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第1章 童稚戏言
自己,谁也没把这句话当回事!
那时的薄喜懵懂无知,哪里知道这句话的轻重!
薄喜跟着辞官返乡的父亲薄民,途径温县。借宿在父亲的故旧——县令许望府上。
那一天,是薄喜与许负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地点就在温县县衙的后堂。时间是当天的午后。
后堂里有一棵参天的古槐树。古槐亭亭如盖,郁郁葱葱。两个女孩在树荫下忙着过家家。槐树树冠的高处,住着喜鹊一家五口。喜鹊成鸟,来回奔忙,不停地将抓到的虫儿喂到三个幼鸟的口中。每当成鸟到来,就会引得窝中的幼鸟兴奋地争抢,发出叽叽喳喳的争鸣。
比薄喜大五岁的许负,专心地领着薄喜,要用手边能够找到的材料,力求做出一顿丰盛的“大餐”。
许负不停地给手中的材料命名。她捡起地上的一块光洁的陶片,说:“这个是鹿肉,可以做鹿脯。”又拿起一截槐树枝,撅成差不多长短的木棍,说:“这个就是干肉了!大人们喜欢用这个下酒!”她又把几片树叶揪碎,撒到瓦片上,说:“这个做麦片汤!”
薄喜在许负的指挥下,打着下手。
许负凭着平时跟随父亲出入各种宴请的经历,很快就在地上摆出了十大碗菜肴。许负看着自己的成果,笑眯眯地问薄喜道:“喜妹子!姐姐用这十大碗菜招待你,你喜欢吗?”
薄喜拍着双手,跳着脚,开心地说:“姐姐太厉害了!这里好多菜,我都没有吃过!”
许负突然盯着薄喜,目光炯炯地看着薄喜说:“喜妹子,你记住!这些菜算什么?你日后当尝遍人间所有的美味!
薄喜被许负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随口笑着反问道:“为啥呀?!”
许负用十分严肃的口吻对薄喜说:“因为你日后当为天子之母!”
薄喜年岁太小,不能完全理解“天子之母”的含义。她根本就对“天子之母”无感。她好奇地反问许负:“天子之母是干啥的?”
许负解释说:“就是天子的母亲!”
薄喜还是不理解。她又问:“天子不是有母亲吗?干嘛要我当他的母亲呀?”
许负耐着性子解释说:“姐姐是说你今后要是生了儿娃子,这个儿娃子就会当天子!”
薄喜听说是生孩子,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所经历的情景。薄喜很偶然地见过母亲生弟弟时的惨相。母亲痛苦的叫喊声,以及血淋淋的场面给小时候的薄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薄喜很反感地说:“我可不想生娃娃的!疼死人!我怕疼!”
许负伸手摸摸薄喜的头顶,笑道:“傻妹妹,当女人咋能不生娃儿!要是都不生娃,那以后这世上不就没得人了!”
薄喜哪里想过这么深刻的问题。她一根筋地说:“别的人要生我不管,我可不想生!我真的好怕疼!”
许负诱导说:“你生的娃能当天子,你也不想生吗?”
薄喜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她眨巴着眼睛想了想,问许负道:“姐姐,那生了孩子是不是天天都有好吃的呀?”
许负笑骂道:“小笨蛋!岂止是好吃的!好玩的、好穿的、好用的,要啥有啥!”
薄喜问:“那姐姐你生的儿子是不是也要当天子呢?”
许负刮了一下薄喜的小鼻子,笑道:“傻妹妹!天上还能有两个太阳呀?天子只能有一个的!”
薄喜还是不解。她拉着许负的胳膊,一边摇动一边说:“要不我们都生个儿子,都来当天子!”
许负懒得再解释,只是感叹地说道:“要是我能生个儿子也能当天子就好咯!”
薄喜似乎有些明白了。她忽然又问:“那姐姐你呢?你会当什么呢?”
许负很自信地回答道:“我嘛,就当个侯爷吧!”
在跟随父亲在咸阳生活的几年里,薄喜好歹也有些见识。他多次出入过相府侯府,见识过这些高贵府邸的高大巍峨,以及生活的奢华。听到许负的话,她有些吃惊地问:“女人也可以当侯爷吗?”
许负道:“是呀!原来没有女侯爷,从我开始就有啦!”
