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公羊长奋斗三年,从一枚平平无奇的高中生变成平平无奇的大学生,似乎一切都毫无改观。他远到外地上学,到了校园才察觉自己所熟悉的紧张的高考气氛不在了,每天一睁眼脑子里就是学习学习,拼命的理由也不在了。

一到宿舍,室友之一刚好推门出来。人家先伸手:“我叫陈平。”两人握手。

“赶着上工呢,有事可以到楼下奶茶店找我,就不多废话了。”说完匆匆穿过他身侧走了。

公羊长有点懵,再看室内:一个室友戴着耳机在打游戏,挺沉浸;剩下一个躺在床上看书,撑着花边蚊帐。

他刚放下包,打游++戏的那位像是刚结束一局,招手跟他打招呼:“安帕希,叫我小希阿西都行。”

“羊肠?你这名字还挺怪的。”

总有人喜欢这么叫他。公羊长早懒得一一解释公羊才是姓。“那位是?”他指指剩下床铺上的看书人。

“别管了,人家神游道长,看书的时候搭话根本就不理的。”

公羊长很快安顿好自己,坐下来之后镇定多了,同时也很快感受到宿舍的气氛:他不懂现在的游戏,对游戏的理解仅限于拳皇那一类,那种乱糟糟的3D画面晃得他眼晕;也没法像神游道长那样看书,他不喜欢书,对字句的喜欢仅限于娱乐小说;从家里带过来的能算是娱乐的东西,仅限一柄没怎么用过的握力器,一本英语字典……

英语字典也能用来消磨时间吗?简单来说,他突然无事可做了。甚至脑抽的开始怀念睁眼就是背书刷单词的高中日子。

这样格格不入的环境,他傻躺了一会之后出了门,给高中朋友那昊打了个电话:“昊哥,现在在哪呢?”

话刚出口,他就发觉自己问了句蠢话。

“TMD,老子当然是电子厂上班啊,刚偷空撒尿摸鱼你小子就打来了,”电话那头当然是骂,“你小子可发达了,去大学好好快活泡妹子……”

“没有没有,这里也很忙,”公羊长连忙打断他,“老大呢,近况如何?”

“还能咋,随便找个厂上班呗。”

“不会吧,他那么猛……”

电话那头却安静一会,听得那昊深深地吸气。摄入大量尼古丁,他说出来的话低沉多了:“说真的,你小子走运,就我所知熟悉的人里面就没上个好大学的,好点的估计也就专科吧。”

这番话听得教人唏嘘,虽然是个小地方的学校,也不至于一班同学……

“接下来你还要问姜鱼吧,考试之前我就看你俩腻腻歪歪磨磨唧唧,就是一点进展都没有给我气坏,真他吗的窝心,你就不能直接一点吗还像不像个男人,”他骂得痛快,“说实话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说,你自己去问吧。”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留下公羊长在河边傻站。之前他们两人可是整天在姜鱼面前争风吃醋互相不让闹到要打,怎么现在话里隐隐有要退出的意思?只是区区一场考试,过后变化这么大?

他握着手机有心拨通姜鱼的电话,可是又不敢。当初他也算是在外地上的高中,考完了试就远远回老家,渡过一个狼狈的各种调生物钟的假期,期间都没怎么和老朋友们联系,现在要给姜鱼打电话,突然觉得很陌生。

公羊长狠了狠心,但电话没有接通。再拨过去,被挂断了。

他一个人站在陌生的城市,上陌生的大学,看到各种各样陌生的人,以前熟知到暗自发誓一辈子莫忘的面孔渐渐变淡,仿佛来到一个荒凉的星球,连光通讯都因为信号传输距离的缘故隔很久才有回复。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抛弃了。

大学的日常一如既往,刚开始课程安排的满感觉还凑合,只是他生性寡淡慢热,和同学室友熟悉没那么快。

转眼间就是三个月过去。

那天是班级聚会,气氛哄的热所有人多多少少都喝了,有几个喝过头的自然拼命狂吐。

公羊长接到个电话,一看是老大关嘉平打来的还挺意外。因为不想别人听,他很快落在队伍最后:

