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天地倾斜,日月星陨,洪水泛滥,万物成灾,那身着一袭雪白长裙的少女,似她又不似她,少女站在九重天上,徒手望着眼前的灾像,那些到处被灾祸困住的生命,天南地北,遍地都是,她形单影只,手脚被束缚,想去救人却是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万千生命被漫天席卷的灾祸吞噬。

她痛苦地嘶喊、拼命的挣扎,那困着自己的利器随着她每一次的挣扎而身陷,利器割破皮肉衣裙,鲜血横流,只消片刻,原本雪白的衣裙就被鲜血染红,疼,撕心裂肺的疼,无力,深深地无力。

“哥哥,停下来,求你……”她不断挣扎着,任由利器更深的刺进皮肉里却全然不在乎,一双手掌满是血污,眼角滑落一滴泪水,随风散落。

“阿雪,太迟了……!”那声音带着不舍,带着怜爱,带着莫名的浓重情感,那话语瑟瑟,落于风中,散于苍茫大地,随着话语的沉静,顿时天塌地陷,更加恐怖的一幕幕瞬间而来,遥远的天边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漫天的洪流从裂开的缝隙倾巢而出,向下界奔腾汹涌而来,瞬间淹没了一切人事物。

日月无光,天地陷入一片黑暗,“哥哥,求你,回来,哥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洪流未逝,席卷而来,从不曾有片刻停息,与天同齐的洪流向她推移而来,瞬间将她淹没,如同坠入九天寒窟,全身冰冷,呼吸困难,渐渐地,那痛楚与绝望成为转瞬消失的光,包裹着她,连同意识,一起遥远飘去,渐渐化为虚无……!

花弄冷猛然惊醒,僵硬的坐直身体,浓重的喘了好几口气,才渐渐平复了呼吸,冷汗顺着额间那抹淡蓝色的蝴蝶印记缓缓流了下来,纤长浓密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簌簌而动,白皙的面容略带疲惫,她借着窗外透过的丝丝月光,将塌旁躺着的一丝绢帕拿起来,而后轻轻拭去额角鬓边的薄汗,双手因着梦中的一番折腾而有些苍白无力,她晃了晃头,想让自己清醒清醒,无奈却是越晃越浑浊。

衣裙被汗水湿透,她艰难的从软塌上爬下来,去寻榻下的鞋,月光暗淡,摸索了半天,却是没有如愿找到,便赤着双足下了地,双足刚触到地面,还未站稳,身体陡然一轻,软身落入一个人的怀抱中。

“谁?”花弄冷讶然出声。

怀抱温暖,带着熟悉的迷迭香气息,花弄冷原本惊惧的心峰回路转,片刻便安静了下来,“北忧?!”她轻嗔,“你怎得来了也不说一声?”随手一挥,已将烛火点燃,届时,满堂明亮。

说话途中,已被来人抱着重新放到床上,烛光摇曳中,她清楚的看到了那双漆黑眼眸中的点点星光,很亮,很迷人,叫人看着不觉陷入那双深邃之中。

沐北忧含着笑意,找来锦鞋拿在手中,一只手握着她的一只脚便要替她穿上,“地上凉,怎么这般不懂得照顾自己?”他不回答她的问题,转而却问了她一个问题。

花弄冷愣了愣,被抓住的脚裸有些痒,当反应过来眼前男人这个动作的时候,忙的把脚从他手中抽了出来,然后缩到了裙子里,她夺过鞋,眼神飘忽,竟是有些躲闪,十分别扭的说了句,“我自己来。”

沐北忧似乎没有过多的在意,而是笑着柔柔她的头,然后站起身退到了一旁,他从桌子上拿过茶壶倒了杯水,待到她穿好鞋后递了过去,“你向来怕黑,今日怎么将屋子弄得这般黑暗?”

花弄冷接过茶杯,杯中清水还是温的,他看了一眼沐北忧,知道必定是他用法术将这水烘热的,不觉心中一暖,随口说了句,“谢谢。”而后道:“这几天日日都被母神逼着修习仙法,难得今日母神不在天上,我便偷了个懒。”她笑的发贼,连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都是满满的笑意,抿了口那杯温水,接着说道:“午日便睡下了。”

沐北忧抬手敲了一下她的额,“你这丫头……!”却是满满的无可奈何,连斥责的话都不舍得多说半句。

花弄冷想到自己偷了个懒还没被母神发觉,心里别提多开心了,就连刚刚在梦魇中所受到的惊吓都被冲散了不少。

“那怎得这个时辰就醒了?”望着她略有苍白的脸色,他随意的探了探她的额,额间有点冰,再看那浑身薄纱的衣裙沾着汗,有的贴着肌肤,想来必定睡的不安稳,“是不舒服吗?”沐北忧关切的问道。

