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第1章 雪中产子,七年之殇
凌风大陆。
中州附属南棠国,大雪覆盖了城门宫楼,今日,满朝恸哭,群臣缟素。
昨夜,南棠夜皇驾崩!
国不可一日无主,今日,太子夜玹奉遗诏登基,少年天子高立殿前,百官正欲跪拜新皇。
雪中却传来声声马蹄飞踏。
威严的女声传来,“慢着!太子逼宫,谋害先帝,本宫奉诏,率军诛杀反贼!”
群臣皆惊,众人悉数往后看去,女子红衣纷飞,骑着高头大马,身后,是南棠非灭不出的——暗夜军!
群臣震惊,暗夜军出动,长公主竟做到了这个地步!
暗夜军,是南棠最强战力的铁骑,直属皇帝一人,人人皆是以一敌百的存在!
忠于太子的老臣上前,“长公主,这是何意?”
夜寒倾飞身下马,将手中密旨扔在了那人脸上,步步紧逼,“诸位大臣,先帝曾留下密诏,太子有异,必除之!诸位都知道,先帝与太子,父子多年不合,本宫怀疑,先帝突然驾崩,是太子谋杀!”
朝中大臣自然不信,连那密诏看都不看,夜寒倾回头,“夜玹,不若你就面对诸位老臣说说,你与皇兄是否不合?”
群臣讶然,回头望着那年轻的帝王,不对,如今还只是——太子!
夜玹抬头,“是又如何?皇姑姑,没想到你会反!”
夜寒倾眸色暗了暗,“怎么,看来你承认自己杀父篡位了?”
“你血口喷人!”一位身着雍容宫装的绝美女子上前。
夜玹终于动了下眸子,“浔儿,你快回去,不要动了胎气!”
“夫君,无妨。”
夜寒倾勾唇,“南宫千浔,好一个风华绝代的太子妃。”她转过身子,“诸位大臣,方才本宫还想不通,一个不能修炼的废物太子,怎能杀得皇兄,现在看来,本宫这侄儿怕是被南宫家的妖女迷惑了!”
群臣中已经有人动摇,毕竟太子宠爱太子妃,可说是倾尽所有!
偏偏南宫家族掌控着三十万大军,古往今来,手握重权的武将之女受宠,乃是大忌!
夜寒倾红唇微勾,“夜玹,你登基后,这南棠国究竟是姓夜还是姓南宫?”
南宫千浔面露焦色,“长公主,你岂敢污蔑!”
夜寒倾邪笑道:“太子受妖女迷惑,谋害皇兄,诸位大臣,本宫今日便要除妖女,杀反贼!”
说罢,她抬手一挥,暗夜军中将领便压着几人上前。
南宫千浔脸色大变,“爹爹,娘亲。”
她急忙奔下台阶,看向军中被压制着的二人。
两人被蒙住了嘴,只能不停的呜咽向她摇头,“唔……唔唔……”
“长公主,你想做什么!”
夜寒倾转身,开口道:“我不是说了嘛,杀反贼!”
南宫千浔眸中划过冷意,“南宫家,不会反!”
夜寒倾冷笑,“那太子妃可说错了。”她再挥了挥手,便有人上前,扔出一身明黄的龙袍,“南宫仲早已有了反心,本宫今日灭杀反贼,诸位可有异议。”
夜玹目呲欲裂,夜南倾,她早有预谋,好一个不争不抢的大长公主。
南宫千浔被阻挡住前进的脚步,她抬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夜寒倾故意靠近南宫千浔,低声对她道:“忘了告诉你,南宫家,此刻已经满门覆灭,就剩你们了。”
说着,她一掌打在了南宫千浔胸口,将她打退数步,南宫千浔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夜南倾,她的实力竟——这般强!
夜玹急忙上前,却不想被殿下几位臣子拦住。
至此,他还有何不明白的?夜南倾,好大的手笔啊。
这满朝文武,出面拦她者又有几个?这云祁,竟全都成了她的爪牙!夜氏皇族血脉稀薄,父皇内宫贫瘠,子嗣单薄。他一死,除了夜南倾,还有谁有资格登上皇位。
可谁让,他是个废物,如今竟无力扭转乾坤!
夜寒倾高声呼道,“暗夜军听令,太子昏昧,受妖女迷惑,谋害先皇,今日便送他去地下给先皇赔罪!”
