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皇上万寿,举国同庆,禹都城早早的挂上了红灯绿彩。宫内出动了禁军,所有主要街道全部清扫一遍,地面上的青石也重新修整。

温征裹着厚重的袍子拢着袖子站在自家后门口,他鼻尖冻的通红,来回地踱步,时不时的朝北街看去。

突然,马蹄声渐响,温征眼睛一亮,急走了两步,远远的见着一人骑马而来!他顾不得危险忙上前挥着手大喊道:“快停下来,停下来!”

来人恍若未闻,直接从温征身边掠过,疾风吹起衣衫将他带着往后退了几步!

“温大人!”

文斌翻身下马一把扶住温征的胳膊,同时示意赤燕卫快跟上,转脸歉意道:“对不住温大人了,现下主子心情不好,让他跑跑马总比憋在心里好。”

温征稳住身子,看向已经消失在路尽头的人,急切道:“我一听说太后拒绝了皇上给白晞冉的赐婚就知道要出事!神武大街他不敢走,也只有这条路偏僻,果不其然等到了你们!”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拉着文斌的胳膊道:“太后的心思昭然若揭,她想要用白家的嫡女拉拢武臣,有兵权在手,将来可有备无患,可皇上也太沉不住气了!且不说定北侯和豫王不一定想要和太后扯上关系,就是建成王也不会任由事态如此发展!”

文斌张望着主子离开的路口,拍着温征的胳膊宽慰,“主子只是一时间想不开,温大人的话有理,我这就追过去劝劝主子!”

温征立刻放开文斌的胳膊,催促着他上马,道:“你快去,各王侯不日就要入都,别让皇上受伤,让臣心生异!”

这话正合文斌心意,他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钟瑾瑜手里的缰绳越勒越紧,偏马鞭打的一下比一下重,胯下的马儿受苦猛地顿住,前蹄一扬,钟瑾瑜不设防备,眼见要从马上摔下去!

身后跟着的赤燕卫大惊,当即弃马飞身而去,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且他们中间还隔着一段距离!

钟瑾瑜摔在路边,路边是一横沟,斜坡长而陡,他就势翻滚了一圈直接从斜坡上滚了下去!

“主子!”

赤燕卫均提着一口气紧跟下去,正月的早晨还下着露水,脚下枯草湿滑,众人顾不得自身,姿势有些荒诞的急跑下了横沟!

钟瑾瑜停在了沟底,他坐了起来,脸色铁青,不发一言。赤燕卫互相对视一眼,双膝跪下,亦不敢吭声!

文斌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连滚带爬的下了横沟忙扶着钟瑾瑜起来,声音都有些颤抖,“主子有没有伤着?”

钟瑾瑜推开文斌,他武功其实还不错,三两步上了横沟,徒步走了。

文斌几人爬上沟,看着走远了的主子,苦着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文斌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干草,吩咐道:“回城买身衣服回来,等主子气消了,再劝吧。”

