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第1章 石少爷
大立四年冬。
陇干城。
满天鹅毛般的大雪在北风的呼啸下撒满了整个街道。
行人们大都双手攒在袖子里，嘴里不时的吐出一道道白色的烟柱，在路上急匆匆的走着，毕竟谁也不想在这大雪天顶着寒风晃悠。
“求求你们，救救我孙儿吧，我给大家磕头了，求求你们。”
正阳街上，一群人攒在一起。
人群中，一个两鬓早已斑白的老汉正跪在大雪之中，不断的向众人哀求着。
那老汉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麻布短衣，上边还打着无数补丁。
老汉的手早已冻的通红，身子不住的打着哆嗦。额头上渗出点点血迹，在雪地上印下一朵朵梅花。
老汉旁躺着一个小孩，身上裹着一件看起来大了不少的棉衣，衣服的破洞里露出一层薄薄的棉花以及大把的稻草。
那小孩眼睛紧闭，一动不动，嘴唇发白，脸上早已失了血色，要不是还有一丝微微的呼吸，大概所有人都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老汉不断的哀嚎着，头每次磕到地上，都发出砰砰的声音。
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不忍的，就往老汉眼前丢一两个铜板，老汉自是连声道谢。
“唉，兄弟这是咋了，能说说不？”一个刚刚来赶集的汉子拽着旁边的人问道。
“唉，麻绳专挑细处破，厄运偏是苦命人。这老汉命苦呀。
这老汉当年娶了媳妇，结果生孩子的时候就难产了，剩下父子两个人相依为命。
他儿子也是个孝顺人，生的勤快。年纪轻轻就把家里操持的风生水起，还娶了个媳妇，给老汉生了个孙子。
所有人都觉得这老汉怕是苦尽甘来，要过上颐养天年的日子。
唉，这谁曾想，啧啧啧”
“想啥？”那汉子追着问道。
“这老汉儿子冬里给他媳妇去搞荤腥解馋，结果在山里据说是遇到了大虫，吓得掉了崖。
虽说是活了一条命，但是下半身瘫了，这辈子也就只能卧在床上了。
他儿媳妇见这情景，有一天偷偷跑了，家里现在就剩下这老汉和他瘫痪的儿子还有小孙子三个人。
这小孙子也是乖巧，不哭不闹，结果今年临近年关，得了病，
老头子东拼西凑，又向着村里的人拉下脸，求爷爷告奶奶借了钱，准备给孙子看病。
结果一进城就被偷儿给顺走了。
老头子走投无路，才在这哭起来了。”
听了这话，这中年人有些不忍，从怀里摸出几个铜钱，扔到老爷子面前。
刚想说些话，这时突然听到有人大喊：“让让，让让，石少爷来了，闲人避让。”
只见一辆华贵的马车稳稳的停到了人群前。
拉车的骏马全身漆黑，皮毛光滑，马鼻中不断喷出如同白龙一般的气柱，是一匹上等好马。
而马车则是用难得一见的铁木打造而成，上边雕刻着各种各样精致的花纹，那车上还用金线勾勒出一个硕大的石字。
攒在一起的人群，听到这话，都纷纷让开一条路。
而那刚才大声吆喝着的小厮，立马从驾车的地方调了下来，然后跑后去，掀开马车的门帘。
“少爷，您慢点，小心滑。”
只见一个少年缓缓走出马车，少年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
一头乌黑的头发随意的在头上挽了一个髻，身上穿着一件牙白色的衣服，身后系着一件黑色的斗篷，斗篷上用金丝勾勒着精美的花纹。
少年缓缓走到哪老汉面前，脸上露出了一丝戏谑。
“老头子，你知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地界，你就敢在这里要钱？
还有那小子，你就不怕死在这冰天雪地里，晦气吗？
今个儿，要是人死了，这不得让我们家晦气一整年？你说说，这该怎么赔我们？”
这话一出，那老汉自然是脸上的哀求之色更浓了，一个劲的求饶，嘴里不住的叨叨着，自己这就走，自己不应该在这里。
围观的人中，有几个人人看到这种场景，心里忿忿不平，不过却也不敢上去阻拦，只是嘴里不断的嘀咕着。
“哼，果然这富人没一个好东西，天下乌鸦一般黑。”
然而这人骂完，才发现周围的几个人都一脸怪异的看着他，这让他突然有点惊慌失措。
这时一个人发话了：“你是从外边来的吧。”
“是呀，这有什么说法不成？”
“呵，外边的乌鸦是不是一般黑我不知道，但是记住了，这陇干城里，这石辉石少爷可不能乱说，这次是你不知道。下次怕是这城里就不会做你的买卖里了。”
正当这人摸不着头脑的时候，那少年又发话了。
“小林子，把这孩子带到张郎中那里，让他来看看，这人不能死在我们石家的地界上，不然这冬天晦气。
还有你，老头子，快点起来跟上，不然我这钱朝谁讨去？
你要是跑了，就你这孙子，能顶几个钱。”
说罢，转身上了马车。
......
