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我出生在鲁南地区的一个小村庄,小时候很喜欢听奶奶讲故事。接下来要说的这件事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

那是一个小麦即将成熟的季节,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熟睡的人们就听到村里的拾粪老头在没命地大喊:

“来人呢,来人呢,快来人呢。”

村民们慌慌张张起床,空旷的街道上瞬间被匆匆忙忙赶过来的人们挤满。

“出了什么事?”

老村长曾国轩瞪着两眼对拾粪老头说道。

只见拾粪老头两腿颤颤,一副胆战心惊却又兴奋莫名的样子。一会儿说村东头 ,一会儿说大水汪,语无伦次,结结巴巴。比划了半天仍弄得大伙是云里雾里不知所讲。(注:汪,民国时期用来形容天然大水库,深不见底,取自汪洋大海之意)

“吓掉魂了!”

刘寡妇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对围观的群众嚷嚷道。

老村长很有经验地拿出他那个据说祖传了十八代的铜质旱烟杆,猛然敲向拾粪老头。只听“啪” 的一声,这才回了魂。

老头一句话,

“天上掉下来龙了!”

一村人皆惊。

大伙争先恐后的跑去大水汪。发现拾粪老头还真没说谎,只见大水汪边上一条蜿蜒的青色巨物卧在那里,头生角,腹似蛇,长有鳞,身下有抓,有长达10米左右,身上甚至还带着隐隐的的血丝,现场的气味也是十分浓烈的血腥味儿。

“是龙!”

大伙一致肯定的说道。

虽然知道是龙,但是大伙儿谁都没有和仙神打交道的经历,于是这与神沟通交流的任务自然而然的落在王神婆的身上。

王神婆踮着小脚,当仁不让的越众而出。

只见她手掐兰花指,开头一句:

“正宫娘娘不老仙,”

后面就开始咿咿呀呀吟唱起来。约莫一袋烟的功夫,王神婆与龙神念交流之后弄终于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龙是行雨时出错,玉帝罚他在人间受七日暴晒之苦。

听完王神婆的话,大伙叽叽喳喳的争论起来。有人说上天赏罚分明,天意难违,人定不可违背。有人说救龙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善莫大焉。救与不救一时间争执不下。

“龙能兴云布雨,抗旱保粮,”

最后老村长的话一锤定音,

“这龙,得救!”

“你赶紧回家去取香炉,要快。”

老村长指着王神婆说道,

“另外通知全村5岁以上11岁以下的童蛋子们,都要来替神龙求雨。”

“哪家的要是胆敢不来,等交租的时候别怪我特别的厚待。”

“此事不得外传,只有咱村人知道就行。要是哪家的婆娘敢乱嚼舌根子,别怪石门村容不下她。”

老村长在这一刻显得官威十足。

或许是出于对神龙的敬畏,亦或许惧于村长的威严,全村老少齐上阵,于是乎救龙行动如火如荼的展开了。

随即便看到一群光着屁股的小男孩头顶簸箕,在大人的带领下雄赳赳气昂昂走来。

这是一个神圣的任务,小孩们好奇心压倒了恐惧,四处观望寻找。

“白龙马都下凡了,猪八戒和孙悟空哪里去了呢。”小孩们心里充满期待。

这时候香炉上也开始冒起淡淡的青烟。

王神婆烧的是九九连环香 ,九支香三乘三排列。据说此香可上通三十三天,下达三十三地,上请玉皇大帝,下请十殿阎罗。是求神问仙的第一香,希望玉皇大帝十殿阎罗怜惜苍生,救苦救难。

或许上苍被人们的赤诚感动,燃烧的香灰竟然笔直的不落。

“神仙显灵了!”

小孩们嚷嚷道。

时间在忙忙碌碌中飞快流逝,转眼间朝阳变成了烈日当空。

初夏正午的太阳已颇具威力,晒得求雨的儿童们无精打采,没多久便一个个跑到水边嬉戏玩耍起来。

烈日炎炎,龙开始了他第一天的刑罚。

龙很倔强,阳光暴晒下并没有发出丝毫呻吟。

龙也很坚强,身上鳞片晒干裂了也没丝毫畏惧。

只见他仰着高傲的头颅,睥睨天下。

在煎熬与倔强中,终于,太阳落山了。

“吃老头和哑巴,你俩晚上守夜”,

老村长指着拾粪老头说道。

拾粪老头姓吃,大号吃洪堂。每天在村里拾粪,经常熬夜早起,顺便清扫街道。好处就是村长答应他,交租的时候少交五成粮食,拾粪的外快收入归吃老头自己所有。

在村长的安排下,全村人陆陆续续的回家休息。

袅袅炊烟升起,很快把乡村染成了一幅画。

一夜无语,雄鸡报晓。

第二天老村长刚来到大水汪,拾粪老头便向他汇报夜里的情况。

“半夜就听着到处嗡嗡嗡嗡,”

