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蔚蔚蓝天,万里无云。

烈日炎炎,一眼望去河落海干,土地干黄龟裂,寸草不生,半丝风也没有,干枯树干直愣愣的挺立着,一动也不动。

换句话说,那就是在闹旱灾。

苍澜国庆丰十五年,西南一带天大旱。大地枯黄,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

灰黄土地里,一个满脸灰土、头发乱糟糟,穿着脏破到看不出颜色衣服的女孩正行走在这片干涸的土地上。

程双抹了把头上的汗,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火辣辣的太阳依旧挂在天空上,眼前是一片不知什么时候就被村民扒光了皮的树林,说是树林,那也只是过去的称呼,现在眼前的这片枯树林也只剩下灰黄灰黄的树干挺立在那里,简直就是妥妥的沙漠里枯死但依旧挺拔的胡杨树树干。

程双叹了口气,看着挂在手臂上的篮子里的一小把绿草。她咽了咽口水,其实也没口水可咽,她干的要命。她已经不再抱怨命运的不公了,她现在要么找棵有毒的草毒死那一家人,然后自己跟着死,要么就拼了命的活下去。

然而,她却是不能死的,也做不到毒死程家一家人,只能拼了命的活下去。程双能熬到现在,全是她不能死这个想法起的作用,甚至有时候她都在想,信念是个神奇的东西。

程双顶着烈阳往回走,她不能再往前走了,再往前走今天就走不回家了。

太阳落下的时候,她刚好回到家。

“我回来了!”程双打了声招呼。

然而却没有半个人回她。她的心漏跳了一下,“小茉?小莉?....?”她站在小院里,看房门依旧紧闭着,半点没有从里打开的迹象。

她似是脚有千斤,一步一步走到门口,轻轻推了一下门,“吱呀”的一声,门开了,她站在门口,屏息感受着屋内的一切。屋里很静,静到程双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已经心脏传来的咚咚声,屋内一览无余,别说人了,家具都没有几件。她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她不敢进去。

空气那么燥热,她的心却很凉很寒。

她转头走到另一间房屋的门口,这是她爹娘的卧房,她迟疑了推门的手。她的脑里涌出了很多念头,但徘徊在她的脑子里的念头只有两个:这家人是走了,还是死了?

若是走,为什么不等自己回来?他们明明没有食物,也没有水,走不了多远的,还是他们不喜欢自己,讨厌自己,还是想要再次抛下自己?

若是……死了,那,那也是有可能的,毕竟自己昨夜还臭脾气的说,活不下去就全家一起死了算了,免得活着拖累自己拖累别人。她记得她说那个话的时候,全家人都沉默了,连才十一个月大的小宝都没有半点哭闹。

程双的心里慌乱了,无论是哪一种,都能把她从人间打入十八层地狱。

但无论结果是什么样的,她都得给自己一个交代,她推开了最后这一扇门。

她站在门外,没有进去,抬眼扫去,桌子上是自己走前留下的半碗水,好像还没有被动过。她知道只要她往里走半步她就能看清这屋里的全貌了。然而,然而她却莫名的不敢抬脚。最后她没有进去,而是转身走到几步远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她平了平气,她想,这家人应该会像上一次那样,没走多远就会回来找自己的吧,只要在这里等着就好。

但是她等了很久,天都快黑透了,院门外也没有出现熟悉的脸。

“嘤嘤……”一阵小孩子的哭声传来。

程双一惊。这是小宝的哭声……是从身后的屋里传出来的!

她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屋里。这家人一家五口整整齐齐的躺在一起,被饿醒的小宝还在哭,估计是又饿又渴了。

程双心中一涩,没时间多想,再也不敢拖延时间,忙跑过去检查这几人。

还好,还好,都还没死,身体都还是热的。她松了一口气。

端过桌子上的水,一个人喂一点,每个人都分得了一口水。最后喂程小莉的时候还被呛醒了过来。

“长姐!”程小莉沙哑着嗓子喊道。

程双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放软了声音回:“在呢。”

