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砰”,碗擦过季听禾的耳朵砸在她身后的墙上,碗里温热的汤药洒在她的身上,让她冬日里冻僵的身体有了一丝暖意。

季听禾俯身捡起地上的碎片,随后走上前拿起桌上的粥,递给半躺在床上的男人,“主子,你喝点粥吧。”

季听禾没敢看他,而是看着床。寒冷的冬天床上只有一层单薄的被子,矮破的屋子四处漏风,季听禾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我不喝,你出去吧。”看着索然无味的白粥,男人朝季听禾摆了摆手。

昏暗的屋子里有半支蜡烛,微弱的烛光只有在晚上才感觉有些许光亮。阳光从屋顶漏着的地方照到楚韫脸上,英俊的面容不因虚弱而失半分风采,身处破烂之处也不染纤尘。

察觉到照在楚韫脸上的光让他有些不适,季听禾赶忙说,“我这就去修一下屋顶。”

说完季听禾便一瘸一拐的出去了。

楚韫看着季听禾的背影出了神。

数月前,他还是权势滔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统领数万厂卫的东厂督主。如今新帝登基,怎能容下一个权倾朝野的宦官,趁他身负重伤,身体虚弱无法使用武功时对他赶尽杀绝。若不是季听禾,他早就死了。

若不是为了救他,季听禾的腿,也不会变成这副模样。她原是他身边的第一暗卫,就算没了他依旧能闯出一方天地,可偏偏跟了他,是他连累了她,他对不起他。

季听禾在屋子旁边找了些茅草,还有一些木头,颤颤微微的爬上屋子,修补屋顶漏着的地方。她小心翼翼地,生怕惊扰了屋里的人。跳下屋顶时,险些栽了个跟头。

季听禾走到屋外的灶台旁,看着药罐里面的药,已经煎了数次了,药味早就没了,她还是倒了一碗,在这样寒冷的冬天里,喝点热的总归是好的。

当初逃走的时候身上没带几个钱,两人都受伤了,买药就是一笔大钱,买完药便没剩多少钱买吃的,所以药只买了一个人的份,现在这些白粥还是季听禾向旁边的村民讨的。

季听禾微微叹了一口气,心想现在还是赶紧治好主子。

季听禾端着已然无味的药推开破破烂烂的门,走进去便看见楚韫靠在床边,心思早已出神。她迅速的低下头,楚韫说过,不能看他。

“主子,天寒,你喝些热的吧。”

季听禾的说话声把楚韫的心思拉了回来。

楚韫没有说话,而是一直看着季听禾。过了一会才缓缓开口,“季听禾,你走吧。”

季听禾一听楚韫要赶她走,扑通一下跪在他面前,“主子,我是做错什么了吗,你不要赶我走,我也不会走。”

“我已经不是东厂督主了,我现在是人人喊打的叛国贼,你也不用再跟着我,你走吧。”

季听禾清楚叛国不过是莫须有的罪名,是有人为了除掉他找的借口罢了,“主子曾经救过我一命,那时我就发誓,生死相随。”

季听禾知道楚韫的实力,他不至于如此,他统领东厂,手下还有几百暗卫,也握有实权,被说通敌叛国完全可以起兵夺权,可为何他不那样做,季听禾没有问。主子做什么决定,下属不能过问。

季听禾抬头,对上昏暗中楚韫深邃的眸子,“主子,我与那些厂卫,是不同的。”

季听禾跟了他五年,他知道他是赶不走她的。他也清楚季听禾心里疑惑,却没有多说,他这么做,总有理由的,“罢了罢了。”他明白季听禾的心意,可他现在不过是个废人,怎么能耽误她。

“你去把粥热一下吧。”楚韫拿起桌上的白粥递给她,“你也分一半喝了。”

没有了从前衣食无忧的生活,现在的一碗白粥都能抵了他一天的吃食。喝过白粥,只是三分饱,可总比没有的好。

曾经何其辉煌的东厂督主现在落的这种下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吃不饱穿不暖,如果到外面跟别人说他是权势滔天的东厂督主楚韫,小孩都不会信,说他是好看的乞丐还差不多。如今这副模样,便是他为什么不让季听禾看的理由。

“主子,你歇一会儿吧,我去外面守着。”楚韫的身子因为得不到医治,很是虚弱,要多休息慢慢调养。

“季听禾。”楚韫叫住刚踏出屋子的季听禾,“到了晚上天更冷,你不用在外面了,晚上就回屋睡吧。”

季听禾朝他点点头,随后拉上屋门。

两人的处境很危险,但季听禾守在屋外,他很是安心,困意来袭,很快就睡着了。许是好久没有好好休息,这一觉楚韫睡得很沉。

“主子,醒醒。”季听禾摇着正在熟睡的楚韫,她虽说武功被废,但是别的能力还在,她在外面守着时察觉到有人靠近。

楚韫还没反应过来,“主子,有人来了,你先在这里藏好,我去引开他们。”季听禾说完便掀开床褥,抬起床板,下面是一个小小的地窖,能藏人。

“不行,我们一起藏。”

