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大玄国,德祐十七年夏初,灵州兴庆府,望远县,城北的武家小院内。

一身布衣的赵氏面带忧色的坐在灶台前,往里面添了些柴火。

摇曳的火光照亮了她精致的脸庞,就算是一身的布衣,满脸的忧色,依然不能遮掩住她的美色。

眼中的痛苦和犹豫,昭示着这个武家女主人不平静的内心,家中的男主人武启已经躺在床上快一年了。

武家在这望远县也算殷实人家,家主武启自幼习武,那时的武家别说在这望远县,就是在兴庆府,也是排的上号的大家族。

可是自从武启一年前和人比武伤了身子,一病不起后,这家道就慢慢的中落了,毕竟人参、何首乌这些吊命的药物,都不便宜。

城外三百亩良田已经卖出去了一半,城中的几家铺子也都转让给了田家。

大半的家业都进了武启的肚子,可是依然不见他有什么好转,每天就靠着两碗参汤和一些稀粥活着。

赵氏原本是兴庆府赵家的幼女,成年后出落的明艳照人,三年前待字闺中,几个大家族的子弟都去赵家求亲。

那时最有希望抱得美人归的就是武家的武启,还有田家的田兴。

武家和田家本就不对付,武启那会儿刚满十八,正是年少气盛之时,得知田兴也向赵家求亲后,约着田兴出门,狠狠地把他给揍了一顿。

田兴被打的狠了,也只能发誓不再去赵家求婚,于是武启就顺利的娶了赵家的幼女,当年的婚事办的也是盛大的很。

只是娶了赵氏不久后,武启的老爹就撒手人寰,家中就剩下武启和他的弟弟武争。

武争是个读书种子,两年前去了大玄国的京师求学,家中就剩了武启、赵氏和几十个仆人。

只是武启病倒后,家中渐渐将那些仆人都辞退了,就剩下了一个和武启从小长大的家生子王德明不离不弃,帮着赵氏撑着武家。

“主母,我去城外的庄子上取些米面回来,家中的粮食已经见底了。”

王德明在灶房外和赵氏打了个招呼,推着一个小车就离开了小院。

赵氏匆忙的应了一声,起身后也只看见王德明反手关上了小院的门。

赵氏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日子过的越发紧吧了,自家男人要是还不好,恐怕今年过后,那剩下的一百亩田地,也得卖了。

赵氏见火旺了起来,将药罐放了上去,仔细的对好了灶口,手放在了腰间半响,眉头皱了半天,终究是将手放了下来。

‘吱呀。’

小院的门被人推开,赵氏听见了动静,走出了灶房,看清了来人,惊得连忙掩住了小嘴。

她几步冲了过去,一把将来人推开,探出头去张望了一下门外,发现四周并没有旁人,这才小心的将身子收进门内。

不等她开口,那玲珑有致的身子就被来人从后面抱住,两只大手肆意的在她饱满的身形上游走。

赵氏忍不住呻吟了一声,眼中升起了一股媚意,呼吸一下变得粗了起来,须弥间,她突然挣开了那人的怀抱,转过了身子,眉宇间闪过一丝焦急,低声道:

“冤家,你怎么敢这样,眼下天还亮着,那王德明才离开不久,武启就在屋里,这是武家,你就不能收敛一点?”

来人嘿嘿笑道:

“小宝贝,我这不是实在想你想的紧了,知道那王德明今天要去乡下收租,专门在门外等他走了,这才进来的。

这里也就是现在还是武家的,等那病秧子喝过药后,嘿嘿……”

赵氏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右手拂过腰间,竟是没有再离开那里。

来人对赵氏熟悉非常,看她的样子,心中就已经了然,顿时不悦道:

“怎么,你舍不得了?”

赵氏咽了口吐沫,低下头不敢看他,轻声道:

“我,我毕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那人不由嗤笑一声道:

“当年若不是他仗着自己学过些武艺,硬逼着我发誓不去你家求亲,你父亲怎么会将你许配给他这样的粗鄙武夫?

结果呢?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粗衣陋食,脸上毫无粉黛,手上都起了茧子。

这都是那个病秧子给你的,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再说了,你和我都好上半年了,再这样拖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早早将他结果了,也省的他受罪。

我也好光明正大的将你纳回家为妾。”

赵氏一听,心中波澜再起,当年这个冤家被逼的不敢再向自己求亲,父亲就挑了武启做女婿。

只是这个田兴对自己一直念念不忘,就算是后来成亲了,还经常托人给自己送些小礼物。

武启性子粗犷,倒也没发现这些异常,直到一年前他比武被人重伤,一病不起,这田兴才假扮成郎中的随从,来武家和自己见了几面。

半年前将县城中的大院卖了,遣散了那些仆人后,自己回娘家哭诉,却被父亲好言劝说着回到武家,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除非武启病去,不然她赵氏就只能伺候武启一辈子!

