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第1章 骗局
“阿柔,……你骗我。”
萧定远不可置信的望着那把深深没入自己心口之间的闪着寒光的匕首,颤抖着声音道:“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走吗?”
那匕首刀刃极薄,削铁如泥,不过霎时,大股大股的鲜血就已然浸透了厚重的华服,涌了出来。
看着他那被血染红了的盘龙锦袍,又看看因血液的迅速流逝而苍白如纸的俊郎面容,姜柔双目赤红,“我从未骗你,只是……我若不杀你,放虎归山,阿恒永远都坐不稳至尊之位。”
“原来……解甲归田也不行吗?”萧定远艰难的扯扯嘴角,苦笑道“我竟不知道……他如此忌惮我……”他捂着伤口,艰难的往后踉跄几步,瘫坐在榻边,“可……阿柔,为什么是你?”
“不是我,也会有别人!”姜柔仍然握着那把匕首,双手不住的颤抖,指着他道:“若是别人,倒不如我来送你。”
萧定远嗤笑一声,想来也是,如果阿柔不来,姜恒一定还会在其他地方安排杀手,或许在回乡路上伏击他,说不定,还安他一个谋逆失败或者被山匪劫杀的死因。只是……没有这样轻而易举罢了。
况且这样的安排,真是杀人诛心又一箭双雕。
杀的是他的人,相爱之人相互残杀,诛的可不仅仅是他的心。再者,朝中本就是摄政王一党与长公主一派相互夺权,阿柔掌权本是为了姜恒,可惜,姜恒未必这样想。只怕阿柔扶植的党羽,也已然成为他心中不亚于他这个摄政王的一根肉中之刺了吧。
如今,姜恒借阿柔之手除掉了他,朝中看不惯公主涉政的众臣们也不会放过攻击她的机会,而姜恒正好趁机将权力收归己有,大权在握。
真不愧是自己一手教出的帝王之才,好一招一石二鸟!
真不知道,这个傻丫头知不知道自己被弟弟算计了。
罢了,罢了。
“我马上就要死了,你让他放心吧……”萧定远看着她小鹿一般,茫然无措的双眼,轻轻笑道:“过来,再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姜柔心下冰凉,脑袋一片空白。阿恒让她帮他除掉萧定远,她是不愿意的,虽然他权倾朝野,手握重兵又嚣张跋扈,可到底没有他谋逆的证据,可阿恒就是不肯放心。况且,就算她不动手,阿恒也早已安排了后手。
“阿姐还是去吧,就当见故人最后一面。不然,若是摄政王在归营途中起了谋逆之心,这天下就会像父皇死的时候一样,血流成河!届时,要么是你我姐弟身首异处,要么朕一定将他萧定远挫骨扬灰!”
姜恒的话普通冰刀,一字一句的狠狠扎进她的心头。
这天下,哪里还经得起那样的叛乱,而挫骨扬灰,也并非是她想看到的。既然那个人一定要死,与其是别人,不如是她。
萧定远握住她的手,而他的手也已经因为血液的离去而逐渐冰凉,平时温暖有力的大手,姜柔觉得现在稍一用力就会破碎一般,萧定远看向那把雕刻着海棠花的匕首,那是他亲手制作的。“这是我送你的,要你用来防身……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用它……”
“你不恨我吗?”
姜柔看向他的眼睛,那双往日里充斥着权欲,狠厉,威严和温暖的眼睛已经逐渐失去光芒。
“从未。”
姜柔失魂落魄的回到宫苑,她没有坐辇轿,袖口沾染的是萧定远的血,萧定远死了,可为什么,她的心头,她的脑海里,全都是这些年萧定远和她在一起的景象?
宫中,姜恒似乎等她多时了。
“阿姐,你回来了!”
姜柔看向弟弟的面庞,和萧定远英武俊郎,冷峻高昂不同,他的长相和气质都显得十分清秀峻瘦,温良无害。可是,现在再面对这张脸的时候,她总觉得哪里奇怪。
“阿姐,他死了吗?”
姜恒的语调里充满了迫切,姜柔心下一凉,她以为她亲手带大的阿弟,在此时,在她独闯龙潭虎穴之时,会时刻牵挂她的安危。
可是……
他始终惦念的只是他的心腹大患是否被除去而已。此时少年帝王的眼中,哪里有半分对她这个为他遮风挡雨的皇姐的担忧,全然充斥着汹涌的激动和极力隐藏的贪婪。
可眨眼之间,像是看破了她的心绪,姜恒的眼中转瞬间满是担忧和怯懦,和从前那个躲在她和身后的小孩一样,没有半分差别:“阿姐,你怎么样?我可担心死你了。”
姜柔扶着桌案缓缓坐下,“担心我什么?”
“当然是担心……”
“担心我被萧定远所杀?”姜恒还没有说完,就被姜柔冷冷打断:“还是担心摄政王没死。”
“我只是担心阿姐的安危啊。”姜恒见她语气不快,以为她是累了,半蹲着上前,握着她的手道。
姜柔一怔,方才萧定远离去时,他的手一点一点变得冰冷,那种触感,许久仍缠绕在她的心头。而此时姜恒的手,火热中还微微发汗……
“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吗?”
