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我叫金义杰,一个普通到走在大马路上能被熟人忽略的家伙。从小到大没有什么大作为,过着每天两点一线的日子,除了去自己的小店里坐着,就是在家陪女儿玩。

不过近几年我的生活不再平静了,先是三年前老婆怀了我女儿结果需要保胎。我和老婆要孩子比较晚,所以格外的重视这个小东西,生怕出什么闪失。这也就应了那句话,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在老婆怀孕3个多月的时候,忽然有一天老婆给我打电话说出了很多血。我一下子懵了,看过很多影视剧大家都会有一个印象,孕妇忽然流血代表着孩子出了问题,很可能会有危险,当时的我也是第一时候想到了这个问题。

当时我只觉得手脚冰凉,用平时快了无数倍的速度赶回家把老婆送到了我们这的妇幼保健院。经过一顿折腾加上对我神经无情的长时间的摧残,检查结果终于出来了,孩子没事,不过宫口开了。医生建议我们住院治疗,于是我们办理了入院手续住进了病房。从那天开始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应激反应,我老婆的肚子经常会疼痛,医生说是频繁的宫缩,容易引起宫口继续扩大导致流产。我吓坏了一直安慰老婆不用担心只是小毛病,那时候不管医生跟我说什么不好的消息我都自己憋着告诉老婆没事,压力越来越大。终于有一天老婆忽然肚子疼痛难忍并且不像以往那样一阵就过去了,而是一直在疼痛,经过检查宫口因为宫缩继续扩大了。我们当地医院的水平说实话不是特别厉害,当时医生也害怕了,告诉我赶紧转院去c市的二院或者s市的三院,据说三院技术水平应该是北方地区最厉害的了,所以我直接带着老婆去了s市。一路上的4个小时中我一直在联系熟人帮忙挂号定床位,我听说s市三院病人非常多,床位都紧张。

果然到了三院以后人非常的多经过各种流程老婆终于住进病房,不得不说这个医院确实很厉害,只给老婆用了一个吊瓶和口服药就把老婆的症状消除了。看着老婆放松以后慢慢睡着,我的心终于落地了。

要说这病房其实并不是病房,可以称作病区,整个妇产科住院部都是封闭式的。没有生孩子的孕妇被安排在走廊里排成一排的病床上,你就是有钱也用不上病房。而病房里是刚生过孩子的产妇,而且产妇最多只能住7天。因为床位很紧张,家属一律不让安床,只能打地铺,并且半夜要无数次的起来给晚上巡查的大夫和护士让道。第一天到三院没有经验,什么都没有准备只能坐在行李箱上干坐了一宿。第二天开始各种检查,我楼上楼下的跑了一天,到晚上终于全都完成了,抽出时间跑到医院附近的超市买了打地铺用的垫子和被子,又准备了一些日用品,我终于可以安安稳稳的躺着了,从此开始了几个月的保胎征程。

说来奇怪,从到了这个s市三院以后老婆再也没有出现那些症状,经过两周的调理,医生建议我们办理出院定期复查就可以,于是我们在三院附近租了一套公寓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好几个月,就在我以为可以平平安安的到孩子出生那天的时候,我接到了这辈子第一个让我晕头转向的电话。

老爸打来了电话说妈妈转院了,从我父母所在的那个市医院转到了c市的第一医院。在这之前我已经知道了妈妈病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和老爸保持联系来了解妈妈病情,一直以来妈妈病情都是挺稳定的而且在好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换医院。

