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时值八月,火灼之秋,田野上,一名身着朴素的少年,正卖力的挥舞着锄头,健壮的身躯下,他那握着锄头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落寞的夕阳,绚丽的云彩,横卧在天边的群山之上,背后,是依山而建的簇簇村落,一家家房屋顶上,升起了袅袅炊烟。

不远处,一个小胖墩儿,正朝着着田野跑来,口中不停的喘着粗气,脸上豆大的汗珠,正顺着脸颊落下。

“虎子哥儿!不好了,你爷爷他!你爷爷他!不在了!”

听到这话,少年的脸上,没有泛起任何涟漪,而是抬头静静的望着天上的残阳,口中喃喃道。

“竟然已经这么晚了?我,也该回家了啊!”

随后,少年放下了手上的锄头,缓缓地,向着村里走去。

“虎子哥你!哎!”

看着少年略显踉跄的步伐,那小胖墩着急的狠狠一跺脚,旋即便小跑着跟了上去。

少年叫做林墨,树林的林,墨水的墨,小名,虎子。

.......

村庄的一处房屋门口,此时已经被村民围得水泄不通了。

“林老他,哎!怎么就扛不到虎子上学走呢!”

“谁说不是呢,这虎子,还有俩周就开学了,可这林老....”

.....

议论的声音从村民口中传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院子中的一处楠木棺椁之上。他们的脸上,都布满了惋惜之色。

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指着后方,呼喊了起来。

“虎子回来了!大家都让一让!”

顺着话语,所有人都转过了头来,看到了林墨。

只见林墨迈着沉重的步伐,穿过了人群,随后在众人怜悯的眼神中,对着棺椁磕了三个响头。

“咚!咚!咚!”

每一声,都震得地面一阵晃动,每一声,都叩进了村民的心中。

随后,林墨从地上爬起,轻轻的关上了院门,将院内与院外,分隔成了两个世界。

院内,林墨复杂的看着那处棺椁,口中念叨道。

“我本太无中,拔领无边际。庆云开生门,祥烟塞死户。初发玄元始,以统祥感机。救一切之罪,度一切之厄......”

......

第一章头七

人哭哭啼啼呱呱坠地,热闹非凡;人悲悲戚戚黯然离世,自然也不能安静地一走了之。离开的人已对尘世不知,活着的人需要一场喧闹来宣泄心中的悲苦,丧宴,应运而生。

过去,在经济条件普遍不好的农村,人们对生死的执着比现如今淡漠许多。村民们考虑得更多的是血脉的延续以及延续的质量,遇到大病一般不会固执地整治,而是执拗的回乡。在生养他的土地上,犹如一茬茬的庄稼,生了落,落了生,平静如生命的纯粹。

如今,农村的条件已经渐渐改善了许多,遇到村里有人逝去,若是夭折横死,便是草草下葬,吃一顿便饭即可。

可若是老人离世,那便是喜丧,可就得操办了。

林老的丧事,便是喜丧。

但林老没有亲人,一辈子到死,都是孤独一人,唯有一个孙子林墨,却也是捡来的。因此,这个葬礼,大多也都是村民帮衬着安排的。

此时已是林老逝去的第七天,也就是农村俗称的头七。

茅屋之内,林墨正头戴白巾,跪在林老的棺椁面前,棺椁已经打开,林老的尸体也暴露在了村民眼前。

村民们进进出出,望着那林老那瘦骨嶙峋躯体,时不时的轻叹一声,随后回到了院子中。

林墨默默的看着这一切,没有言语,眼眸如水一般平淡,就仿佛,眼前的棺椁之中,躺的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此时,院内的村民还在议论纷纷。

“哎,这虎子也真是的,哪有这个时间给死人下葬的!”

“算了吧,虎子也难受,就按照他说的来吧。”

“难受?你看他这几天来,掉过一滴眼泪吗!”

“就是,真不知道这读书有什么用,你想想虎子小时候多可爱啊,你再看看现在读了书之后,整天沉默不语的,跟没有感情似的!”

“哎!你可别这么说奥,人家虎子,可是咱们村的第一个大学生!俺家孩子可把虎子当成榜样呢!”

........