姜柔回握他的手,注视着他充满关切和无辜的眼睛,问道。
那双无害的眼睛瞬间变得错愕,转瞬又变得有些隔膜和飘忽。“是。”他的双手微微用力,语气却无比的坚定。
“为什么是我。”
姜恒突然变得有些暴躁,“萧定远和你说什么了?他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他抽出手来,背在身后,焦躁的踱着步。“他不该死吗?朕不能杀他吗?”姜恒越来越激动,暴怒道:“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向着萧定远!为什么所有人都告诉朕萧定远不能杀!朕才是真的天下之主!”
姜恒转过头来,盯着姜柔,眼中已无半分从前的恭顺无辜,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愤恨,不甘,和凉薄:“连你,朕的阿姐,都要背叛朕!”
姜柔看着他的样子,十分不可置信:“所以,你就要我去杀他?不惜错杀忠臣,更不惜以我的命相搏?你可真是枉为人君!”
“不需要你来教朕!”
闻听此言,姜恒心中顿起熊熊怒火,“我为君,你为臣,这天下,是朕的天下!你不过是一个公主,凭什么替朕做事!”他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企图浇灭心中的怒火。
片刻,他冷静了下来,颇为玩味的笑问道:“阿姐刚才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派你去杀摄政王吗?当然是因为早就知道,阿姐一定会帮朕这个忙,而摄政王也一定会帮阿姐这个忙。哪怕是取他性命,他也不会拒绝。”
“你说什么?他……怎么会……”
“会,他当然会了。”姜恒看着姜柔的脸由苍白变得煞白,似乎觉得还不够,继续说道:“阿姐从小教朕要猜的中别人的心思,朕不辜负阿姐的教导,猜中了摄政王的,也猜中了阿姐的。”姜恒盯着她,似乎不肯错过她脸上一丝微小的变化。“可阿姐呢,不仅看不透摄政王的心思,更看不透朕的。”
“自从有一天,朕发现练剑的时候摄政王总是走神,偷偷看阿姐。有的时候会对着阿姐的手帕,珠花出神。还有阿姐赏赐给宗亲们的香囊,我说是阿姐亲手绣的,摄政王就一直带在身上,从不摘下。”
“从那时起,朕就明了了摄政王对你的情意。更明白阿姐永远都是朕驾驭摄政王的一把利刃。朕更知道,在阿姐心中,父皇的嘱托和朕这个阿弟的分量。”
“你无耻!”姜柔此刻痛心不已,自己的弟弟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而萧定远又怎么会对她动情?
“我无耻?那阿姐也不过如此嘛。”姜恒嗤笑一声,“哦,对了!不知道阿姐方才杀死摄政王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那个香囊啊?”
“你!……”姜柔心中大怮,撕心裂肺的痛疼自胸腔中袭来,一手带大,为他遮风挡雨,虚与委蛇,只为他能坐稳江山的弟弟,居然如此冷血无耻,真是令人可怖。
“阿姐连摄政王如此真切的心思都看不清,又如何能看得清阿弟我的呢?”
“没错,是我自己蠢!”姜柔突然厉声打断他的话,呵斥道:“我不该认人不清,识人不明,错信昏君,错杀忠良!不该扶你上位,为你遮风挡雨,事事周全,致使你如今黑白不分,是非不明,不辨忠奸!更不该当日受你蒙骗,把父皇遗旨交给你!”
姜恒一听她提起先帝遗旨,脸上瞬间布满阴翳,眼底尽是以前狠辣。“既然说到了先帝遗旨,难保他日皇姐在朝堂上胡言乱语,阿弟我只能忍痛了。”
说罢,姜恒一挥手,早已等候在外的侍女便捧着一琉璃花盏走上前来。
“南星?”
这侍女不敢抬头,放下琉璃花盏后便快步退去,姜恒一把拉起她的手,把她拽到身边。“若没有南星为朕排忧解难,朕又如何能对皇姐事事知晓,心知肚明呢。”
姜柔平生最恨身旁之人吃里扒外,通风报信,所以她身边留着的大都是对她忠心不二的人,只可惜,她时时提防,却唯独没有对这个弟弟设防。
“朕会给她个名分,就当看在皇姐的面子上。”姜恒不屑的笑笑,“此酒凶猛,见效很快,不会很痛苦的,还请皇姐早些启程。”
见姜柔端坐着,无动于衷,姜恒皱眉:“皇姐一定要为难朕吗?”说罢,转头示意南星,南星战战兢兢的上前,端起酒盏欲给姜柔饮下,却被姜柔一巴掌掴倒,酒也撒了一地。
“无能!”
姜恒气急,恨不得上前亲自动手,却又怕日后非议,近身又无内侍,只能大喊:“来人!来人!”
姜柔忽然觉得可笑,她想保护的人穷尽心力想要她死,而她要杀的人却要她好好活着,多么可笑啊!
“不必了。”
姜柔举起那把刚刚用来杀死萧定远的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我成全你……也……成全……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