“平哥。”

“你这死小子,啥时候和姜鱼断的关系,都没告诉我一声。”

一听是姜鱼,公羊长顿感脑子大了一圈,刚刚喝下去的酒如同沸腾的水一般快速蒸发,直涨的他脑壳昏沉快速充血:“什么?什么断关系……我一直没联系。”

“没联系?你这断的也太彻底了吧。”

听到这里公羊长已经懵了,完全说不出话来,只是任由嘉平说下去。听到姜鱼在老家找了新男友,就是在今天下午定了婚约,他脑子成了一团浆糊。

“我说你呀,就算俩人感情上没法再进一步,朋友还是要做的嘛,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也不说出场,”嘉平那边背景声音有点乱,似乎是在聚会上,“我们几个可是都来了。我没看见你就给你打个电话说一声,姜鱼看起来也挺高兴的,是朋友就大度点祝她永远幸福,过去的弯弯绕绕感情纠纷什么的一笔勾销……”

公羊长耳朵虽贴在手机上,却已经感觉不到自身的存在。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株蒲公英,被人那么轻轻一吹就散了,炸的四分五裂再也收不回来。而炸开他的那个人就是姜鱼。

“羊肠?羊肠?你小子咋不说话了……”

“没事,我没事,你忙吧。”

朋友们都过去了,他却完全不知情,姜鱼故意的吗?另一个男人,是谁?

姜鱼……姜鱼……真tm没意思,真不够意思。

隐隐的他听到有人喊他:“你傻了啊,那边车多!。”

等公羊长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在夜间的车流中了,震耳的喇叭声在周围穿梭,让他听不清车声之外的任何东西。而他自己只是机械的躲避,反应似乎都慢了几拍。

一股晦暗的情绪不由得滋生……真不如死了算了,干脆来辆车撞死我。

flag刚立下来,“嗡”的一声长鸣。公羊长回过头,正看到一对硕大铜钟般的大光眼扑面而来……

这下大概要去天堂吧……不,绝对是地狱,想想自己一辈子刚到大学就挂了,还真是一事无成。吃着家里的粮食,花着老爸开钢厂挣的辛苦钱,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不孝子,感情废物,冲动用事年轻人,这些称谓他都得好好担着,下了地府被拷打审问,身受刀山火海油锅烹煮也没话说。

公羊长感觉到很冷,如坠冰窟一般。这大概就是冻毙吧,想象起来好像没那么可怕,可自己真的亲身体验还真是恐怖啊,要是用在严刑拷打上我马上就要招了。

他又感觉到浑身的刺痛,似乎有很多细小的伤口被人撒上了盐水。

“妈妈呀!”真不敢相信前辈们都是怎么撑过酷刑的!

不过也是他这么一叫,竟发现视野睁开了一条小缝,有亮光透进来,却不是寻常的太阳光,而是冷清的光柱。

“TMMD,可真冷啊。”公羊长活动四肢,逐渐能动了,视野也更清楚,这才发觉自己是在一处污水洼似的环境划水。之所以说是污水,是因为这地方真够臭的。

“哎哟,这里有个活的。”有人说话的声音。

“是个‘逆流者’?”

“管他呢。”

几个说话的人在周围翻找,似乎在挖什么东西,并不管他。

公羊长挣扎着想起身,却灌了几口污水呛得他直咳嗽又想吐。腿被卡住了,很难挣脱的样子。

“帮帮我……”他虚弱的哀求无人回应,“帮帮我!”

终于有人走了过来,把压住他腿的障碍松动了。公羊长连忙爬了起来,挣扎着从这污水坑中起身。

“算你走运,”帮助他的人说,“我救了你一命,记住你欠我的。”

公羊长在旁边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不过也因为干呕这几下,他清醒了一点,这时四下打量,才发现脚下到处都是腐烂食物,罐头,电子元件,纸箱,某种机械的废旧框架……好大的垃圾场。刚刚他趴着的水洼只是垃圾坑底的一点积水罢了。

头顶有个很大的发光的东西在飞,他抬头一看惊呼出声:“飞碟!”其实看清之后,发现那是一个几何形体构成的,简约外观的飞行器,像是一个科幻风格的收音机什么的,用几道很亮的光柱往下探看。飞行平稳之后,就打开下方的舱门倾斜好多东西下来,像是在呕吐。

“垃圾又来了,快快!”

