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我以善渡你，愿你放下仇恨，去往极乐。
“你以善渡我，谁来渡你？”
是啊，谁来，渡我。
巫女季牙子已经描好红妆，换上大红礼服，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季牙子用白布将自己的一双蓝眼遮住，躺上竹架，任人往山上抬去。
城里的百姓们已经按照国师的吩咐在山顶上建好火架台，今夜子时，烧了季牙子送给妖神，以后便再无妖物入侵。
一时间，人们都忘记了在神乐台上跳祈福舞蹈的少女，忘记了城墙上一箭破邪祟的巾帼不让须眉，忘记了疫城里为受苦受难的百姓东奔西走的小医师，更忘记了那一双洞察人心的蓝眸。
只因她是巫女，要献给妖神。只因，她不同。
季牙子杀的了妖，斗不过人。她渡妖渡人，渡不了自己。
她躺在火里，任凭火舌舔舐自己，身体的疼痛似乎没得心里疼些，她蜷曲起来，化成小小一团，衣物紧紧贴着烧焦的皮肤，发间的玉钗突然掉落下来。
那一瞬间，恍若人头落地。
巫女死的那一晚，百兽齐悲鸣，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山顶上除了灰烬，便是一地的无头尸，皇帝为此亲自到修云寺祈福。
“你以善渡我，谁来渡你？”
我想渡你。
朦朦胧胧间，季牙子好像听见有人说话，想要睁眼，可眼皮怎么也抬不起来。四周是陌生的刺鼻味，还有一些人在耳边说着奇怪的话语。
什么车祸？什么植物人？
季牙子努力地挣扎着，终于动了动手指。
“妈！姐姐动了！”一男孩的声音响起。
“牙子？牙子？”是中年妇女的声音。
好像很多人，都在叫她的名字。
季牙子缓缓睁眼，脑袋突然一阵刺痛，疼出声来。
“唔……”
“牙子，感觉怎么样，看看爸爸牙子。”
季牙子听着陌生的声音，看着眼前陌生的中年男子，没有话语。
季父有些着急：“医生！医生！快看看我女儿怎么样了。”
一身白衣，脖子上挂着奇怪的物什，拿着亮光照着季牙子的眼睛，左看右瞧。
“季小姐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只需要后期注意调理休息，身体会慢慢恢复的。”
“那我女儿怎么有点……”呆呆的？季父没有明说，脸上很是紧张。
“季小姐脑中还有点瘀血，只是刚醒一时无法适应，后面瘀血会慢慢消失的，请您放心。”医生明白季父的担忧，又交代几句日常的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现在屋内有三个陌生人，一个好像是父亲，一个妇女，一个16岁模样的男孩。
季牙子观察着这屋里的人。刚醒来的时候，她好像瞥见那女人淬了毒的眼神。
难道不是这具身体的母亲？
季父坐在季牙子床边，一脸慈祥：“牙子，感觉怎么样，医生说了，后面会慢慢好起来的，别担心，好好休息。”
季牙子点点头，默默听着来自季父的谆谆教诲，有半个钟头才想起来要去公司开会。
“牙子你好好休息，过几天能出院了咱们就回家住，别住外面租的房子了。”
季父收拾着正要离开，忽然想起什么：“玉燃，好好照顾牙子，她也是你女儿！”
“文成，别担心，我会照顾好牙子的。”季母尴尬地笑了笑，好不容易才送季父出了门。
“季明！你在干嘛！”
刚一回来，就发现小儿子趴在季牙子床边聊天，两人笑得很是开心，季母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妈，我怕姐姐无聊，在和她讲学校的事情嘞。”季明手里削着苹果。
“哼，她还用你给讲学校的事情，成天不学无术，还搬到外头去住，能学些什么好。”
“妈！姐姐现在是病人！”季明这下真生气了，忍不住顶起嘴来。
“你这小兔崽子，怎么，你妈说的有问题？跟着你这好大姐，总有一天被带歪！说不定下一次就是你躺在这床上！”
“妈！爸说了要你照顾好姐姐！”季明不想再吵了，转身继续削苹果。
季母这才住了嘴。只自顾自低头耍手机，半眼没瞧季牙子。
季牙子喝了季明喂的粥，吃了季明切成小块的苹果，又听了些学校趣事便沉沉睡了过去。
晚上十点，季牙子忽然睁开了眼。
她又听见了那句话，那个人说，“我想渡你”。
病房里已经没有别人了，季牙子费力撑起身子坐起来，似乎身体恢复的很快。拿过桌上的镜子，手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眉眼，样貌没什么不同，但眼睛是黑色的。
这具身体像是另外一个自己。
她望向身侧的落地窗，很奇怪的透明感，外面的景象更是奇怪，一个个小方块在地面移动，五颜六色的光好似不会灭一般，在夜里照耀。
忽然瞥见枫树一盏暖色的灯，刺痛感袭来，季牙子疼得咬牙，缓了缓又好些了，再看向周围，一切熟悉了起来。吊瓶，病床，玻璃窗，灯，车……还有，这里的季牙子。
原来，你也是季牙子。
季牙子盯着窗外的枫树，伸手空空一抓，星星点点的光往她身上飘来，一点一点地融进身体里。纱布底下的伤口正在一点点的愈合。
夜半，下起雨来。
一夜过去，季父已经早早去了公司，临走前交代了二女儿季年年去医院看看姐姐，季年年应了下来。季父一走，季家换了个样子。
“年年，来坐，妈特地给你准备的海鲜粥。”
“谢谢妈。”季年年身着蕾丝白色连衣裙，腰间束着珍珠链，整一乖乖名媛女的样貌。
“妈，牙子姐姐的粥准备好了吗，等下我给送过去。”季明咬了口肉包，嘴角流油。
季母一脸嫌弃地看着季明，想着怎么会生出这样的玩意：“小米粥放保温盒里了，自己取去。”
梅婶提了饭盒过来，季明道了谢，转身又问道：“季年年，你等下也要去医院吗？”
“没大没小！叫姐姐！”季母火气又上来了，这好家伙叫那季牙子姐姐好听着很，一到自己就这样放肆。
季明没理。
季年年也不恼：“等下我要和朋友去逛街，逛完了再去。”
季明抿嘴。话说的真好听，这八成不去了。
“行叭。妈，我吃饱了。”季明打包了几个肉包子，提上饭盒风风火火地跑了。
“这家伙！”季母放下碗筷。
“妈，别气了，季明只是去看看姐姐。”
“我担心个什么，也不知道季牙子给你弟弟灌了什么迷魂汤，给他迷成这样。”
“妈，姐姐还是病人……”
季母看着季年年一脸乖巧，笑道：“还是你懂事，还是自家女儿贴心。”
季年年笑了：“妈，这海鲜粥真好喝，您也尝尝呀。”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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