“你先躺一会,长姐给你东西吃。”程双将小女孩放平。

程小莉眼睛一下的亮了起来。程双把她放好,转身出门寻她的篮子。

程双把篮子里的草捣碎,装在碗里,端进一家人躺着的那间屋里。她先给小莉吃一点,然后在给其他还在昏睡的三人喂了一点。东西太少了,太少了,根本就不够。她看着沾着绿汁的碗良久,她才忍住伸出舌头舔碗的冲动。

她放下碗,抱着小宝出了门。刚才程双半滴水也没分给这个小家伙,他肯定是饿得狠了。

出了门,她往后看了看,没有人,她才放心大胆的把自己的手指头咬破,小心的放到小宝的嘴里。小宝则拼了命的吮吸她的手指头,在程双看来,程小宝是个很神奇的存在,程母的奶水时有时无,像程小宝这样脆弱的生命在程双看来是很容易消逝的,然而他却很顽强的活了下来。

程双看着不哭了的小宝,说:“饿得狠了吧。”

这样的事,她不是第一次做,作为一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的现代人,她也很难相信血可以转变为纯净水,但事实就是她的血可以转变成水,这也是为什么每次她出去,别人都找不到水,而她却能带回水的原因。这是她最大的秘密。

她知道,体重为九十斤的正常人,一次失去两百到四百毫升的血是不会死的,而这些血也会转变成等量的水。虽然她知道自己的体重应该没有九十斤,但是,失去这些血后,并没有对她有什么损伤。

看着小宝吃得差不多了,才把手拿开,把他抱回屋里。屋里的人,除了小莉小宝和程双,全都还在昏睡。

至于为什么这小宝和程小莉没有昏过去,这得全赖这对好心的父母,有吃的有喝的,就先给小的,大人能挨就挨着。当然有时候程双也会为程小茉感到不满,只是比程小莉早出生那么几分钟,待遇却截然不同,这对双胞胎除了长相相似之外,性格待遇却大大的不同。

至于程双为什么没有昏,程双一度将其归功于她强大的求生欲,若是她都倒下了,这一家老老小小一定挨不过七天。

程双哄着小宝,小宝不时发出笑声,程双只有看着这会哭会笑小宝,才会觉得她还在活着。

旁边的小莉眼睛骨碌碌的看着程双,程双感觉到了她的目光,露出难得的笑容说:“你想看看弟弟吗?他很可爱,他会笑。”其实哪里可以称得上可爱,这孩子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有时候不注意都会被吓着。

小莉点了点头,爬了起来。看着程双怀里的小孩,“他真的会笑了,可是,小宝真丑。”

程双:“.....”这一定不是亲姐说出来的话。

“去把爹娘和你姐姐叫醒吧。”程双说,再睡下去,估计得出问题了。

说实话,程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对爹娘,这对会丢下自己大女儿,然后带着其他人一起逃走或者一起死的父母,不知道他们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丢下自己的大女儿的。

程父程母转醒后,程父只是坐着默不作声,程母则开始哭。程双抱着小宝坐了好一会,才平淡的开口说:“别哭了,醒了就好了。”其实她本是想恳求的说,以后别丢下我一个人?但是她没能说出口。

“以后屋里有水有吃的时候别挨着,有喝的就喝,有吃的就吃。以后我会走得远一点,争取带更多的水和食物回来,但你们别再像今天这样了。虽然吃不饱,但是我有吃的就不会饿死你们的。”

而后程双又接着说,“你们要是死了,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我已经大了,可是小宝,小茉,小莉他们要是活了下来,他们可就没有父母了,没有父母的孩子就是野孩子,到哪里都会受人欺负。你们要是忍心让他们受这样的苦,那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毕竟我没能力拦着你们死。”

说这话的时候,程双是有气的,虽然自己的灵魂不是他们的女儿程双,可是在自己来的这些日子,也是不辞辛劳的到处给他们找水找食物,可是他们呢,三番两次的抛弃和疏远,程双也是会寒心的,偏偏自己还就贱,舍不得这一家子的人。

没办法,那就把他们哄着留下来吧。

“娘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了,无论是生是死,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程母哽咽着道。

听了这话,程双差点都要以为他们丢下她是为了她好了。

程双敷衍的道:“嗯”了一声,把小宝递到程母的怀里,说,“我去睡了,明天要起早。”说完就往另一间房走去,其实她还想说:“明天等我回来。”但是她想,算了,随他们去吧,想走的人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