季听禾没有回答他,而是把被子丢进地窖中,然后扶起他,进入地窖,“地窖墙上有个小孔,你看着外面没人了就可以出来了。”说完递给他一副拐杖,是她晚上趁他睡着的时候做的。

季听禾从腰间摸出一枚玉佩和一把刻着字小弯刀,递给他,“如果我没有回来,你就拿这个玉佩去当铺当点钱,然后拿着这把小刀去玉明城云禾阁找云浮,说我的名字,她自然会帮你。”

楚韫一把抓住季听禾的手腕,朝她摇摇头,“不行,我不能让你替我去送死,他们要的不过是我的命罢了,我去就是。”

“我这条命是你给的,当年要不是你救了我,我早就死了。”

楚韫还是抓着她的手不放,没办法,季听禾只能点了他的穴,把他扶到墙角,给他盖上被子,“半个时辰就能解,到时候也安全了。”

季听禾把地窖关上,再把床褥重新铺好,熄了快要燃尽的蜡烛,不舍的望向地窖,“主子,你可要好好活着。”说完季听禾便从窗户跳出。

“在那,快追。”为首的人看见季听禾从窗户出来,赶紧下令让人去追。

“你们几个去追,剩下的,随我进屋搜查。”一行人二十余个,兵分两路。

季听禾受伤的腿得不到医治,伤口已有了发炎的趋势,冷风阵阵,她强撑着跑了一段距离,感觉小腿有一股暖流,小腿上的伤口撕裂了,疼的她龇牙咧嘴。后面追来的人看她跑不动了,一把把她按倒在地上。

“说,楚韫在哪。”

“不知道。”季听禾从嘴里挤出来几个字,抬头笑着看向那人。

“死鸭子嘴硬。”那人见她如此,便一脚踩在季听禾受伤的腿上,“说不说?”

季听禾还是一脸笑意的看着他,夹杂着挑衅的意味,她似乎感觉不到脚上的疼。

“把她拖回去。”

这边为首的人打开屋子,看见桌上摆着的药碗,手指伸进去探了一下,“还有点温度,看来是没走远。”

他转过身观察着屋子,冷笑了一声,“想不到昔日威风凛凛的督主大人如今落得这种地步,真是可怜呐。”

地窖里面的楚韫认出说话的人是禁军首领林海,李景元的狗,心里的恨意肆意生长。

“启禀大人,救走楚韫的那个女人抓到了,至于楚韫,属下无能。”说完便把季听禾丢在地上。

林海看了一眼丢在地上的人,“这不是楚韫身边的第一暗卫季听禾吗?怎么,你主子丢下你跑了?只要你乖乖告诉我楚韫在哪里,我就饶你一死。”

季听禾朝他呸了一声,“就你,也配提我主子的名字?”

林海见她如此不知好歹,一脚踩在季听禾的身上,“说,楚韫到底在哪里。”

“你想知道吗?我就不告诉你。”

“找死!”林海抽出身边侍卫的剑,刺向季听禾,穿心而过。

季听禾没有挣扎,她知道今日难逃一死,任由着剑直直插入她的心脏,暗卫的职责是保护主子。刺目的鲜血从嘴里流出,滴落在地上,昏暗的屋子里多了一抹鲜红。林海拔出剑,心口的血顺势蹭蹭的往外冒,染红了季听禾破破烂烂的衣裳。

“大人,你杀了她,我们怎么找到楚韫。”身边的侍卫看他杀了季听禾,不由得担心。

“她对楚韫忠心耿耿,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的。”林海扫了一眼季听禾的尸身。

“楚韫现在不过是个废人,他跑不远的,赶紧追。”

“是。”

一行人出了屋子,留下血泊中季听禾。藏在地窖里面的楚韫清楚外面发生的事,可他被季听禾点了穴,眼睁睁的看着季听禾为了他而死。

楚韫的恨意直弥心头,他卯足了劲,往墙上一撞,撞破了额头,也能动了。他颤颤巍巍的起身,拿起季听禾给他的拐杖出了地窖。

他杵着拐杖慢慢的走到季听禾身边,然后坐了下去。他抬手摸了摸季听禾的脸,原本因虚弱而无半分气色的脸失血过多而显得格外苍白,嘴唇也没了半点血色,“你怎么这么傻。”

楚韫从怀中摸出那枚玉佩,放在季听禾的怀中,又拿出一枚已经暗暗发黄的古玉佩,沾了些季听禾的心头血涂在玉佩上,然后掏出那把小弯刀。身边的虚影知道他要什么,想要阻止他,可当触碰到他时却穿过了他的身体,“主子,不要。”

楚韫当然听不到她的话,他握着弯刀,身边的虚影想从他手里夺过弯刀,可任凭怎么努力都无用。

楚韫抬手刺向自己的心脏,没有半分犹豫。

“不要!”

楚韫捏着那枚玉佩,把自己的心头血涂在玉佩的另一面。

他倒在季听禾身边,“禾儿,对不起。”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把季听禾搂进怀中,“禾儿,如果有来生,我定不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