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嘈杂喧闹的客栈里,小二忙碌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说是人群,却是一群乔装打扮的妖魔精怪。

“哎,你们知道吗?听说往来酒馆开门了。”一个渔夫模样的树妖一边倒酒一边带起了话头。

“往来酒馆?是我想的那个往来酒馆吗?”客堂中不知道谁回了一嘴。

有人响应,树妖便来了兴致。

“除了那个,这天地间还有哪家酒馆敢叫这个名吗?”

众妖魔先是一默,随即便哄闹兴奋起来。

有魔拍腿一吼“憋了千年,终于可以去到凡世了吗?”凡世,又称人界。

“是啊,自打千年前妖魔仙神混战后,往来酒馆就突然闭馆,苦了我们这群底层妖魔。”

“那可不,唯一去往凡世的道路都断了。”

妖魔界的客栈里议论声络绎不绝,上界的仙族们却也没闲着,天帝的门槛一天被踏了几十次,惹得他不胜其烦。

往来酒馆作为各界通往凡世的唯一路径,来历颇为神秘,天帝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

据说,盘古大神劈开混沌后,仙神界随之变成了上界,妖魔则被留在了地上。女娲以泥土仿照自己创造人类,构建人类社会。然而,人类的力量不敌妖魔,终日生活在妖魔的欺压下。古神陨落后,新代的一位上神夜炎恐凡世灭亡,便用自己的身躯和神识化为结界隔开了凡世,自此,凡世迎来了短暂的和平。

好景不长,凡世虽被隔开,却因在与妖魔的长期战斗中,衍生出了魂体。魂体,便是人类死后的产物,形同人类,力似妖魔,经长期修炼,进化为鬼。于是,鬼界诞生了,凡世再次开始了战乱。

天界众仙神不舍夜炎的牺牲化为泡沫,便集力从凡世将鬼界剥离,又人死生魂,魂生鬼,为恐凡世再次崩溃,需将魂引渡而出。于是,众仙神效仿夜炎,在结界阵眼处安置了一扇门,此门名为渡生,连通异界与凡世,用以引渡生魂。

又恐妖魔界有异心,仙神们将渡生门变作一家酒馆的暗门,酒馆即名往来。然,纸难止火,妖魔界知晓后便蠢蠢欲动,联结鬼界,欲用暴力逼迫众仙神打开结界。凡世刚经重创,众仙神开了渡生门后已然无力再战。于是天界主动做出让步,三方达成协议,各执一人作为异界联盟,想进入凡世的妖魔、鬼、仙神都需得到三方同意。

历经千万年,渡生门灵修成形体,可自行筛选,想进入凡世者,得渡生门许可即可。渡生门灵终日混迹凡世,沾染凡世气息,为自己取名谢渡。渡生门虽为上古神器之一,却难抵各色各样的气息,终有一日,各种气息变成一片混沌,慢慢修出意识。后,进入凡世者,总能看见谢渡身旁带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唤作阿祈。

白天,人们看见的往来酒馆就是一家简单的小型别墅,到了晚上十二点以后,引渡人便能带着当日的生魂通过往来酒馆进入鬼界。

不过,除了引渡人以外,也有少数人能进入往来酒馆,这种人,被统称为结念者。他们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庞大的执念,或是思念,或是爱意,或是憎恨,或是毁灭.....”

挂在大门两旁的铃铛被风一吹,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在深夜里格外清晰。穿着灰色西装短裙套装的女人站在往来酒馆门前,她的双眼死死盯着大门。门上有对联,上联:汝由何来,下联:欲归何方,横批:断念欲。女人上前一步,将欲推门,门已经由内自开,苍老的声音由堂中穿院而来,念的恰好是门前的对联。她顺着声音走入客堂,堂内坐着一名苍颜白发的老人和一名十八九岁的女子。

老人身着一袭玄色衣袍,长长的白发由一根玉簪束在头顶,恍若世外高人。再观坐在他旁边的女孩,稚气未脱,却难掩媚骨,青色长衫尾拖地,眉间朱砂眼角痣,肤若凝脂墨发垂腰,教人直叹天仙下凡也不过如此了。

老人示意女子斟茶,左手拂袖右手行礼:“请坐。”

女人上座后,老人将茶杯推到她面前,“你来到这里,是为何事?”

女人并没有回答问题,她看上去很紧张,双手紧紧握着茶杯,眼神不停地向四方扫过。老人并没有急着催她,半晌,她将茶水一饮而尽。

“你们是谁?这是哪儿?”

“东家,往来酒馆。”

“这里是做什么的?”

“你所求的,便是我们所要做的。”

女人突然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盯着老人:“无论什么吗?”

老人摸摸胡子,笑道:“只要你付得起代价。”

片刻寂静过后,女人缓缓开口。

“我叫丁铃,是一名报社记者。我想要见一个人,一个已死之人,她是我的养母,叫丁焕。我是个孤儿,九岁的时候被她收养,过了几年,她又收养了同院的一个五岁的女孩,叫做丁铛。我们感情很好,可是有一天,她出了车祸,突然就没了。”

“我们把她火化以后,把骨灰放在了安息堂。可是从那以后,丁铛就变得很奇怪。她总说,妈妈还在。”

“一开始,我只当她是小孩子难以接受死亡。可是,后来我慢慢有了和她一样的感觉。”

“我不知道怎么办,我越来越想见到她,我每一天都过得很煎熬,我就想,再见她一面。”

丁玲双手捂着面,撑在桌面上不停的颤抖,眼泪从指缝间溢出,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如果你们真的能做到,求你们帮帮我,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青衫女子取来纸笔,老人问道:“令堂的逝辰可还记得?”

“八月十九下午两点四十五。”

“生辰呢?”

“一九七六年十月五号。”

老人放下笔,皱着眉头,看向丁玲:“你确定没记错?”

“没有,我不可能记错。”

“这样,你留一个地址,我们会去找你。”

丁玲走后,白发老人摇身一变,成了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再看那名青衫女子,显然是谢祈的模样。

谢渡神色复杂地看向酒馆的大门,好似那里有什么难以面对的东西,“阿祈,事有蹊跷,那个人没有过渡生门。”

谢祈在他面前坐下,低头吹着手里的热茶,听见他的声音,复又抬起头看向他,”会不会是没死?“

谢渡抬手在她脑门前碰了一下,沉重的表情有了消融的痕迹,“你以为是妖魔精怪吗,火化了还没死。”

谢祈摸摸额头,正想继续发表自己的想法,便被谢渡赶了出去,“你先去睡觉,我有点事要解决。”

沉睡的时间太久,以至于谢祈的思绪始终有些杂乱,尽管此刻谢渡的行为让她有一丝怪异感,她也没有捕捉出原由。

谢渡转身刚走几步,又听见了开门声,见原本离去的谢祈折回来,缓缓从门外伸出半个脑袋,语气带着揶揄,“千年过去了,父神还是喜欢装老成。”

话音落地,人也随之溜走了。

谢渡摇着头走过去合上房门,夜色中响起他不轻不重的声音,无奈而宠溺:“这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