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成元三十八年,正月初一。
灰白色的天空失去了往日的活力,抬眼望去,只剩下无边的压抑,一如乔舒雅此时此刻的心情。
时值隆冬,寒冷的北风刮过裸露在外的皮肤引起一阵颤栗。
大雪不知何时开始悄无声息的落下,等乔舒雅回过神时,肩头已经被雪打湿了一片。
“不行,我不同意。”母亲充满怒气的声音清晰地从屋内传了出来。“后宫那这种腌臜地,怎么配得上我们的女儿。”
“我自是不愿女儿入宫,可她不入宫,书臣就要娶世家女。”乔毅长叹了一口气,“太子冠礼在即,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可以转圜的余地了。”
乔舒雅深吸一口气,寒冷的空气通过鼻腔进吸入到了肺里,从内到外凉了个彻底。
乔舒雅是来叫父亲和母亲一起去吃午饭的,今日元旦,她和她的哥哥摒退下人亲自在厨房忙活了一个上午亲手包的饺子。
乔舒雅整理好心情,走上前,抬手敲响了房门。
房门从里面打开,乔毅看到站在门口的乔舒雅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舒雅,你怎么来了?”
“我来叫父亲和母亲去前厅吃饭。”乔舒雅神情自然。
“你先去吧,我和你母亲稍后就去。”
“女儿告退。”乔舒雅说完就转身向前厅走去。
直到看着乔舒雅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乔毅才收回目光。只是在门关上之前,乔毅盯着门外的某处空地愣了一瞬。
乔舒雅走出院门,面上乖顺的伪装瞬间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吹散。
在外人眼里看来,身为相府嫡女是何其幸福的事情,可只有乔舒雅自己知道,这尊贵的身份看似风光无限,却是一个背负在身上的枷锁。
从她出生的那天起,她的婚事就注定会成为权势的陪葬品。
“怎么去了这么久啊,饺子都要凉了。”看到乔舒雅独自一人回来,乔书臣走到门口向外张望了一会。“爹和娘呢?”
“父亲和母亲一会就来。”乔舒雅伸手掸落肩头的白雪。
和乔书臣比起来,乔舒雅和乔毅夫妻的关系要疏离的多。
乔舒雅六岁那年生了一场重病,请遍了幽州城内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就在她病入膏肓的时候,神医傅锦煜出现在了幽州城内。
为了彻底医好乔舒雅,傅锦煜将她带回了神医谷。
这一走就是十二年,回到谷的第四年乔舒雅的身体就被彻底调理好了。
随后的几年里,乔舒雅一直跟随傅锦煜在外游历。 直到上个月回到神医谷看到家书,乔舒雅才拜别师父急忙赶回幽州。
却原来,连那封表达对她思念成疾的家书都是在骗她。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乔书臣伸手在乔舒雅的眼前晃了晃。
乔舒雅回过神,看向乔书臣。眼神里带着一丝怀疑,这个最惦记自己的哥哥,每个月都会给自己写书信的哥哥,与自己谈论心事的哥哥,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我说今天晚上城内有灯会,我带你去看吧。”
“谢谢哥哥。”
“你们兄妹两个在聊什么呢?”乔毅和商洛雪牵着手走进了前厅。
“晚上我带妹妹去西街看灯会。”乔书臣显然已经习惯了父母旁若无人的恩爱行为。“爹娘你们可真是的,怎么才来啊,这饺子都凉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娘爱打扮。”乔毅转头看了商洛雪一眼,眼神里满是爱意。
说起乔毅和商洛雪也是流传在大周朝的一段佳话,乔毅是寒门出身,二十岁参加春闱,蟾宫折桂直取榜首。
先皇在大殿上曾有意选他做驸马,却被他以已有心上人为由一口回绝了。
先皇爱才,并没有治他不敬之罪。状元归乡日轰动了十里八乡,第二天乔毅就带着聘礼到商家下聘。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乔毅的官职越做越高,现在俨然已经成为了文官之首,而夫妻俩却依旧恩爱如初。
如果说乔舒雅对爱情的向往是因为这些年在外游历的所见所闻,那乔书臣对爱情的向往就是因为父母的耳濡目染吧。
世间父母大多偏心,更何况乔书臣自小就承欢膝下,与他们朝夕相处。
看着乔书臣与乔毅他们的相处模式,乔舒雅觉得自己可以理解父亲的用心了。
只是她没办法说服自己听天由命的当一个弃子,她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爹,明年的春闱我可以去参加吗?”乔书臣一边挑鱼刺一边问道,挑完以后将鱼肉送进了乔舒雅的碗里。
“你想去就去吧。”
“谢谢爹。”
乔毅抬头看了眼安静吃饭的乔舒雅,眼神里的情绪意味不明。
“舒雅,吃完饭你跟我去书房一趟,我有话对你说。”
乔舒雅放下碗筷恭敬的回道:“是,父亲。”
吃完饭,乔舒雅跟随在乔毅的身后向书房走去。
大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乔舒雅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少许的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投射下来,虽然没有完全放晴,但也不再是灰白一片,庭院里已经有下人拿着扫帚开始扫雪了。
“你都听到了。”进了书房,乔舒雅刚关上门就听到乔毅肯定的问话。
乔舒雅转过身,看了乔毅一眼,然后低下头恭敬的回答道:“是。”
“你有没有怪为父?”乔毅的声音听上去带了几许伤心。“为父也是迫不得已。”
“女儿知道。”
在外游历的那些年,乔舒雅听过很多传闻。她知道世家对乔毅的针对,也知道站错队的下场。
若是她进宫,太子胜,乔家没有坏处,太子败,乔家也可以明哲保身。
“父亲若没有其他的事情,女儿就先退下了。”
“去吧。”
乔舒雅转身出了书房向自己住的西苑走去。
这富丽的丞相府,就像一个牢笼。她刚回来两天 开始想念神医谷的茅舍了。
也不知师父和师兄师姐此时在做什么,神医谷地处叶榆城境内,一年四季如春,如果有机会她真想终身都生活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