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十年前,长蛇沟。

圆月高悬,万籁俱寂,萤火虫在草丛间飞蹿,稻香里蛙鸣响成一片。

两个身影匍匐在河沟不远处的草丛中,年长的那位看上去四十几岁,一脸拉碴胡子,表情专注凝重,犀利的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河沟。

而他旁边,那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年却不时打着哈欠,眼皮都在上下打架。

两个人的穿着打扮一模一样,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身上背着竹篓,双手戴着厚实的护具,一直覆盖到上臂。这么热的天,这身打扮实在有些不伦不类。

夏天水边的蚊子多得无法想象,成群结队地在两人身边飞来飞去,可奇怪的是,两人的脸上并没有遮挡,蚊子却畏惧地在周围徘徊,不敢上前叮咬。

从天黑到现在,两人已经匍匐了五个时辰,却仍是没有发现水沟里有动静。

他们在等一样东西,一样无价之宝,而他们,就是专门寻找这类宝物的猎人,北方统称“刁手”,南方统称“走灵”。

中年人就是这一行的专家,名叫刁有常,他是刁手,同时也是这个姓氏,因为最初的刁手就是出自刁氏一族,后来在明清发扬流传,又到民国落寞。

而到了新世纪,刁手已经寥寥无几,唯有刁有常带着儿子刁非翔游迹江湖。

又是一声哈欠,刁非翔沉不住气了,压低声音问中年人:“爹,今晚肯定白等了,咱们回去吧?”

刁有常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严肃道:“安静,猎人要有耐心。”

刁非翔扮了个鬼脸,继续盯着水沟,不再言语。

差不多又等了一个时辰,终于,水沟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叫声。

“嘶嘶嘶......嘶嘶嘶......”

声音低沉沙哑,好像蛇吐信子,但是比那个声音还要大许多,夜深人静,声音传得很远。

“来了。”刁有常双眼放光,几个月的时间没有白费。

“哪里啊爹?”刁非翔只觉得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根本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刁有常伸手指了一个方向,笃定道:“那里!”

借着月光,刁非翔定睛看去,前方十米处的河沟内,一条细长的黑影悄无声息地爬了出来,嘶嘶声也愈发聒噪。那东西上了岸,左右晃了晃头,待确定没有危险后,才慢悠悠地往石滩上爬去。

刁有常冲儿子打了个手势,随后自己慢慢地从身后拿起一根夹子,一点点地向前挪动,速度慢得像蜗牛,生怕惊动那个东西。而少年则学着爹的样子,小心翼翼地从旁边绕了过去。

那东西还在缓慢地爬动,时不时地停下张望四周,一点风吹草动都要停下许久。但是它没有注意到,两个黑影正朝它包围过来,一是因为气味被那身衣服阻隔,二是因为二人以独特的姿势匍匐前进,大大降低了自己的声音。

刁有常估算了一下与那东西之间的距离,确定安全后,从兜里摸出一把黄色的泥状物,少年一直在不远处看着父亲的动作,见他准备完毕,悄悄地从身后取下竹篓。

一老一少配合默契,而那东西还没察觉危险降临。

突然,刁有常猛地从地上跳起,一把将手里的泥状物扔了出去,这一下又快又准,那东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泥巴糊了一身。

“嘶嘶嘶!”

那东西痛苦地翻滚起来,好像这泥状物对它是种强烈的毒药,沾一点便能溶皮蚀骨。恰在这时,中年人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右手夹子一张一合好似鹤嘴,动作凌厉迅捷,立时就将那东西夹住,拎到空中。

“儿子!”刁有常冲儿子大喊,右手猛地一甩,那东西打着旋儿飞了出去。

刁非翔反应极快,双手托着背篓往上一举,那东西便稳稳当当地落了进去。这一招他们练了整整一年,自然不会失手。

“爹,抓到了!”刁非翔惊喜地大喊,待跑到父亲面前,他才发现父亲已经汗流满面,“爹,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只是太过紧张。”刁有常吁了一口气,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

“这东西真的有这么厉害?让你这个行走江湖的老手都如此谨慎小心。”刁非翔惊讶道,平常父亲总是一个人行动,偶尔有大事才叫他帮手,但是这次却是真刀真枪地干。

刁有常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儿子的脑袋,道:“臭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像这种山水精宝岂是那么容易抓的,要不是今夜月圆,阴气旺盛,又值夏季炎热,阴阳二气均衡,又正好赶上蜕皮,不然它哪能出来?况且像这种灵宝机警过人,一旦发现危险便会远遁,想再抓也难了。”