从接到了电话开始我就一直心神不宁,老婆看出了我的状态不对劲问我出了什么事,我把老爸打电话的事说了,并且我说了我的感觉不太好。老婆说那你快回去看看吧,当时已经是下午5点多了,我给老婆做好了饭就急匆匆的坐车往c市赶。s市到c市最快也要3个半小时,我到达父母所在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半多了。一进病房看见妈妈的状态我眼泪差点出来,短短几个月时间妈妈样子像变了一个人,无精打采的,尽显老态和病态。妈妈看见我第一时间眼睛里的光亮了,我知道她很想我,看见我来她整个人的状态都像马上好了一样。妈妈在发高烧,很难受我从外面进来冻得手冰凉,妈妈就拿我的手放在她的脸上,嘴里还说真凉快,儿子你冷不冷,我憋着激动的情绪说不冷,坐在妈妈旁边和父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妈妈累了,老爸告诉我跑这么远早点休息吧。我躺在沙发上怎么也睡不着,天刚蒙蒙亮我就起来了,妈妈也醒了,我总觉得她的精神状态没有昨天晚上好,她却告诉我昨晚睡得是这些日子最好的了。吃过饭妈妈又昏昏沉沉睡着了,这一睡却怎么也叫不醒,我找来医生,经过查看妈妈出现了内出血,现在是失血性休克,已经很危险了。医生启动了紧急抢救机制,并且让我签了病危通知书,拿着笔写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我觉得那支塑料笔是无比的沉重,在抢救过程中昨天妈妈做的检查结果出来了,经过专家的会诊得出结论,妈妈腹腔胸腔中都有结节,有可能是癌,要想确定只能开刀做手术,可是以她现在的状态手术台是百分之百下不来的。经过一天的抢救妈妈情况暂时稳定了,医生对我说,妈妈现在虽然情况暂时控制住了,可是后续还会有这些情况,而且没有办法治疗了,只能维持,如果怕人在这边没了不会把遗体带会家就趁早准备下回老家那边的医院,不然在这边去世就只能在这边火化了,那样会很麻烦。

在看见妈妈状态稳定以后,我找了一台救护车带着妈妈回了老家T市的中心医院,并住进了icu病房,经过在ICU病房几天的抢救和治疗妈妈情况有所好转,在这几天里爸爸偷偷哭了很多次,因为妈妈消化道内出血,这些天只能以吊瓶打营养液的形式维持身体消耗,她一次次的跟我说想吃什么什么,想喝水,看着她那可怜的样子我的心像被生生撕裂一样的疼,我忍着眼泪告诉她过几天咱们换了病房就可以吃东西喝水了。

也许老天也觉得妈妈太可怜了,经过几天以后妈妈身体状态竟然转好,但是大夫跟我说其实妈妈情况已经很不好了,所剩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我问医生我妈现在可以吃东西喝水了吗?医生说可以少量的吃一点好消化的食物和水了,我果断办理了转病房手续,我知道了妈妈时日不多,就别再让她在这个病房遭罪了。

转病房那天,妈妈很高兴,她说在那个病房里太压抑了,还是这个病房亮堂。爸爸问妈妈:“你现在可以吃东西了,想吃点什么好吃的,让儿子给你买去?”妈妈说:“先给我喝点水,这些天就拿棉签给我粘嘴唇了,一点没喝到,渴死了!”爸爸转身去拿杯子小心翼翼的给妈妈装了开水并吹凉,用小勺子一口一口的喂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在照顾一个小婴儿一样。妈妈每喝一口都会仔仔细细的品味一下嘴巴,好像在喝什么世界顶级的美味饮料一样。我清楚的看见爸爸的眼睛在快速的眨动,我知道那是他在努力克制自己的眼泪,用眨眼的方式阻止眼泪流出来。他带着笑脸,像哄小孩一样喂妈妈喝水,还不忘告诉我去给妈妈买点可口的饭菜回来。

我去给妈妈买一碗特别浓稠的粥,第一次吃饭不敢给她吃太多东西,我只买了一条炖的非常嫩的鱼,当妈妈喝到第一口没什么特别味道的粥的时候她说:“哎呀,真好,太好吃了!”当时爸爸再也忍不住眼泪,转身走出病房,留下我慢慢的喂妈妈吃饭。

就这样过了20多天,每天我都换着样给妈妈买菜,妈妈每天都吃的很开心,只是她有时候会糊涂不认识我,每当她把我认成别人的时候我都很难过,这几年陪她的时间太少了!农历11月13,妈妈生日那天,因为她的病,我没敢给她买蛋糕,妈妈是很喜欢甜食的,可是她有糖尿病已经很多年不怎么吃甜食了,偶尔馋了也只是买点木糖醇的食物浅尝即止,这件事一直到妈妈去世以后都成为了我心中的一份遗憾,如果知道她那么快就要走了,还不如让她开心的吃一顿甜食。

1月1日元旦那天,医院病区里充满着节日的快乐气氛,而我却心里苦楚,妈妈的病严重了。我知道她快要离开我了,期间老婆打了很多次电话问妈妈怎么样?我怕她影响孩子,骗她妈妈没事。幸亏我从小的一个好朋友加邻居杨洋在听说我的事以后去了S市一直陪着老婆,让我能安心的照顾妈妈这最后一程。