马车停在了张氏医馆前，后边乌泱泱的跟着一大群来看热闹的人。
石辉从马车上走下来，看着外边一群人，大声说道：“看热闹可以，但是别喧哗，别吵到张大夫治病，谁在这里吵吵闹闹，就别怪我动手赶人。”
说罢，转身进了医馆。
医馆里，张郎中早已经在给那个小孩号脉，而那老头子站在一旁，一脸紧张。
半晌之后，张郎中这才捋了捋胡子，“问题倒是不大，只是简单的风寒，但是加上是冬天以及这孩子身体底子太差，所以病情有点重。
这病，不难治，就是这药稍微有点贵，大概要五两银子。您知道这已经是药材的原价了。”
那老汉听到五两银子顿时眼前一黑，一屁股坐在地上，五两！
这陇干城里的白面馒头，一文钱就能买两个，而这五两银子就等于五千钱，这是自己家一年多的钱财，这自己哪里能拿的出来。
“张大夫，你就按照原价算，怎么能让您这样白白出力气。这钱你记在我账上。
呵呵，这老头子在我家地界上要钱，欠我的还没还呢，怎么可能让这小子这么轻易的就死了？”
随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下肚，终于那脸色惨白的小孩睁开了眼，醒了过来。
见自己孙儿醒来了，那老汉先是一喜，跑到自家孙儿旁边仔细的看了一圈，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磕着头。
石辉给自家小厮使了个眼色，小林子立马上前扶起了老头。
“老头儿，你不要这么早道谢，这钱你还是得还我，而且每年都有利息。说说你怎么还我。”
老汉一听这话，脸顿时成了苦瓜，只能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石少爷，这钱我们一定会还你，您看能不能宽限一些时日。”
“宽限一些时日，怕是你都还不起吧。我救你孙儿一条命，那你孙儿这条命就是我的了。
我家还缺个看门的老头，过一会儿，我让你把你儿子接回来，后半辈子给我家卖命吧。
至于你孙子，等他好了，若是机灵了，就让他可以做个伴读，要是笨点，只要勤快，就去做个仆役，也能糊口。”
说罢，石辉也不停留，带着小林子就走了出去。
老汉听了，愣了半天，直到旁边的小学徒拍了拍他，这才反应过来。
而石辉早已经走的不见踪影。
老汉抱着头，不断的发出呜呜的声音，就像是他婆姨死的那年，他在坟上的哀嚎。
而张郎中则和旁边的学徒说着：“看到了没，学着点。学医先医心，渡人渡众生。若无渡人意，难成医者心。”
.......
夕阳下，马车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车上的铃铛响个不停，小林子正在吆喝着不断往家里赶去。
“少爷，为啥你今天对这老汉这么好，虽然您以前也帮不少人，但是......”
“但是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对呀，少爷，总觉得你太偏袒这家人了。”
“这老汉一辈子，行善无数，乡里乡亲都念着他的好。虽然穷，却从来不偷不抢，不占一分便宜，要不他怎么能借到那些钱给孙儿看病。若是平日里为人不咋的，谁会看着他那家徒四壁的样子给他借钱。
这好人呀，不应该这么苦。
左转，今天去鸿鑫楼，我要见见偷儿李。”
“好嘞，少爷你坐稳了”
马车缓缓的消失在夕阳下，一起的还有那若有若无在车厢里哼哼的歌声。
“红日生在东方，其大道满霞光，我何其幸，生于你怀，承一脉血流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