“可是我看你刚刚动手挺简单的啊,一跳一扔一夹一甩,帅呆了!”刁非翔模仿着父亲的样子,神色激动。

刁有常叹了口气:“那个不练上几年是不会成功的,我事先算过,今夜是它蜕皮的日子,行动能力和威胁会大大降低,所以我才敢直接动手,这是一场豪赌,赌输了就是这个下场。”他举起右手的夹子,只见金属部分已经腐蚀,还在滋滋作响。

想来那东西周身剧毒,只有三十年生的神女竹才能克制。也是事先掌握了这点,刁有常才敢打它的主意,用神女竹编成背篓来镇压。

“嗯?怎么没动静了?”少年晃了晃竹篓,正要打开,却被父亲按住了。

“别动,还没死。那东西鬼的很,最擅长骗人。当年你爷爷就是着了道,死在它手上。”

刁有常说着,又从兜里掏出一团黄泥,其实这是特制的药,其中就有雄黄,是蛇类的克星。

他把药从背篓的小孔里塞了进去,顿时,一阵痛苦的嘶嘶声响起,比刚才更加剧烈,还有强烈刺鼻的白烟从背篓里腾起。

“松手!”

刁有常一把捂住儿子的口鼻,同时将背篓夺过扔在地上,速度奇快。两人快速向后退却,远远地看着。

“这命可真硬啊。”刁非翔喃喃道,若不是父亲眼疾手快,恐怕自己早就一命呜呼了。

“不错,灵蛇每十年才蜕一次皮,每蜕一次道行就深一层,但是每次蜕皮就是它最虚弱的时候。”中年人紧盯着背篓,直到里面彻底没了声息才上前,“现在应该没有问题了。”

他打开背篓,借着月光,父子二人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的本来面目。

那是一条七彩斑斓的蛇,仅有几十厘米长,周身鲜艳的条纹,后颈处却是道奇特的金色环纹,全身的四棱鳞片反射着清冷的光泽。只是挨了两下猛药,此刻已经昏迷过去了。

这就是南北寻宝人都想得到的东西,金环灵蛇。

传闻此蛇奇毒,被咬之人无药可治,然而它又是大部分毒物的克星,可以毒攻毒,骨肉入药,人服用后也可延生。尤其是蛇胆,是最珍贵的药材。

“爹,这条蛇道行多深?”

“也就八十年,只能算山水精里的下等,不过在益寿延年这块还是挺有用的。要是当初抓到了它,也就可以救你妈了。唉!”刁有常说着,语气忽然自责起来,好像回忆起什么伤心的往事。

少年也低下头,自从五岁那年母亲去世,他就一直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寻找流传在寻宝人中那个可以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

但是寻了十余年,也没发现那传说中的东西,他也没听父亲描述过那东西的样子,只道是他还小,不能提前知道这个。

不过想来那一定是比金环灵蛇还珍贵千百倍的宝物,不花费几代人的功夫是找不到的,刁非翔觉得要是自己把老爹的本事全学到手,然后机缘巧合下找到这东西,岂不是发大财了。

到时候想娶哪家姑娘就娶哪家姑娘,一想到这里,他就嘿嘿傻笑起来。

刁有常看出他的傻样,冷不丁给了他一巴掌:“别傻笑了,娶媳妇还早着呢!过来帮忙,把蛇胆取出来咱就撤!”

刁非翔连连点头,将随身携带的各类瓶瓶罐罐一股脑地取出。

刁有常在地上洒了一圈药,背篓一倒,那条蛇正好落入圈中,静待了几分钟,确定它没有了活性后,他从腰上取下一把小刀,在衣服上蹭了蹭。

只听得几声金属割开皮肉的响动,刁非翔还没有看清父亲的动作,那条蛇就已经被分成了几部分,皮归皮骨归骨,一颗墨绿色的蛇胆出现在刁有常手中,晶莹剔透宛如宝石。

“爹你的动作太快了,我没看清。”

“爹也想让你看清,但是没时间细细地教你,这些只能靠你自己领悟。”刁有常将蛇胆存入一个罐子,又将蛇皮蛇骨分开存好。

“爹,这个脑袋怎么处理?”刁非翔用木棍戳了戳那个三角蛇头。

刁有常想了想道:“断头毒蛇依旧危险,虽然蛇毒很珍贵,但是身为刁手要懂得见好就收,没必要冒这个险取毒。这三样东西已经够咱爷俩活过这辈子了,蛇头就扔回去吧。”

这也是刁手自古留下的规矩,吃山吃水不可过分贪婪,否则必遭报应。

刁有常把蛇头夹起来,走到河沟里扔下。

就在这时,风声忽起,刁有常听到了儿子的喊叫。

“爹!”

他猛地转头,只见不知从何处冒出五个蒙面黑衣人,个个手持匕首,将刁非翔牢牢的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