两个女孩子热烈地聊着日后的美好时光,一边用树枝做成的筷子,在各盘子碗中游走,装模作样地吃着家想的美味。
时节正是初夏。
县衙后院里的各色植物与温暖和煦的阳光缠绵着。深绿的槐叶、浅绿的白蜡、绿色里透着一点紫红色的桃树、李树,它们的叶片舒展着,在轻浅的微风里,叶片表面的蜡质层反射着阳光,亮闪闪地朝四周抛洒着活泼的生机。
两个女孩的父亲正在书房里,品着茶,议论眼下的时局。
薄喜的父亲薄民曾在丞相李斯府中当差。因为对丞相李斯逢迎宦官赵高不满,被人检举揭发,受到李斯的冷落。薄民不得已只得辞官,离开咸阳。父女俩途径温县时,薄民想起与自己有同窗之谊的许望在此地当县令,于是登门拜访。温县县令许望与薄民曾一起在魏国师从法家大师李悝,两人同窗五载,关系甚睦。
出师之后,许望被秦国招聘,薄民留在魏王府中当差。六国被灭之后,薄喜又辗转远去咸阳。兜兜转转,屈指算来,两人已有十多年没有见面了。
许望关心地问道:“薄兄离开咸阳,准备何往?”
薄民有些落寞地回答道:“回丰邑郡老家呗!妻子魏氏与小儿已先到家。老家尚有薄田数亩,躬耕自种,养活一家人应该不成问题!”
许望很遗憾地说:“薄兄身怀报国之志,离开庙堂,屈居乡野,那也不是长久之计呀!”
薄民道:“始皇帝一统天下之后,沉溺于武功盖世。今天封禅泰山,明天巡游东海,挖骊山,筑驰道,垒长城,建宫殿,置天下苍生于不顾。舆情汹汹,民情似火。丞相李斯,贪图眼前富贵。宦官赵高,一味弄权。我等职小位卑,所言无人能听。长此以往,天下凶危呀!”
薄民一番话,让许望大惊失色。他起身走出书房,来到门口,探头朝房门两边观望了一番,轻轻地将房门关上,说:“薄兄,慎言!慎言!隔墙有耳!”
薄民有些歉意地笑笑说:“唉!在咸阳憋得太久,见到老同学,忍不住就想说个痛快!”
许望无奈地说道:“身份所限,不谈国事吧!咱俩还是说点其它开心的事吧!”
薄民理解地笑了笑,说:“也是!身在官场,身不由己!理解理解!”
许望拱手致意道:“包涵,包涵!”
之后,两人的话题聊到孩子身上。薄民想起一件事,问许望道:“听说许兄有女名许负,小小年纪就精通经史子集,还能摸骨相面,为人指点迷津,可有此事?”
许望笑了笑,说:“都是坊间谣传,子虚乌有的事,怎么还传到薄兄的耳朵里了?!”
薄民道:“我远在咸阳,听说温城县令家出了个奇女子,总也找不到人打听。到底奇在何处,薄某愿闻其详呀!”
许望谦虚地说:“都是以讹传讹,薄兄不要太当真!”
薄民坚持道:“所谓无风不起浪,总得有点来由嘛!”
许望这才解释说:“薄兄,大家都说我这个女子不同凡响!起先我也是半信半疑。但后来有几件事一一印证,也由不得我不信!”
薄民饶有兴趣地说:“哦,小弟愿闻其详!”
许望正要细说,许负和薄喜两人相跟着冲进屋内。
许负倚靠在许望身旁,指着薄喜说:“父亲,喜妹子说她饿了!”
薄喜满面绯红,也倚靠在父亲身边,很有些不好意思地否认道:“我没有!是姐姐问我,我才说的!”
许望笑吟吟地揽着许负的肩头,说:“许负,妹妹饿了,你就带她厨房找你黄妈嘛!或者去找你母亲!为父这里也没有吃的呀!只有茶水,你们喝不喝呀?”
许负端起父亲的茶盅,喝了一口水,说:“父亲!女儿几天前就说有贵客临门,父亲还不信!这不,薄叔叔和喜妹子来了,父亲总该相信我的预言了吧?”
许望哄着许负说:“好啦!为父知道乖女儿的本事了,你就再不要学槐树上的喜鹊,成天叽叽喳喳的,女孩子还是要沉稳些的好!”
许负见父亲对自己似有批评之意,面子上有些下不来台。她有些不满地对薄喜说:“喜妹子,走,跟我找我母亲去!”薄喜站在父亲薄民的身边没有动。
许望笑呵呵地对薄民说:“薄兄,让你见笑了!”
薄民道:“哪里,哪里!挺好的!”
走到门口的许负突然转身,来到许望跟前,附耳对许望说:“父亲,告诉你个秘密!我刚才给喜妹子相了面,她可是大贵之相,日后当为天子之母!”说完之后,许负对薄喜招手道:“喜妹子,走吧!”
许望不由多看了薄喜几眼。只见薄喜圆脸,宽额,细长的眼睛,不薄不厚的嘴唇——五官并无出彩之处。不过,鼻梁高挺,唇线清晰,皮肤很白净。
薄民见许望忽然将目光停留在自己的女儿身上,不由好奇地问道:“许兄,孩子跟你说啥了?”
许望收回观察薄喜的目光,说:“许负这孩子刚才跟我没头没脑地说妹妹是大贵之相,日后当为天子之母!”
薄民听了,扭头看着薄喜,突然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
许望见薄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自己也跟着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