田兴这厮趁着自己心绪不宁,借着安慰自己的时候,哄着自己喝了不少酒,结果自己稀里糊涂的就和他发生了男女之事。

等自己清醒后,已经无法挽回,这半年来他一直滞留在望远县城,时不时的就来找自己。

开始的时候,赵氏心中对武启心怀愧疚,还是半推半就,后来看着躺在床上半梦半醒的武启,加上逐渐变卖家产续命的无奈和田兴的甜言蜜语。

赵氏也就对武启死了心,一门心思的等武启一命呜呼,好改嫁给田兴,可是武启一直吊着一口气,却是怎么也不愿死去。

于是田兴昨日就拿了一小包粉末,交给了赵氏,让她放到武启的药里,说是保证武启吃了以后就不会再有明天。

眼下那一小包粉末,就在赵氏的腰间。

见赵氏低头不语,田兴耐着性子说道:

“你放心,我给你的可不是什么毒药,那可是大补之物,花了我十两金子才买到的福临散。

那病秧子靠着人参吊命,本就虚弱不堪,福临散乃是大补之物,正所谓虚不受补。

这一剂福临散让他服下,只会激发他全身的气血和潜力,要是他身强体壮的时候,自然是大补。

可是眼下,他只会一命呜呼!

就算是仵作来了,也只能得出个心疾过世的结论,不会牵扯到你我,你放心就是了。”

赵氏听他说的如此笃定,终于抬起头,眼中带泪的说道:

“冤家,我这一定是上辈子欠你的,这才会有此报应,罢了、罢了,武启好歹对我不薄。

如今他瘫倒在床上一年有余,我对他也是仁至义尽,他怕也是痛苦不堪。

我这个做妻子的,怎么也不忍在看他这样下去,就,就,就按你说的,送他一程吧……”

一边说着,她一边从腰间摸出了昨天田兴给她的小纸包,眼中神色渐渐地坚定,猛地吸了一口气,转身进了灶房。

田兴笑眯眯的看着赵氏拿着纸包走进了灶房,跟了上去,亲眼看着她将那一小包粉末倒进了药罐,这才点了点头。

赵氏见那粉末进到那沸腾的药液,只是一个眨眼,就不见了踪迹,这才吐出了那口气,垫着一块布将火上的药罐取下。

拿了一个碗,将那些药液倒入,这才转头看向了田兴,张口问道:

“你确定仵作检查不出来别的症状?”

田兴肯定的点点头道:

“放心,这可是我花了重金求来的方子,要是有什么变故,你大可以将我供出来。”

赵氏展颜一笑道:

“冤家,我怎么舍得呢?就算是仵作真的查出了什么,我也不会说出你的。”

田兴哈哈一笑,凑了过去,先在赵氏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一双大手再次爬上了赵氏的身子。

只是片刻,那赵氏脸上就布满了红晕。

田兴喉头滚动,一把将赵氏转着背对着自己,按在了灶台上。

就这转身的一下,赵氏眼中一下恢复了清明,抬手止住了血脉喷张的田兴,喘着粗气道:

“冤家,等下,我先将药给他服下。”

田兴红着眼睛,咽着口水,张口道:

“小宝贝,我忍不住了。”

赵氏眼中闪过一丝没落,武启虽然性子粗犷,不似这田兴会哄女人开心,可是他到底是习武之人。

没有病倒之前,哪次不是小半个时辰?