言罢,暗夜军铁骑纷勇上前,离了弦的箭矢直射夜玹。
南宫千浔来不及抵挡,那箭已经射中夜玹的腿。
“夫君——”夜玹体质特殊,如今灵根未成,不能修炼!
“夜寒倾!”南宫千浔着急,手掌一动,一杆红樱长枪便出现在手上。
南宫千浔持枪,“夜寒倾,今日真正的逆贼,是你!”
夜寒倾垂眸轻笑,“早就想见识见识太子妃飒爽英姿的模样,今日,本宫有幸与太子妃一战!
可惜啊,如今的你身怀六甲,还怎么施展飞云枪?”
南宫千浔徐徐低头,高高隆起的腹部经过方才的情绪波动,疼痛非常。
她抬起美眸,“杀你,足够了!”
夜寒倾冷笑,她开口道:“暗夜军手下,没有活人。”
南宫千浔蹙眉,她最想不通的地方,就是暗夜军怎会听任夜南倾调遣!
握紧手中长枪,她旋身而起,枪头直指夜寒倾,却被十位暗夜军铁骑围住。
南宫千浔眸色冷峻,飞将而起长枪猎猎生风!
她倾尽一身玄力,与数位铁骑一战,终将他们打倒在地,落在地上,手轻轻覆上隆起的腹部。
明明还有半月,她就能见到孩儿了……
夜寒倾看着南宫千浔抚着腹部时开心的笑颜,眼神阴鸷,飞身上前,一掌打在南宫千浔的胸口,抬脚踢在了她的腹部,千浔被打的后退了数步,口吐鲜血。
腹部传来阵痛,南宫千浔紧张的抚上自己腹部,“不可以,不能死,我的孩子……”
夜寒倾指挥着暗夜军上前,将她束缚住,捆住她的双手拖向城门,将她高高挂在城门。
雪地上留下了满地鲜红。
南宫千浔闭眼,将自身全部玄力凝聚于腹部,护住她的孩子。
夜玹挣脱开大臣阻拦,冲向前去,“浔儿——”
可惜他走了几步,便被夜寒倾隔空一掌打倒吐血,这一掌致使他经脉尽断。
南宫千浔被吊起,全力护住腹中胎儿。
夜寒倾步步紧逼,上前道:“南宫千浔啊,要不是你身怀有孕,今日本宫还杀不了你呢。”
说完,她面向暗夜军,“南宫侯爷谋反证据确凿,夺去封号,杀无赦!”
南宫千浔泪眼婆娑,恸哭道:“不——,爹!娘!不要!”
可是她的痛哭阻止不了暗夜军射向父母的利箭。
利箭刺入肉身,二老双眼死死盯着南宫千浔的方向,被万箭穿心。
“啊——”南宫千浔痛苦的嘶吼声刺激夜寒倾的耳膜。
“吵死了。”她拿起弓箭,对着南宫千浔射去,夜玹在远处瞪大了双眼。
“锵!”
一把长剑划过半空,将射向千浔的箭矢斩断。
夜寒倾眼神阴翳,转身看去。
一身银袍翻飞的青年将军,策马而来,他飞身下马,满脸哀恸,“爹,娘——,小妹。”
夜寒倾眼中一寒,南宫落羽!那南宫家三十万大军……
难道上天对她,真这般不公平吗?
南宫落羽痛呼,看着眼前血肉模糊的父母和被高挂城墙的南宫千浔,手背青筋暴起 ,“夜南倾!”
随着他的话,地面震动,三十万大军归来,军中竖着“南宫”二字的大旗,于风雪中气势如虹!
夜寒倾转身,眼中微微闪过一丝惧意。
南宫落羽起身,“夜南倾,你既污蔑我南宫家造反,今日,我南宫落羽便将这罪名坐实了!
三军听令,守护太子殿下,守护太子妃 ,诛杀妖妇!”
话落,南宫落羽便拿起长剑直砍夜南倾。
但——
变故突生。
军队中人竟接连爆体,无法使用玄力,身体不由自主的瘫软,浑身无力。
南宫千浔一愣,中毒!有人背叛父亲和兄长!
南宫落羽看着突来的变故,不敢置信!
对面,是暗夜军以一敌十的铁骑战力,这一场战,无疑是单方面的屠杀,怎会如此!
面前,是大军将士被暗夜军视若无物,可即便周身无力,大军将士依旧死战,不退!不畏!
南宫落羽满眼腥红,提剑上前,蕴含玄力,砍向夜寒倾,可是他低估了夜寒倾的实力,不过数招,他便被击败,满身是血晕倒在地上。
夜寒倾步步紧逼,上前道:“夜玹,这皇位,你不配!