南书一早离开南河村往禹州城赶的时候,太阳出山过半,是个日照明朗的好天。可不至正午吹过一阵风,日头竟被乌云盖住了。

大雨来的快,阴沉沉的风朝着脸吹,南书被扑了一脸的水,她抬手抹了。眼瞧着不远处路边有个亭子,将背上的包袱搂在怀里,跑了过去,近了才看到亭子里侧坐着一个男子。

雨越下越大,她来不及多想紧步入了亭子后才猛地刹住脚步和男人保持最远的距离。

雨水打湿了睫毛,视线模糊,南书抹了把脸才看清男子的装束模样。

那人身披墨色斗篷,脊背挺拔肩膀却是有些削瘦。

墨发高束,有些凌乱,发梢和斗篷的毛绒围领里还夹带着一两根枯草。若仔细看,那墨色的斗篷上也带着些许泥点。

南书略感惊讶,打量地不着痕迹,目光流转间在他面上停留了片刻。

心中感叹,亦不得不承认虽只是一个侧脸,却更显鼻梁高挺,轮廓分明,是个模样俊俏的儿郎。

可他眉心似蹙,凝望着雨幕,嘴唇紧紧抿着,显得有些孤寂落寞。

收回的目光,从袖口里抽出帕子的同时连带着将一个尖头的簪子带出来些。

南书若无其事的擦了擦手,抱着包袱背对着那人站在了亭子边。

雨珠从瓦檐滴落,像是垂上了珠帘把亭子围成了密闭的空间,外面的雨声和亭内的寂静形成了鲜明对比。

大雨渐缓,可身后的人好像没有看见她一样从始至终连姿势都没变过。这让南书逐渐放心,可站久了总觉得无趣,便伸手去接那水珠。

正月的雨水很凉,南书身上的衣衫湿了大半,没忍住打了个寒颤却是笑了,甩了甩手继续捉水珠来打发时间。

“咕噜~”

身后突然传来的不和谐的声音让南书笑意一顿收回了手。

她转身看去,那人不知何时已经完全背对着她了,放在桌子上的手紧握成拳头,骨节上都是擦伤,带着泥土和一些碎草。

南书皱了皱眉,手放在包袱上。

今早她起来的早,专门做了芝麻饼留着路上吃,倒是可以分出去一些。只是这大路上的,陌生人之间心里都存着警惕,她这么给人东西看似好心,实则是有些不知礼数。

南书犹豫了一会儿,听那尴尬的声音愈加“狂躁”,到底打开了包袱。

饼子被她层层包裹,还留着温度,浓郁的香味瞬间散满了亭子,那咕噜声更响了一些。

南书低头忍了嘴角的笑意,拿出一个掉着渣还冒着热气的芝麻饼子,递了过去。

“还热着,垫垫肚子吧。”

男子脊背挺的笔直,未有动作。

南书悻悻的收回了手,想了想从包袱里拿出一块干净的白棉布铺在了桌子上,后又将芝麻饼一分两半,其中的一半放在了白布上。打量了一下男子的身型,又以同样的方式分了三个半块。

她将留下来的两个半块放在了包袱里,自己拿着半块走到的亭子边背对着人吃了起来。

雨帘将芝麻饼的味道围困在一方之地,愈加浓郁的香味对极饿的人来说是一种心志的挑战。听着身后吃饼的声音,南书无声笑了。

雨珠落在瓦片上打着清脆的节奏形成一种白噪音,南书没再注意身后的人,只是看着雨幕,嚼着嘴里的饼慢慢的就有些恍神。

南书本不是南书,她穿越而来。前世活的普通,早早就辍学了,打工攒点钱后就学了同村一个大娘的手艺开了一家专门卖芝麻饼的小店。

人普普通通,生意也做的普普通通,但也够一人温饱。可天有不测风云,二十三岁那一年她出了车祸,睁开眼睛后就成了异世界南河村南二实夫妻的独生女。

福祸相依,老天爷惯喜欢给人一线生机。

陌生的世界让她很无措,不过好在这里不像小说里描述的那么恐怖。她没有极品亲戚,也没有重男轻女的父母和爷爷奶奶。

家是个小家,只有至亲的五个人。

她在这呆了一年,了解了这个世界的规矩后,看着靠天吃饭日子越来越艰难的家庭,就很认真的和父母商量做个生意,把芝麻饼的生意拾起来。

父母开明,吃了芝麻饼后就应下了,拿出了一半的家当在父亲好友的帮助下于禹都城的一条小街上租了一间铺子。

她反复研究实验着建造了烤炉,将芝麻饼的口感又提升了些。刚出锅的新鲜芝麻饼掉着渣,表皮微焦黄微脆,鲜香松软,一口唇齿留香。

油酥她做的用心,在还没被重调味料摧残味觉的古代,她的芝麻饼虽然不算让人食之惊艳,却显然也是一个能让人吃一口想着的第二口的吃食了。

于是乎,这生意就做了起来。赚的不是大钱,但也总好过种地。

手里的饼子被南书打发时间似的嚼完,回忆也到此结束。她拍了拍手回过身,男子也正用帕子擦手。

“很好吃。”

声音醇厚,声线有些低,很好听。

南书客气颔首:“谢谢。”

“禹都人?”