拾粪老头举着胳膊上的几个包给村长诉苦,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可把俺咬毁了。”

老村长心不在焉的听着拾粪老头的汇报,两眼一直往龙身上瞟。

“只要龙没事就好。”

老村长心里想着。

猛然间看到龙身上伤口上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不好 ,招绿豆蝇了。”

老村长心里一惊。

那时候是没有超威或者枪手灭虫喷雾剂的,唯有的土方法就是烧艾草。

老村长安排人手去野外割艾草。

上天好像看到了龙的倔强与桀骜不驯,这第二天正午的阳光更加炎热难耐。

一开始龙还高傲自信,没多久便恹恹无神。面对着上天的惩罚,此刻龙凸显败态。

“这样下去可不行,扎凉棚吧,”

老村长决定要送佛送到西,帮龙帮到底。

一声令下,全村男劳力开始用高粱杆搭建凉棚。看扎纸匠老徐干的特别麻利认真,老村长远远的向他伸了伸大拇指。

“熟能生巧。”

扎纸匠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口的黄牙。

扎完凉棚太阳就要下山了,

“吃老头和哑巴继续守夜,”

老村长说道,

“今晚比昨天多个任务,”

“血可流,头可落,艾草之火不能灭。”

老村长自认为文采全村第一。

日出日落,斗转星移,第三天的黎明姗姗来迟。

老村长依然是第一个来到大水汪。

“有凉棚了,龙这回应该可以少受罪了。”老村长对自己的创意很是满意。

“嗯,只有我这么聪明的人才能配当村长。”老村长傲娇了。

也许是老村长的怡然自得惹怒了过路的神仙,这时大水汪的湖面上突然生起了一阵大风。

一时间狂风大作,把凉棚吹的东倒西歪。

凉棚轰然倒塌了。

老村长目瞪口呆 ,乐极生悲。

“老天看样不想轻易饶恕龙。”老村长心里忐忑。

失去凉棚庇护的龙在烈日下晒得奄奄一息,早已经失去往日的风采。

任何骄傲与自尊在失败面前都变得一文不值。

老村长慌了,龙恐怕撑不住了。

于是老村长让神婆向上苍送送万民书。上猪牛羊三牲贡品。

猪的心态是最好的,当杀猪匠拿着刀走向它的时候,它还在悠哉悠哉吃着猪食,一副问题不大的样子。直到四个劳力悄悄走过去,每人一条腿按住撩到,它才意识到危险的来临。刚想扯开嗓子大喊几声,不曾想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早已经无力回天。

羊的胆子最小。目睹了猪壮烈之后,开始坐立不安。无奈太过弱小,根本不能挣脱拴羊铁链的束缚。最后在惶恐与不安中,稳稳的受了一刀。

早死早脱生,这是羊最后一刻的想法,也是作为一头弱者的无奈。但愿来生,你别再做一只羊。

牛是最有智慧的家畜。在目睹了猪的挣扎和羊的无奈后,牛流泪了。

“妈蛋,你们这群憨货,怎么没用布蒙上牛的眼!”

老村长心里很生气。

只见王神婆拿着红纸走过来,对着牛眼睛晃了晃,嘴里念念有词。

瞬间牛眼睛充满血丝。

关键时刻王神婆法力竟然失灵了!

老村长吓的把手背到了后面。好像对牛在说,与我无关。

幸好石匠眼疾手快,12斤大铁锤对着牛头高高扬起,砰的一声闷响,牛一头栽倒在地。

三牲贡品摆好了。

全村老少在村长的带领下从中午一直跪到晚上,一片虔诚。

龙流泪了。

起风了,打雷了,下雨了。

瓢泼大雨一直下了整整一夜,电闪雷鸣。

有人看到了紫色的闪电,像蜘蛛网。有人说听到了龙吟声。

天亮的时候雨停了,老村长还是第一个去看神龙。

龙没了,老村长心里有点失落也有点高兴。

太阳升起来。

老村长看到龙躺着的地方,有个闪闪发光的东西,像是大块的鱼鳞。

“是龙鳞!”

于是老村长迅速的捡起来,悄悄的带回了家。

鱼鳞最顶上有个小孔。

老村长找了个红绳穿起来,把鱼鳞做成了吊坠,准备送给那尚未出生的孙子。心里美滋滋的想,

“这是神龙的礼物。”

鳞上有个看起来像三的字。

“难道这龙是三太子?”老村长独自琢磨着。

“也许是龙给孩子起名字呢。”

“三什么呢?”老村长又琢磨开了。

“三鳞”

自认为才高八斗的村长听着也不大好听。

“龙鳞也是龙皮,”

“要不叫三皮吧”老村长突然心头灵光一闪,自我感觉这名字真是神来之笔。

于是曾三皮同学的名字就这样诞生了。曾波,乳名叫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