花弄冷迟疑着,没想好说词,因此低首又抿了一口那杯温水。

沐北忧见她神色有异,却也不急着相问,只是将那杯未喝完的水夺了过来,“先去换件衣服吧!夜里凉,你这一身的汗,别冻着了。”

“嗯。”花弄冷低低的答,却有些心不在焉。

沐北忧手抵唇角,望着拿着裙子退到屏风后换衣服的花弄冷,心底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悸动深埋,屏风后的窈窕倩影,玲珑身姿展露无疑,沐北忧只看了两眼,便默默地转过了视线。

被沐北忧一句关心的询问而勾起心事的花弄冷,直到换完衣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望着还站在原地的沐北忧,她不由得叹了口气,语气竟是说不出的软糯,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北忧,你帮帮我呗,你去跟母神说说,不要将守护天玄钟印法的责任交予我,你看看。”她走近,楚楚可怜的仰起头,指着自己的脸,“你看看我,这几日逼着修习这个修习那个,我眼角都要长皱纹了,我才不过两千岁,连情爱都尚不曾经历,北忧你也不想我死的太早是吧!”

沐北忧俯身凑近,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长皱纹了呀姑娘,你这小小年纪便成了婆婆辈的人,我这活了万余年的家伙,该如何是好??”

花弄冷一噎,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身为仙界之主女娲的爱女,她自打出生便是仙身,得以居于九重天之上的正阳宫,不说寿与天齐,但青春永驻却是毫无疑问的,不用想也知道,这张脸不但不会长皱纹,恐怕连苍老一点都是不能的。

只瞧这个活了一万余年的老妖怪都能看出来,细皮嫩肉,竟活像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一万岁的他都不见苍老,那两个字用在自己身上,更是大大的不妥。

“你,你都修成了神尊,跟我这尚未历劫的小仙自是不同的。”她低首,想到自己两千岁有余,竟然连个劫都未曾历过,修为与其相比,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去,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恍然,忽又想起什么似的仰起头去,“对,对了北忧,我,我又做了那个梦。”她觉得应该切入正题,十分了当的告诉他,不是她不想守护天玄钟,而是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原因很明显,因为那个梦,虽然不具有说服力,但一次两次可以不计较,若是十次二十次呢?从知道即将要成为守护天玄钟印法之人后,她几乎隔三差五就会梦到那个玄幻的梦境,她实在有些害怕。

果然,在听到花弄冷这句话说出后,沐北忧神色一凛,微微触眉,显然,他是知道这个梦的。

不等沐北忧说话,花弄冷便接着道:“我又做了那个与以往一模一样的梦,天塌地陷,洪流席卷整个天地,那些生命在顷刻之间消失于洪流之中,我想救那些人,却是谁都救不了。”想到那个梦,她心中便有些微微发憷。

沐北忧的凛然之色在片刻后消失,他展颜,像是出霁的晴空,轻轻揉揉她的头,“一个梦而已,不要太过在意。”

花弄冷看着他,眉头微微皱在了一起,“可是,这一次,在梦里,我听到了一个名字。”

“什么?”

“阿雪……。”提起那个名字的时候,她的身体有些僵硬,又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动,那种轻微的抖动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之前每次做这个梦的时候,虽然难过是一样的,痛苦是一样的,无力感是一样的,那个模糊的影子像是自己又不像自己,可却从来没有认真清晰的听过任何一个名字,而这一次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是,她竟然在醒来之后依然记得那个梦中的名字。

阿雪?阿雪!那男人叫的如此苍白无力,如此痛苦无奈!

沐北忧望着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拉过她的身子,然后拥入怀中,他的右手抚过她的头顶,理着那满头青丝,安抚她那内心深处不经意的惧意,“你若在意,我们就去九曲星君那里探知天意,不过,为神为仙者,天意全在人为,你大可不必太拘着自己。”他顿言,“而且,你若真的不想守护天玄钟,那我们就不守,母神那里,自有我去说。”

“真的?”花弄冷仰头,望着那张熟悉且好看的眼睛,“北忧你真的愿意替我去向母神言明?”

“我何曾骗过你?”沐北忧眸子闪动,回答的虽然不含糊,但却多了一分迟疑。

花弄冷的心思何其细腻,闻言,心中竟隐隐生出一丝不安,沐北忧在天界的地位非比寻常,在母神那里也有一定的话语权,但母神将守护天玄钟印法的事情交给她,是斟酌再三才决定下来的,她自然信他,可就是因为信他,才不想他真的因为自己而与母神发生口角。

“算了北忧,你就当我没说。”听了他的回答,她反而胆怯了,挣开他的怀抱,她低垂着头,“母神她,许是自有她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