1月4日一早,妈妈前一天晚上因为喘不过气来折腾了一宿,医生告诉我做好心理准备,老人要不行了。

一大早我顶着风雪去水产市场买了几只大螃蟹,妈妈在前一天晚上吃的挺多,告诉我明天想吃螃蟹。本来想着今天晚上给她做螃蟹吃,可是早上发现她的情况非常不好,我怕她吃不到就赶在市场刚开门的时候就买了螃蟹拿到医院附近一家早餐店借他们的锅蒸上了。可是等我急急忙忙带着热气腾腾的螃蟹回到病房的时候,妈妈已经进入半昏迷状态了,我发疯一样找医生让他们抢救,医生对我说,老人的情况已经不行了,就算强行抢救过来了今天也不好过去了,而且呼吸系统已经开始衰竭,如果让她清醒过来就得活活憋气等去世的时候要遭很多罪,现在病人血糖降低进入深度昏迷可以没有痛苦的去。医生给我出了难题,他让我自己选择,是打上葡萄糖,抢救让妈妈醒过来遭罪最后窒息还是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去,我陷入了两难境地,我想妈妈再多在一段时间,我不舍得她,我也不想她醒来以后那么痛苦的走。我在病房门口靠着墙哭了,感觉心被一只大手反复的用力捏,痛的喘不过气。最后我还是决定不让妈妈那么痛苦了,我艰难的做出了决定,并让医生撤去了所有的吊瓶。这期间家里的亲戚,父母的同学朋友都来了,每个人都流泪了,我知道爸妈人缘很好,他们的朋友都和他们感情很深,我没有精力去招待他们,我在珍惜和妈妈在一起的最后的时间。

10点12分妈妈走完了她人生的最后一程,永远离开了我,可怜她没看到即将出生的孙女。孩子的用品,衣服被子,早在妈妈转院之前她拖着病痛的身体去给置办好了,想到这里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个没完。

看见妈妈走了爸爸终于崩溃的大哭起来,他们的同学朋友亲戚都在围着爸爸安慰着他。我擦了擦脸上仍在流下的泪水掏出兜里早就准备好的心脏药吃下去,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必须挺住,爸爸已经伤心到不知道怎么办,我如果再崩溃那妈妈就没人给她办身后事了。我忍住那窒息一般痛苦默默给妈妈收拾着遗容,还有我们拿到病房里的东西一一分类装好,打电话找殡仪馆,找了先生,办理了医院的手续。等一切完成后我坐在了楼梯门口点起一支烟等着殡仪馆的灵车。

之后的事情我就像丢了灵魂提线木偶,一直跟着先生的指挥转,直到第二天早上妈妈出殡完成。期间的所有事在事后我都没有印象了,仿佛那段记忆丢失了,就连在医院里那些天的很多事都忘记了,直到大概半年多以后才一点点的想起来,(期间还有一些很诡异的事情出现,当时没有多想,后来想起觉得很诡异,好像灵异事件,这些事我会在以后另一部小说里具体的讲给大家)我一个学心理学的朋友告诉我我那是选择性失忆,因为太痛苦了而且没有发泄出来所以大脑选择暂时把这段痛苦记忆封存,等身体可以支持的时候再一点点的释放出来。

妈妈去世的消息没有瞒住老婆,我怕她在那边出事,就在办完妈妈后事以后第二天告别爸爸离开T市,直奔S市。

我清楚的记得当时我跟爸爸说我今天要去S市爸爸的表情,那是一种不舍,依赖,也许妈妈没了,他心里唯一的依靠就是我了。我想带他一起去,可是医院只允许一个家属进疗区,只能拜托从外地回来的小叔叔陪着爸爸了。关上家门那一刻,我看见爸爸咬着嘴唇,好像下了很大决心才问我:“儿子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分明听出他声音都走音了,显然是很难受,没等我回答他很快回来,他就接着说:“早点回来呀?”我重重的点头,说:“放心吧爸,我过去带她做完检查就往回来。”

关上门我走到楼梯拐弯处,我听见了爸爸放肆的哭声,这一刻他再也不是那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了,他也需要安慰,需要照顾,而以后这个角色要由我来扮演了。擦了擦刚流下的眼泪,快步下楼往长途车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