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清晨，地铁站。
牛仔衬衫，军装裤。
威汉站在早高峰的地铁人群里，凝望着黑色的玻璃车窗。车窗里是个脸庞有些瘦削，微微带着黑眼圈，标准身高的微瘦青年。
我是威汉，田威汉，24岁，来着荣城旁的一个小城市，父母离异。高中毕业后陪伴姥爷在家疗养，在楼下的书店和奶茶店工作。
姥爷去世后，娘家人的亲戚将他“请”了出去。
他怀揣着冰冷的手机和现实来到荣城，网络本科的教育也戛然而止。
但这也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现在他干的是深夜的外卖员，收入稳定，除了称不上初恋的网络视频女友在知道他收入的时候不再稳定的面部表情……
他的收入一个人用可以，但是……
所以……
“所以这就是你单身的原因，”唯一说的上话的同学对威汉说:“你不能活在自己的世界。”
昨天威汉一个人吃着夜宵时，他的同学看到他发的失恋宣告时，发了这么一条信息过来。
他只是瞥了一眼手机屏幕，喝一口啤酒，缓缓打字:“也许是吧，但现在就是隔离最好。”
然后发了个哈哈大笑的黄脸。
对面回了一个黄豆，一脸无语:“治愈一段失败感情的最好方法是再找一个。老兄。我群里就你一个单身。要不要我去隔壁的妹子游戏群问问。”
以毒攻毒是吗？威汉感觉口中到为何有些苦涩的啤酒喝起来像狗尿。
“得了吧你，我就算送的起皮肤也给不起彩礼。”威汉咽下啤酒。发了一个墨镜微笑。
“切，都24了。你都要成游戏群里唯一的单身狗了。我们的班花都喂婴儿了。上次和你直播的星悦小姐姐怎么样?”
威汉刚想发:那也要别人看得上我。对面自己的同学兼游戏群好友果断打出:“我知道你会说什么。就是这样，比你好的你觉得别人看不上你，所以不主动，比你差的你又没感觉。”
“难道对象会被大风刮过来吗？”然后对面发了满屏的流汗黄豆。
漕！这小子又刷屏。
“为什么不是从天上掉下来。”威汉默默地清屏，对着这满屏流汗，很难不流汗。
“我们潮城已经一个月都是台风暴雨了，群里不是有一个去电子厂的吗，厂都被淹了。”
“所以大风刮来更实际。”威汉默默补上逻辑。
夏天的夜晚，即使戴着口罩也无法阻止夜晚的吃货和各式小吃摊。威汉坐在巷子边，面前是烧烤摊的橙色火光和橘色路灯，头顶是路灯下阔叶树不眠的蝉鸣。
口中的烤羊肉鲜嫩滚烫，在脚边的冰扎啤桶发着冰凉的气息。深夜飙驰的豪车和摩托在大街小巷呼啸而过。而背后就是这样老的小吃巷子里常常停着的宝马奥拓。
一切都很美好，除了只有自己是一个人。
所以，当他的手指从屏幕移开时，僵硬的像冰冷的岩石。他今年25岁，小时候父母离异，母亲去了西部的那座繁荣之城，而他和父亲留在了县城。
当时的他坐在县城中学实验班的最后一排，勉勉强强地跟上进度，日复一日一直感觉自己像个机器。除了作文素材感觉与世隔绝，唯一的娱乐是看被藏匿在最后一排一列座椅的各种读物。
高中毕业，威汉的祖父去世，而父亲作为挖掘组的小队长，没有回来。
威汉独自一人，前往荣城谋生。
那年，他24岁。
“你要敢于尝试，大哥。”此刻，在清晨拥挤的在地铁的车厢中。威汉又收到了相似的回答。
对面是自己公会的女主播，星悦。
“上次组队的游戏效果挺好的，每周有固定的时间组队的话，我们播的效果会更好的。”
耳机里是星悦声卡过滤出来的清澈声音。
地铁里嘈杂，闷热。
通常清晨都不会有太多的外卖订单，所以威汉选择早起去买菜。早上去的很早避开人流，但是回来的时候，难免是工作日的早高峰。
“我现在有工作。”
威汉一只打着字，一只手提着雨伞。背上的双肩包里是大早上刚刚从超市里买的隔夜的蔬菜。
残留的雨水，一滴滴从雨伞合起来的缝隙中滴落，溅到威汉的沙漠靴上。
另一边，看到这一则消息的星悦正在做清晨妆。她笑了笑，在屏幕上打出:干外卖不长久的。
但她却没有发送。
直播就能长久吗?