来人,都烧了!”
她竟要将这三十万将士与夜玹他们活活烧死!
“活着烧,才有意思。”
夜寒倾收起锋芒,慢步上前,踏上那方大殿,她便是这南棠的皇!
走到夜玹身边,她抬脚踏在了夜玹胸口,“这反,我造了,你可以去见你父皇了!”
抬脚,将周身经脉尽断的夜玹踢下高台!
须臾,熊熊大火燃起,雪不知何时停了,天地间,唯有火舌吞吐。
方才被吊在半空中的千浔挣脱束缚,向下坠去,她竭力护着高高隆起的腹部,落在了地上,瞬时,身下鲜血弥漫。
被血汗挡住脸庞的千浔,看着眼前的疮痍,挣扎着用战袍盖在身上,须臾,她仰天痛喊一声,火阵中,传来一声婴儿啼哭。
她的孩儿,活着。
南宫千浔露出一个艰难的微笑,爬起来抱着自己刚努力生下的女儿,眼角滑落泪水,看着大火中的断臂残垣,她拿起身侧长剑,滴落在新生儿割断了脐带,找到火势较小的突口,将女儿奋力扔出了险境。
女婴稳稳落在了对面男人怀中,啼哭声传遍战场。
南宫千浔忍着腹部剧痛,浑身是血躺在大火蔓延的城门下。
断了一条腿的男子,撑着经脉断裂的痛,挣扎往前爬去,龙袍尽数为血染红,他一声:“浔儿——”
城楼上掉下的横铁阻断了夜玹的前进,怀中婴儿身上沾满了鲜血。
南宫千浔抬起血红的双眸,满目疮痍;往日安宁祥和的云祁城,如今竟被残骸断尸覆盖,血流成河。大火燃尽一城,映红了半边天……
地面尸体夹杂着戈戟刀剑,百步之处竟无半点缝隙,数万残骸在这火光满天的雪地里,渐渐冰冷。
夜玹痛苦的看着眼前跪在大火中的人,那是他的妻,是她发誓今生以命去守护的人……
身侧,不断有人倒下,那些跟随她们浴血奋战几经生死的将士,用残缺的躯体为她挡箭。
哀嚎声中夹杂着的,是所剩无己的将士,痛呼:“死战 !守护太子!守护太子妃!”
南宫千浔看着无数人为她们倒下,她却无能为力,如今的她,已是命悬一线!
夜玹握紧拳头,抬眼,望着眼前惨绝人寰的灭杀之景,心头怒气冲天,可如今半身残废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爱妻被困,身着红甲的士兵一个个倒下……
南宫千浔远远的看着他,眼角的泪和一身血红,让她此刻狼狈到了极点。
她竭尽全力,抬起手臂,想要告诉他,照顾好女儿,好好活下去。
但是她只看到,停在半空中那明黄的身影高高在上,不过随手一指,无数箭矢便离了弦……
瞳孔中,一根削尖的箭由小及大,向夜玹呼啸而去,南宫千浔嘶哑着嗓子,“不,不要——”
“陛下!”
“主上!”
南宫千浔吐了一口血,昏厥在了地上。
夜寒倾俯瞰天下,夜玹,终于死了!
“本宫今日,依先帝遗诏,登基称帝,诸位可有异议?”
百官无言,此时此刻,再没什么比保住性命更重要。
无人注意到大火吞噬的雪地里,一道白色身影飞身而下,拉起南宫千浔疾速离开。
夜玹晕过去之前,咬破手指用血喂到婴儿口中。
大火吞噬中,三十万将士尽数被暗夜军屠杀。
不知过了多久,一人仙风道骨,徐徐停在火中面目全非的夜玹面前,看见他眉心闪过的红光,喃喃道:“灵根,成了!”
……
七年后,落雪城郊。
“夫君——”
熟睡中的女子,猛然惊醒,口中唤出了日日夜夜只在梦中出现的人。
眼前,没有熊熊大火,没有震耳欲聋的声声“死战”,亦非水深火热的云祁战场,不是那血海沉浮,而她——也不再是受人桎梏命悬一线的南棠太子妃。
深吸一口气,才淡淡垂眸,想起方才那七年来日日梦到的梦境,南宫千浔一双美眸中恨意弥漫。许久,才松开拳头,起身抬步往外走去。
簌簌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下,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金。
南宫千浔缓步向前,修长的身影在光影里幻成了一幅美景,光脚着地,姿容绝世,一袭白裙服帖的覆在身上,美眸流转,睫羽轻闪,凤眼美眸与似山黛的弯眉相得益彰,小巧的鼻梁高挺,红唇轻抿,肌肤胜雪,冰玉入骨。一身浑然天成的尊贵之气为她倾尽天下的容颜更添了几分神采,只是,身后三千白发,却叫人心疼。
窗外,白色的信鸽停在台柱上,千浔抬手,解下信笺,缓缓阅完信上内容,眉宇间闪过一抹玩味,“七年了,久违!”