下方的人们因此躁动,蜂拥般的朝垃圾倒下来的方向跑。

“快点。”那个帮他一把的人也叫了他。

“什么?我该干什么?”他跟着那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在这充满垃圾的环境中还挺容易划伤的。

人们围拢在新的一堆小山般的垃圾前翻滚,像是消化粪便小山的蛆虫。那硕大的飞行器倾斜垃圾之后就飞走了,除了垃圾什么也没留下。

“找食物,还有电子元件,别犯傻,看到亮晶晶的小物件就藏起来给我。”

公羊长只好埋头跟着干,却发现翻找垃圾的人们每次埋头一会,就要抬头警觉的四下打量,不知在警惕什么。而他手底下不停,翻出来却都是臭烘烘的东西,烂菜叶剩饭啥的,闻之令人作呕。而旁边的人却不管烂罐头破电视元件啥的,看到像是有用的东西都往包里塞。他们的包和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看样子都是垃圾堆里找来的。

偶尔也有别的人形物被翻出来。那人指点给他看:“你瞧,不走运的人就是这样。”自己难道也是裹在飞船垃圾中被倾泻出来的?公羊长来不及详细问。

突然有人吹起了口哨:“电子兽!避!”

人人面色大变,作鸟兽散去。

公羊长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知道跟着眼前这人比什么都好。于是他借着夜空下零星的光芒紧追着前面那人不舍。脚下垃圾扎的刺疼,有时穿透鞋底硌到他,但在周围人那种恐惧气氛的沾染下,他肾上腺激素飚增,一步也不敢停。

他看到了另一种幽蓝的光,冰冷的像是幽灵。那种光在垃圾山缝隙间穿梭,时不时的一个跑动的人影发出惊叫,随后就消失了,惊叫变成哀鸣,听得人血管都冻结。

公羊长努力想让自己警觉一点,但这种激素飚增的状态显然不是他所熟悉的,反而让自己脑子更加昏沉只是凭本能跟着前面人跑。他很快就被幽光中的一只盯上了。

公羊长看清那幽光生物的本体有着细长的尾巴。它双足行走移动很快,在垃圾上飞奔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某种两足蜥蜴?公羊长自己也很清楚,在看清狩猎者模样的时候,往往猎物就遭了。

那一人高的蜥蜴撞破一辆垃圾车辆的车窗快速接近,在他右侧稍高一点的垃圾山上跳起扑击。这一瞬间公羊长心肝都寒了,幸而脚下异物一绊让他打了个滚,那蜥蜴跃过他扑向前面一人。蜥蜴的爪子瞬间钳制猎物,牙齿切进喉咙,让猎物的惨叫变漏气。两个在黑暗中扭打的物体滚进了垃圾堆更深处。

公羊长顾不得身上因翻滚受的伤,又拼命爬起来。他看到之前帮过自己的那一人翻过前方一处垃圾山,跟着追了过去。

公羊长气喘吁吁,停下来之后跪在地上几乎动弹不能,全身的肌肉都在抽搐……几乎从没跑这么快过,刚刚肾上腺激素掩盖了他的疲惫和痛感,现在那股劲过去肌肉酸的一步也走不动了,刚刚腿上磕磕绊绊的怕是没个完整的皮。

但至少他找到人群了。刚刚的那伙垃圾佬在一处破广告牌避风口扎堆。

有人认出了他。“这是我找到的,一个‘逆流者’。”

“他有用吗?”

“我拿半个鲱鱼罐头和你换。”

“当然不换。他会有用的,能活下来的都是运气,将来他会变得很强,”那人还蛮得意的说,“我是橘皮,这位是瘦肉,这位是瓜瓤,老黄瓜,葡萄子……你最好记住这些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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