可是这田兴折腾着人起了性子,却是几下就偃旗息鼓。

只是如今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赵氏耐着性子开口道:

“冤家,我现在心绪不宁,你且等上一会儿吧。”

田兴一听,心头欲火一下消了下来,笑着说道:

“我怎么会勉强你呢,小宝贝,你这就将药送去给他服下吧。”

赵氏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布衣,端起了碗,走向了武启的屋子。

田兴盯着赵氏的背影,咽了口口水,嘿嘿的笑了起来,跟着她走到了武启卧室的门口,停了下来。

赵氏顿了一下,轻轻地推开了房门,端着药走了进去,并没有关上门。

她步伐稳健的来到了床前,碗里的药汁没有一丝涟漪。

看着床上那熟悉的脸孔,碗中的药汁终究还是轻轻荡起了几圈波纹。

“大郎,该吃药了,醒醒,醒醒……”

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床上的武启的喉头蠕动了几下下,眼皮动了两下,嘴唇微微的分开,却是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

赵氏鼻子一酸,一滴豆大的泪珠砸进了碗中,将刚刚平息的圈子,再次掀了起来。

她连忙吸了吸鼻子,看着再无动静的武启,将碗放在一旁的凳子上,把武启扶着将薄被垫在了他的身下。

端起了碗,用勺子舀着药,一勺一勺的送进了他的嘴里,片刻后,一碗药都进了他的腹中。

再将他平缓的放在床上,平时这些动作做完,很是轻松,可是这会儿赵氏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不少的汗珠。

见武启并没有什么不适,赵氏竟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正要准备离开,却见他脸上涌起了两团红晕,原本有些凉的身上竟然冒起了热气。

武启猛地睁开了眼睛,使劲的咳嗽了几声,头一歪,嘴里吐出了一口鲜血,瘦弱的手臂抬起,想要说些什么。

嘴里却只是发出了“嗬、嗬……”的几声,努力的看了一眼赵氏,再一次闭上了眼睛,没有了一丝的动静。

赵氏整个人僵直在了那里,看着武启在那里挣扎,一动都不敢动,直到武启再也没了动静。

她颤巍巍的伸出手,碰了碰武启,发现他就那样歪着头再无动静,这才喘了一口气。

手指探到武启的鼻子下,发现他没有了呼吸,连忙从怀里拿出了手巾,将他刚才吐的那口血擦拭干净。

正要将他的头扶正,却一下被人从后面抱住了,吓得她尖叫了一声,一下将那碗碰到了地上‘啪’的一声摔成了几块碎片。

田兴笑嘻嘻的声音一下传到了赵氏的耳中:

“这病秧子终于死了,死的好,死的好啊。”

赵氏愤怒的转身,一把推开了田兴,怒喝道:

“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田兴笑嘻嘻的看着赵氏,也不生气,走到了武启的身前,伸出右手,搭到了他的脖子上,感受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任何动静,这才转过了身子。

看见赵氏还是怒气冲冲的看着自己,田兴笑呵呵的凑到了她的身前,用力的将她搂在了怀里,使劲地亲了亲她开口道:

“好了,不要再生气了,刚才是我不对,我这不是在门外突然听到了他的声音,担心你,这才进来看了看。

见他吐血身亡,这才忍不住欢喜,抱了你一下,小宝贝不要再生气了。”

赵氏一想,自己已经做下了这样的事情,今后还要靠他生活,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不在怒目而视。

田兴一看她不在生气,一双手忍不住又在她的身上游走了起来,赵氏挣扎了一下说道:

“别在这里,回我的屋子。”

田兴一听,右手突然用力,眼睛一眯,狞笑道:

“这混账当年仗着自己身手不错,狠狠地折辱了我一番,我就发誓一定要弄死他。

如今他已经命归黄泉,我总算是将自己的誓言完成了!”

说完,不顾赵氏的疼痛,狠狠地将她压在了桌子上。

也许是终于完成了自己的誓言,田兴今天竟然是格外的亢奋,折腾了能有小半刻钟,这才满足的离开了赵氏的身子,整理起了自己的衣衫。

赵氏连忙抓起了自己的衣服,胡乱的穿到了身上,扭头一看,正直直的对着武启歪着的头。

她心中一惊,发现武启还是闭着眼睛毫无动静,这才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看向了田兴。

田兴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看着赵氏开口道:

“我先走了,你把这里收拾一下,等那王德明回来,不要露出马脚,等明天在假装发现这混账死了。

到时候让王德明去寿材铺子采买棺木,县城那家寿材铺子是我的,我自会在那里等他。

到时候我就有理由来这里,你都记下了吗?”

赵氏连忙点了点头,田兴一看,施施然的走出了房门,离开了武家的小院。

赵氏走到武启身前,想要将他歪着的头扶正,可是连着几下,扶正后,他的头又扭了过来。

赵氏心中惊恐,不敢再动,只能任由他的脑袋歪着,匆忙的收拾了一下打碎的碗,急匆匆的离开了屋子,关上了房门。

她没有看到的是,当她背对着武启离开的时候,武启的眼中留下了两道鲜红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