话音刚落,信帛已是在她指节分明的修长指间化作了飞灰。
回屋简单洗漱一番,穿了一件蓝色长衫,抓起桌上镂空的半张面具,便转身离去。
与云祁相接的落雪城,正是热闹了得。贩卖声声,人山人海。
“话接上回,正是那千钧一发之时,不知从何处巡游而来的仙人,踩着祥云降落,只手击退千军,将皇……废太子妃救起,飞身离去。善恶到头终有报,那太子妃也是命不该绝啊!”
“好!”
城中最大的酒楼,说书人正说得起劲,讲着夜玹的事迹不亦乐乎。
“然后呢?那太子妃如今又在何处?”有人显然听故事上瘾,急急催道。
这南棠诸城,谁不知当年夜太子嫡妻傲世风采?
“且听老夫……”
“起开,都让开,巡检司例行公事,闲人避让!”
突如其来的痛喝声,打断了众人的兴致,一行身着士兵甲胄的队伍上前,领头的人气势汹汹,站定在一根圆柱之前,眼神凶恶的问道,“就是你,公然在酒楼宣讲废太子之事?好大的胆子!来人啊——”
那人语音未落,身边小弟上前,将他指向柱子的手掰过来,指了指说书人所在的位置,道:“头儿,在那儿……”
满室皆是憋笑之声,甚至有道清脆的笑声穿过人群,响彻满屋。
那头领窘迫了下,顾不得生气,忙指挥人上前,抓获那说书人。
方才那说书人不疾不徐的拱手道:“不知小人哪里得罪了官爷?这——小人上有老下有小,还请官爷行个方便。”
“哼,你大肆宣扬废太子之事,显然是无视女帝陛下的旨意,公然挑衅,其心必异,当诛!”
“啊?官爷,小人不知这……”
“女帝旨意天下皆知,你这腌臜定然心怀不轨,跟我们走一趟吧!”
旁人目睹这闹剧,却无人敢上前,这落雪城,谁人不知,那巡检司在女帝陛下面前的地位?
方才只听这人说得痛快,都却忘了……
一行人刀剑乱舞,便要压着那说书人往外走去。
却听到座中传来一声清亮的声音:“慢着!”
众人惊诧,竟有人敢阻拦巡检司办事?而且——还是个女子。
众人慢慢回头,让出了那声音的发出者。
只见一身蓝裙的白发女子,步履平稳,向那巡检司头领走去。
众人只见那姑娘一身尊贵之气,甚是随性,哪怕面具遮了容貌,那醉人的美也不曾被挡住。
巡检司领头视物不清,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道,“谁家的小丫头,不要阻拦巡检办事,否则要你好看!”
女子浅浅一笑,歪头思索片刻,“不必烦劳大人,我本来就很好看!”
众人发自内心的一笑,也不知哪家倒霉蛋子把这般美人弄丢了。
“不知天高地厚,走开!”
那头儿声音分明带上了怒意。
“让开可以,把他留下。”女子手指的正是那位被剑架住的说书人。
“臭丫头,他是你什么人?”
“无亲无故 ,但是,本姑娘爱听他说书,你要么放开他,要么——送命!”
众人皆是一惊,这般温婉的女子说起狠话竟叫人脊背发寒……
“哼!”那领头人冷哼一声,准备无视这姑娘,抬步向前。
“哼,不放是吗?我看腌臜这二字,送于你才合适呢!”
众人已是惊的说不出话,心底为这小姑娘捏了一把汗。
那说书人脸上也满是惊恐,“小姑娘,这,你还是……”
长剑出鞘的声音传来,却见那领头人早就不顾脸皮,拿剑指向那女子,“不知死活的东西,你也敢拦爷的路。”
话落,却见那女子清冷明亮眼神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渐渐变成冰蓝色的双瞳,以及满脸的肃杀,愤怒之色溢于言表。
“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