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第1章 黄粱一梦
“请考生立即停止答题……”
姜修竹听到广播里字正腔圆的男声后，手指紧攥着笔袋，在这站了一整天，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摇摇欲坠。
面容过分俊朗却苍白的少年，由于淋了一场雨，黑发湿答答地垂落下来。
半卷起来的裤脚上面沾满脏污。
姜修竹本应该在这一天参加成年前最重要也是最后一场考试，但他却像个陪跑者。
连考场都进不去。
看到蜂拥而出的人群，姜修竹看了苍林一中最后一眼，坐上了回家的出租车。
司机看了眼姜修竹的笔袋，眼中浸满笑意：“诶，小伙子，你也今年高考啊，今天就不收你车费了。”
姜修竹挤出一个笑容：“谢谢。”
“你想考哪里的学校？”
司机并没有看出姜修竹的窘迫，依旧在喋喋不休。
“上京。”
“上京好哇，小伙子有前途……”
“大叔，要不带我在这个城里溜两圈呗？”
姜修竹的言外之意是觉得这位司机大叔有点闲。
司机会意，油门一加：“马上就到……”
姜修竹家在城市边缘，这一带的居民区差不多都认识对方，但很少有和他打招呼的。
只能从嘴碎的妇人嘴里听到相关的只言片语。
“街尾那家的，她家孩子成绩好像不错喂。”
“听说有希望考上京大学……”
“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不容易。”
“嘁，有啥不容易的，那女人根本没管过姜修竹，天天打麻将。”
“长得又狐又媚……”两妇人悄悄凑近了点，“一看就不正经……”
“生出的孩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修竹一脚踹到躺在路边的石子上，滚动的声音让两个妇人翻了个白眼，转身到一边去了。
八年前姜修竹和秋蓉来到竹安市的时候，这些人对他们就没什么善意。
“姜小子，考得怎么样？”
姜家对门门口坐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头，手上抱着本全彩书籍，脸上还带着不太正经的笑。
姜修竹没好气道：“考砸了。”
瞎眼老李面色诧异：“怎么回事，你成绩不是很好吗，天天吹牛要去上京。”
“老李，秋蓉是不是又去打牌了？”
“她是你妈。”
“她不是。”姜修竹闷声道。
如果不是秋蓉将他准考证藏了起来，他怎么可能会放弃考试。
“她凭什么藏我准考证？”
“你妈不容易。”
“放屁，谁都不能决定我的思想，秋蓉从来就没安好心。”
老李将书塞进姜修竹怀里，将他拉进门：“珍藏版，送你了，上京究竟有什么好的，整天听你念叨，现在的生活不好么。”
“上京那有我的梦，现在的生活有什么好？”
“安定，平安。”老李将干毛巾盖到姜修竹的脑袋上，“厨房还剩一笼包子，吃不吃。”
姜修竹冷静下来，将头发擦干，轻车熟路地从厨房将包子端出来：“也不见得有多平安啊。”
老李看见姜修竹将包子全部拿了出来，赶紧从他手里抢了回来：“我让你吃没让你全拿，你吃一个就够了，我要补身体的。”
“抠抠搜搜，难道不是我需要补身体么。”
老李扣了扣脚趾，捡起一个包子扔进嘴里，抱紧怀里的珍藏版彩色书籍：“嘿嘿嘿……”
姜修竹：“……你是不是没洗手……呕……”
等他在厕所吐了一通之后，街上传来高跟鞋敲击水泥地的声音。
这条街上除了秋蓉打扮得花枝招展之外，没有谁会是这副装扮。
三十多岁的秋蓉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很年轻，五官精致，只是一双凤眼看起来冷漠又刻薄。
她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门，大门敞开，冷眼斜了眼姜修竹。
两人意见达成一致，从不在外面争吵。
“老李，我先走了。”
“你跟你妈好好说话。”
姜修竹不耐烦地答道：“都说了她不是我妈。”
大门关闭，灯光将略显逼仄的房子照亮，两人间的气氛尴尬又古怪。
“秋蓉。”姜修竹语气里有隐忍的怒气，“我准考证呢？”
秋蓉的鞋子随意摆放在门口，她拿起桌上的烟，点燃后又不着急吸，袅袅的烟雾氤氲了她的脸。
“去上京干什么？找那些人算账么，姜修竹，能不能不要这么天真，你是被放弃的那一个，八年前就是了。
你应该明白的吧，普通人和斩魔人的区别，你的神格已碎，去上京只是自取其辱，为什么不能安安心心当个普通人？”
姜修竹神情冷漠：“你做这一切，难道仅仅只是因为想让我当个普通人，还是害怕我威胁到你儿子的地位？”
秋蓉脸色变得冷厉，似是有风雨欲来的征兆：“姜修竹，你只是个丧家之犬，若不是我给你一口饭吃，你的尸体早就不知道躺到哪个角落去了。”
两人终是撕破脸皮，虽然之前秋蓉对姜修竹没有什么好脸色，但言语也不至于如此刻薄。
但这次却是的确踩到了她的底线。
秋蓉语气软了下来：“你要是想上学，如果答应我不去上京，可以重新考一年，对你而言很简单的吧。”
“秋蓉，我在苍林一中门口站了两天。”
“嗯。”
“在这里待了八年。”
“嗯。”
“我的梦在上京。”
秋蓉嗓音低沉下来，却又无比坚定：“但你叫姜修竹。”
两人都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姜修竹情绪也渐渐平息，他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了。”
班级群里全部都在讨论同学会举办地点，都沉浸在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当中。
姜修竹讨厌和秋蓉待在一起，只能像平常一样去找老李。
老李早就知道姜修竹要来，所以早就洗好了菜，等他来炒。
“没吵架吧？”老李看了看姜修竹的表情问道。
“没有。”
“竹安市的大学也挺好的。”
“老李，你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吗？”
老李察觉到姜修竹情绪稳定下来，他舒服地坐在躺椅上，手里捧着半个冰西瓜，听到这话后好奇地抬起头：“啥样。”
“我觉得有神明，也有恶魔。”
“都是骗小孩的。”
“小孩子怎么了，之前我还追着恶魔砍呢。”
“又在做梦了，看看你这虚弱的样子，我看是你被追着砍吧。”
姜修竹笑了起来：“是在做梦，黄粱一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