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永宁宫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今日是苍蓝国传言开了天眼的第一女卦师,皇帝最青睐的国师林悠云诞下孩子的日子。
偌大的皇宫,众人井然有序地忙碌着,每个人心中都隐隐地期待,国师生下的孩子是否也与她一样天赋异禀,蕙质兰心。
但谁都不知道的是,他们心中风光霁月的第一女卦师,此时正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如同一只苟延残喘的蝼蚁——
林悠云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突然闯入她住处的几个人来。
在半个时辰前,她费尽力气,终于生下她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
那是个小男孩,身子皱巴巴的,头上一撮小绒毛,像一只小奶猫一样安静躺在产婆的臂弯中,她看了半晌,忽的眼眶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风风光光了十年,过惯了要什么有什么的日子,她已很少动容。
但在看到自己孩子的那刻,她的内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让她冷毅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但这种感动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她突然看见产婆脸上闪过一丝异色,然后抱着孩子慢慢地后退,面目森冷。
下一刻,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如初见那般,男人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袍,玉带绑住黑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如玉的面庞。
但不同以往的是,男人此刻脸上挂着的不再是和煦的恬淡笑意,反而嘴角勾起,双目微眯,竟似在嘲笑她产后的狼狈一般!
林悠云呆住了。
她看着自己的夫君,不明白他脸上为何会露出如此陌生的神情。
王青礼缓缓踱步来到林悠云跟前。
他垂眸,看向床榻上的林悠云。
因为生产的缘故,林求云黑发散开,衣衫凌乱,原本绝美艳丽的容颜也因为疲惫和痛楚而虚弱苍白。
他看着自己的妻子,突然一伸手,用力地将林悠云从床上拽了下来!
力气之大,仿佛他扯拽的不是他刚刚诞下孩子的发妻,而是最肮脏可鄙的秽物!
“青礼,你……”
林悠云吃痛,下身温热一片,隐隐有血迹渗出。
王青礼哈哈大笑。
“林悠云啊林悠云,你知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他用力踩上林悠云的手,满意地看到林悠云因为疼痛而绞起眉头。
“林悠云,跟你在一起的这三年,你可知我每日夜里都在幻想,幻想像现在这样把你踩在我的脚下!”
什么?
林悠云的脑袋被震得嗡嗡响。
三年前她经历了一次风波,那个时候她为霍大将军算卦失利,被霍家人堵在家里不让她离开,是在霍家寄宿的书生王青礼站出来为她解的围。
后来她登门道谢,一来二去,渐渐被王青礼的儒雅和博学所打动,恰逢苍蓝帝帝总是催婚,她思来想去,便不顾身边人的劝阻,毅然下嫁给了王青礼。
成亲当晚,王青礼垂泪揭开她的盖头,对她许诺余生定会让她幸福。
她以为她会幸福。
就算是在先前生产痛苦的最顶峰,她都这么认为!
可是现在,他却说他一直幻想着将她踩在脚下……
“林悠云,现在露出这种眼神还早了点,”
王青礼脚下用力,如愿听到了林悠云指骨折断的声音,“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对你接下来做的一切。”
说完,他拍拍手。
门再次轰然打开。
两个老妇弯腰走了进来。
林悠云一眼就认出,这两个老妇段位不俗,一个是六段,一个甚至高达九段中的七段!
两个老妇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林悠云,而是向着产婆飞快地走去。她们从产婆手中接过襁褓里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上。
一个老妇用力按着孩子,一个老妇袖口一闪——
一根粗长的银针,陡然现了出来!
“你们放肆!”
林悠云厉喝。
杀气凛然间,胸腔一鼓,竟是喷出一口乌血——
她震怒地发现,虚弱至极的她,此时竟是像样的法力都使不出来了!
“不……”
她眼睁睁地看见,那老妇手持着银针,用力扎向了孩子的手腕!
“哇哇哇……”
偌大空旷的房间里,响起孩子撕心裂肺的震哭!
那银针势如破竹,一路穿过孩子羸弱的皮肤和血肉,刺破了纤细的血管。很快的,血像小泉一般涌了出来,滴答滴答地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快接,快接!”
