫁女儿咯,小孩子们走远一点不要挡路,去轿子后面的喜娘要糖吃咯。”
“讨一杯喜酒,喝了能延年益寿,都去唐家喝酒啊。”
正在吆喝的人南虞也记得。
是村头卖鸭蛋的老四爷,大前年生病去世了。
“虞虞,你爷爷喊你回家吃饭。”背后有人拉住了南虞的衣服。
南虞转过头,看见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冲她说话。
他眼神呆滞无神,面颊布满青丝,说话的时候眼珠子都在往外翻。
这人南虞也记得。
东街第一家棺材铺的老板,去年老婆跟别人跑了,一气之下自己抹了脖子。
因为太不甘心,据说死后都不肯闭眼,是睁着眼睛进的棺材入的土。
南虞吓得差点喊出声!
她死死地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南虞转身就跑,无论身后谁叫她,叫得多大声,她都不理会。
闷头只往南家祖屋的方向跑!
她跨进门槛推开祖屋的门。
隔着中间的天井,南虞看清了神龛前的一切。
她瞪圆了眼睛,整个人都愣了!
堂屋摆着一口黝黑的棺材,棺材最顶头架着一个黑白的遗照相框,相片里的人正是她南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