亭子旁的官道只通往禹都,南书点了点头。

男子不再说话,可雨还在下,搭了话突然的安静更显得尴尬,这让南书有些难受,便搭话问:“你也是禹都人吗?”

钟瑾瑜将帕子随意的丢在桌子上,嗯了一声,突然问:“还有吗?”

南书愣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有,两个够吗?”忙从包袱里拿出剩余的完整饼子放在了那白布上。

男子没有丝毫客气,直接拿起一个吃了起来。

南书迟疑了一下,终于在男子对面落座,她一边松快着脚踝一边偷偷观察着对面的人。

衣服是脏兮兮的但是布料上乘,想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

表情冷淡,神情却落寞,饿成这样还带着骨子里的不肯丢去的傲意,这八成是和家里生气跑出来的。

禹都城是国都,天子脚下,一块砖头闷死十个人,七个半是当官的。

也不知道这位是不是官二代,就算不是官二代,恐怕也是个富二代。而能在禹都做富二代,背后也一定有官场的门路。

南书胡思乱想着,男子很快就把两个饼吃完了,他重新拿出来一块藏蓝色帕子慢条斯理擦着手。

“你家在禹都城做生意?”

南书的注意力原本都在那颜色好看的帕子上,闻言立刻震惊的看着对面的人,“你怎么知道?”

钟瑾瑜将帕子丢在桌子上,才抬眸看向南书,“你从南方走路过来,那边只有几个村子。现在又往禹都去,除了在城里做生意必须回去,这个季节少有人会进城。”

现下正月底,刚过完年,亲戚也走完了,多数老百姓都在家等着春耕,围着热锅享挥霍最后懒惰,的确少有人在这般冷的时候出远门。

南书敬佩的点了点头,“我家的确在东二街开了个芝麻饼的小铺子……只是公子是如何猜中我家是做生意的?”

“饼子很好吃,不做生意可惜了。”

南书了然的笑了,“公子要是喜欢,欢迎去光顾一下生意。”

钟瑾瑜没有再吭声,雨逐渐小了,南书收回了桌子上的白棉布起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

南书回头,只见男子解掉了斗篷递给了她,她不做准备就这么接住了。

钟瑾瑜神色不亲近也不疏远,淡声道:“天冷,拿着吧,算是你饼子的钱。”

斗篷厚重,接在手里还带着余温,南书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低头看看斗篷,有些懵。

钟瑾瑜重新坐了下来,背对着南书看着天地一色,雨雾朦胧。

南书见他打定了主意要还那几个饼子的钱,也未说什么,就拿着斗篷离开了,直到背影消失在官道上宁斌才现身。

他身上也背着一个包袱,身后的几个赤燕卫亦是,均在亭子外单膝跪下。

文斌道:“还请主子换衣。”

钟瑾瑜嗯了一声,其他几个人立刻拿出了包袱里的布将亭子围了起来,约莫一刻钟后钟瑾瑜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袍走了出来。

有人将旧的衣服收拾装好,文斌给钟瑾瑜披上了斗篷,低声道:“主子,已经出来三个时辰了,该回去了。”

赤燕卫牵来了马,钟瑾瑜接过缰绳抓着马鞍翻身而上!调转马头,临走之前微微侧目吩咐,“东二街一个卖芝麻饼的铺子,买一百个,回宫后给全福,让他分发各宫。”

文斌不是没看到刚才亭子里的姑娘,也正是因为那姑娘他才没有及时现身。想着主子饿的吃了人家四个饼,而这本是自己的疏忽,便连忙应下。

钟瑾瑜驾马朝禹都而去,文斌几人紧跟其后,路过南书之时,他留心看了一眼。

姑娘衣着普通,约莫十六七岁。长的只算温柔秀气,眉宇间却带着松生空谷的气韵,让人无端的心生宁静。

南书远眺着人马离开,自言道:“还真是有钱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