王青礼欣喜若狂,癫狂一般地对着老妇喝道。
老妇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半透明瓷瓶,放在了孩子的手腕之下。
很快的,那瓷瓶就盛了小半瓶鲜血。
林悠云睚眦欲裂,看着那精美瓷瓶里那抹妖冶的红色,只觉得心如刀绞。
那是她的孩子啊。
是她十月怀胎,每日都祈祷他顺利出生的孩子!
是她不惜用尽大量法力,也要算出她孩子平安降世的孩子啊!
可她哪里想得到,她算准了孩子能够顺利出生,却没算到孩子在出生之后就惨遭毒手,被人丢在冰冷的地板上用世上最恶毒的手法取走了他的鲜血。
更没算到这一切……都出自她的丈夫,出自她孩子的亲生父亲!
林悠云银牙欲碎,朝着抱起瓷瓶哈哈大笑的王青礼爬去。
“王青礼,你不得好死……”
诅咒间,乌血成串落下。
那血越流越多,带着腥臭之气,还有死亡的气息!
不知什么时候,王青礼已经来到林悠云跟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我能不能好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林悠云你定是好死不了了。”
说着,他就哈哈大笑起来。
那笑声又尖又利,狰狞可怖的面色里,哪还有半点儒雅淡然的影子!
他蹲下身子。
“林悠云,”他阴恻恻地唤道,“好歹夫妻一场,我让你死也死个明白。”
“三年前在霍家我替你解围,那不过是我精心策划好的一场骗局罢了。”
“这十月来我日日喂你喝下的保胎药,其实是一剂无色无味的毒药——真可笑啊,我每次喂你,你还总是对我展颜道谢,你知不知道你一旦生下孩子你就会死,你马上就要死了!”
“而你死后,你的孩子便会成为我的造血皿,一生一世都要产血为我所用,活多久,就被我采血多久,一直到他死,他都见不到外面的太阳……”
“为……什……么……”
王青礼的话如同沾满了辣油的铁鞭,一下又一下地劈抽在林悠云的身上,她双目血红,向王青礼质问一切的由来。
王青礼伸手抚上林悠云苍白的脸。
“林悠云,你还记得你师傅死的时候,为你吟唱的那道天地诀吗?”
天地诀?
林悠云双目一凛,记忆如潮水涌来!
卦师知过去,算未来,法力不同于常人;
尤其是踏入大宗师级别的卦师,更是拥有了其他寻常卦师无法施展的卦法,其中最顶级、风险也最大的,便就是这道天地诀。
天地诀,是大宗师在生死存亡之时才能施出的卦法!
十年前她师傅突然病重,在病榻弥留之际将她叫到床头,用尽最后法力为她施了一道天地诀,算出她是千年难遇的七窍玲珑身,是卦师一脉中最尊贵的存在。
是以,她才被苍蓝帝另眼青睐,从此平步青云,成为苍蓝国的第一卦师。
问题是……知晓这事的人并不多,只是一介书生的王青礼又是从何而知的?
“你只知你是七窍玲珑身,却不知七窍玲珑身的处子之血珍贵无比,竟可让无窍之人开窍!而我——这个一直蛰伏在你身边韬光养晦的可怜的我,就是一个无窍之人啊!”
“所以,我才要等到你产下孩子,要让他成为我的造血皿,不仅能让我开窍,更要让他血中自带的法力充满我的窍内,让我成为这苍蓝国里最位高权重之人!”
说完,王青礼手一扬,竟将瓷瓶里的鲜血全部灌入嘴中!
林悠云用残存的法力眼睁睁地看到,王青礼小腹微澜,一股浊气从口中吐出,进而四肢大张,面露舒坦,竟真的开窍了!
一切的一切,全都明白了。
霍家解围是假,伉俪情深是假,慈父爱子是假,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他肮脏的欲望,他为了权力,不惜杀妻食子,他禽兽不如啊!
林悠云恨极了,双手成爪用力朝王青礼扭曲的面庞抓去,却在陡然之间——
像一只突然断线的风筝,一下子跌落在地上。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一片虚无。
她知道,她快要死了。
在黑暗如幕幛袭来之前,林悠云开始吟唱,她生命中,最后的天地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