正在众人讨论的时候,林墨从屋中走了出来,看了一眼众人,淡淡的说道。

“诸位,到点了。”

听到这话,院内顿时安静了下来,随后,走出了几个中年男子,他们,是帮着抬棺的。

按照农村的习俗,一般死者下葬的时间都是人死去的第三天上午。

可林老去世之后,林墨却始终坚持,等到头七的晚上再埋入土中。

林墨毕竟是林老唯一的亲人,他们虽然很不理解,可还是按照林墨的坚持,拖到了这天。

“一!二!三!起!”

三个中年男子,加上林墨,各执一角,将那已经合上的棺椁抬起,在众人的注视下,向着山后走去。

斜阳欲落去,一望黯乡魂,由于是山路,四个人走了很久,才到达了墓地。

轻轻的将棺椁放下,其中一名男子从身上摸了几根烟,给林墨他们散了过去,随后自己点上,深吸了一口道。

“你们有没有发现,今天这棺材,怎么这么重啊!”

那人脸上有些疑惑,他是村里经常干这种事情的人,抬的棺材也不少,可这林老,明明看上去瘦骨嶙峋的,但这棺材,确实重的离奇。

“的确啊,平常咱们三个抬到这儿,也就是半个小时,可我刚刚看手机,这都过去了一个小时了!你们说,不会是这棺材.....”

“啪!”

还未说完,那人头上就挨了一巴掌。

“你是不是傻啊!虎子还在旁边呢!”说着,出手的人使了使眼色。

“哦哦哦!”刚刚说话那人连忙捂住了嘴巴,随后走向了林墨,有些尴尬的说道

“虎子啊,不好意思,叔真不是故意的,你瞧我这嘴!”

边说,那人还一边抽了自己一嘴巴子。

见状,林墨缓缓摇了摇头说道。

“没事,不怪你!”

的确不怪那人,只有林墨自己明白,这棺材,的确是有些问题!

埋好棺材以后,一行人便返回了村里。

村民在林墨家里吃过晚饭之后,这个葬礼,就算是结束了,只等着今夜头七,林老还魂之后,便是彻底与这尘世断了关联了。

待村民散尽,林墨关上了院门,端坐在了院子之中。

夜色已然升起,月亮挤走了夕阳,独自挂在了天上。

兔辉洒在院中的土地之上,将林墨的影子,拉着老长。

林墨端坐在院中的矮凳之上,漠然的看着天空。

在民间,有一个关于头七的说法。

人有三魂七魄,死去一年去一魂,七天去一魄,三年魂灭,七满魄尽,所以要过三周年和七期,而这头七,便是第一七。

今夜,便是林老第一魄,天冲的散去之时。

天冲魄对应顶轮,也就是人的头部,天冲魄一旦散去,鬼魂就没有了意识,便会浑浑噩噩的进入幽冥之中!

望着天边许久,林墨终于从地上站起,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随后,将目光,投向了屋内。

屋门半掩,原本屋内亮着的灯光,此时,竟然突然灭了过去!

随后,一阵阴风刮过,吹动了院中的落叶。

林墨那冷如冰霜的面孔之上,此刻终于有了波澜,他的面容之上,竟然闪过了一丝激动!

“爷爷,你回来了吗!”

并没有人回答他,但是,那屋内,却传来了呜呜的声音!

但林墨眼中的激动之色更加浓厚!他径直走进了屋中,随后将门关上。

屋内一片黑暗,可谓是伸手不见五指,但那林老生前常坐的摇椅,竟然诡异的摆动了起来。

“呜呜呜~”

怪声越发的明显,听上去还带有急促之意!

林墨眼中,已经缓缓流出了泪水,随后‘啪’的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爷爷!”

短短两个字,却包含了无尽的悲切之意,让那摇椅,也晃动的更加剧烈了!

“呜呜呜!呜呜呜!”

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其来源,就是那柄摇椅!

林墨跪在地上,低着头,默默的听着,不时抬头看向那里,脸上的神色也在不停变化。

渐渐的,那呜声逐渐衰弱,伴随着最后一声呼唤,摇椅不再晃动了。

“虎子~”......

灯,亮了。

风,停了。

只有林墨,还跪在那里。

良久,林墨站起,轻叹了一声,脸上的悲伤之色,浑然消失,又换成那副淡然的表情。

哭过,跪过,听过,他与林老之间的因果,已然了却。

随着灯光的亮起,屋中的场景,显现了出来,几枚泛着青光的怪石,正有序的堆在屋内的四角,此为,聚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