看着手里榜前粉丝送的名牌化妆品，她愣了愣，点了几下删除，重新斟酌字词。
“我一个人播真的没有什么效果，哥哥。而且你是我的老同学不是吗?”她一只手托着粉饼，若有所思地打着字。
“试播半个月可以吗?直播收益37分，怎样?”
她放下粉饼，开始修眉。
我还以为她不会谈钱。威汉感到一丝意料之外的快乐:也许她是真心想要我一起来。
手机阅览器猛然跳出弹框:“紧急红色暴雨预警。”
“紧急红色暴雨预警，荣城暴雨已持续6小时，全城区隧道道路关闭。”
“这雨，简直了。“威汉低声在心里吐槽，但是却没想到真的说出了口。
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孤单了?
他意识到，如果自己此时此刻想把这句消息发给一个人，他的所有列表好友…都不是那个能给予他真心回复的人。
他是有一群列表。可他们只是自己的队友，他们是不是把自己当做上分工具人呢？他们有自己的生活，而游戏和生活是互不干扰的。
突然，威汉的脑海里划过一道火焰，不，是无数道滚烫的火球，而它们正在袭向一颗蔚蓝色的美丽星球。
那是从天而降的巨大陨石。
“你们好，蓝球的人类。”
威汉猛然摘下耳机，是幻觉吗?还是手机被不良游戏切入了后台。
“这不是幻觉。”那个声音说。
没想到摘下耳机还可以听到！威汉环顾四周，发现地铁上的乘客们都在惊恐地张望着。
“很抱歉，我们传送了64颗巨型的陨石突然袭击地球，为了保护地球的完整性，我们会将部分撞击时的能量转化为电磁辐射和场能量……”
“最重要的是，全民兽化！从现在开始，每个人会获得符合他们性状动物的特殊能力，变成兽人！吞噬！进化！”
外星生命也会有人类网文设定一样的爱好吗？威汉低声丢出一句脏话方言。
进化……真的像他说的一样，充满无限可能吗？
如果可能的话，我想……体验人生，像后浪的宣传片一样自由自在的人生，丑国电视剧里一样丰富多彩的人生……
每天深夜送快递，他时常穿过城市的市中心，他孤身一人驶过凌晨阒寂的街道……
他会在十字路口的红灯时仰望，仰望透明幽蓝的天际泳池，上面传来电子DJ的音乐，俊男靓女的呼喊……
那是……不属于自己的人生……
自己从未体验过的人生。
如果可能的话，我想成为一匹无坚不摧的猛兽……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如果我只因天生注定的尊卑荣辱，无权触碰这个城市的天际……
那么，当末世降临之日……
我将登临昔日辉煌的骸骨，统治它的灰烬。
但这是不可能的吧，作为一个普通人，我最多……不成为弱肉强食的牺牲品就好……
“人类！加入光荣的进化吧！”
高考冲刺的莘莘学子清晨朗读的教室陷入了死寂。
“人类！加入光荣的进化吧！”
荣城市中心一个老单位楼上，包租婆顶着一头的发卷，在搭着简陋大棚的楼顶检查着瓶瓶罐罐的花草有没有在暴雨中受损。
“那个不长眼的小栽种暴雨天都在这里唱K的?平时出租屋里晚上发酒风就算了，白天喊黄泉麦叫丧呢。”包租婆想到楼下出租屋晚上送外卖的小伙子。他平时挺安静的，应该不是自己家的租客，这就好。
下次就用这个来骂死旁边那个房间里开六个隔间出租的赌苟女烟鬼。她不以为意地想。
市中心熙熙攘攘的商业街道，红灯转换为绿灯，但有些车却忘记了行驶。刺耳的喇叭声在清晨的暴雨里仿佛一只按下城市按钮的巨手。
“人类！加入光荣的进化吧！”
女主播星悦正在直播间试麦，早上观看的人并不多，突然，房间里的灯光熄灭了。
我的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住啊。也没有通知要停电的消息。刚才那个声音不是自己的错觉，那是谁？
星悦浑身颤抖。
她背后，卧室的窗外，整个荣城，倾盆大雨，一片汪洋大海。
而外面的狭窄窗台上，一只热带雨林的绯红色树蛙用金色的瞳孔凝视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