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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一人之下 类型:都市小说 作者:丁喜 角色:丁喜扎昆 火爆新书《一人之下》是由网络作者“丁喜”所编写的都市小说小说。作者“丁喜”创作的主要内容有:董少咳嗽一声,努了努嘴,他们院子的学生一起上前,有的往后拉宋冬雷,有的强行拽起宋甜儿。他对牛聪明点点头,笑着问:"牛探长还认得我么?"牛聪明先前感到事情棘手,心情沉重,并没有注意,此刻定睛一看,眼前的贵气少年,竟是自己顶头上司董局长的宝贝儿子。他心里咯噔一下,倒吸了口冷气,他怎么也会趟这趟浑水?这个事情处理不好,先不说自己探长的位置能不能保住,就是脖子上的这个脑袋,明天还在不在都得两说。他刚要上前行礼,董少摆摆手,使个眼色:"我可不想打扰牛探长办案,看来这没我们什么事儿了,我们朱雀傲天院的就先走一步,你尽管公事公办,我爹那里,我自然会帮你说话的。"牛聪明小鸡啄米的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董少爷慢走,带我向局座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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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生皆下:刚开始看,炒鸡无敌的学习能力是最大bug,话说40岁以上的地球土著都对互联网抵触,更不用说类古代穿越者了。先给干草,后续酌情减分,作为一个伪合理党,估计没加分的可能了 黑暗信仰:异界穿越类型,个人觉得作者的魂穿最合理,你一个成人的灵魂,一个婴儿的身躯肯定受不住,所以作者让主角经常昏睡…慢慢过度…主角是法师擅长火球砸人,太监多年的作品。 崩殂:文中的岛国描写的令人费解,岛国这种二流国家竟然威胁了全世界?在中美俄面前玩这个?岛国算个P,随便哪个都能核平它,这设定什么鬼。 一人之下

《一人之下》在线阅读

010 阴谋的序章(下)


董少咳嗽一声,努了努嘴,他们院子的学生一起上前,有的往后拉宋冬雷,有的强行拽起宋甜儿。

他对牛聪明点点头,笑着问:"牛探长还认得我么?"

牛聪明先前感到事情棘手,心情沉重,并没有注意,此刻定睛一看,眼前的贵气少年,竟是自己顶头上司董局长的宝贝儿子。

他心里咯噔一下,倒吸了口冷气,他怎么也会趟这趟浑水?这个事情处理不好,先不说自己探长的位置能不能保住,就是脖子上的这个脑袋,明天还在不在都得两说。

他刚要上前行礼,董少摆摆手,使个眼色:"我可不想打扰牛探长办案,看来这没我们什么事儿了,我们朱雀傲天院的就先走一步,你尽管公事公办,我爹那里,我自然会帮你说话的。"

牛聪明小鸡啄米的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董少爷慢走,带我向局座问好。"

一直没有说话的丁叔,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仿佛满腔怒血都要随着这一声吼喷洒出去。

他的脸上还沾着面粉,在泪水和雨水的冲刷下,形成一条条小沟,瞳孔放大的双眼充满血丝,让人不忍直视。

张震上前想要扶起他,被他一把推开,他扑在妻子的尸体上,左手垫起她的头,开始重重的给牛聪明磕头。

"砰砰砰......"他的脑袋磕在早已被丁婶鲜血染红的青砖上,血花四溅,触目惊心!

当他抬起头,前额沾满了鲜血,一脸狰狞。

不远处隐藏的猴子看见这张脸,心剧烈的跳动起来。

大掌柜不动声色,眼睛眯成一条缝,叫人猜不透其中的内容。

他缓缓地说:"丁福啊丁福,我原先觉得你人憨厚老实,好心招你进春晖堂,没想到家贼难防,这才进来没几天,你居然干出这种事情。"

他微微摇头,像是在惋惜:"我问你,这包袱是你的么?里面的银洋是你的么?那几个在二楼雅座的学生,吃的包子是你做的么?"

说罢,他扭头又对牛聪明说:"牛探长,我说的线索都摆在这里了!"

牛聪明歪着嘴挠挠后脑勺,大盖帽都被顶偏在一旁,认真思索的说:"照现在的情形看,是这丁厨子偷了二楼雅座各位的银洋,怕事情败露,于是杀人灭口,在包子里下了毒,没想到学府的各位功力深厚,并无大碍,只有宋姑娘中毒较深,一跟头栽了下来,天理循环,刚好砸死了自己的老婆?"

他一边挠头,一边心虚的看其他人的反应,声音越来越小,因为这番说辞,连他自己都不信。

大掌柜却满意的点头说:"我想也是这样,牛探长明察秋毫,分析的丝丝入扣,合情合理。"

捧杀啊,这句话表面上是奉承,实际上等于用一顶高帽子,把责任都推到了牛聪明身上。

牛聪明暗暗叫苦,把大掌柜的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个遍,心想这个老奸巨猾的畜生,在给老子挖坑啊。

雨势渐大,密集的雨点把当场的所有人淋了个通透,说话不用喊的根本听不到。

而众人突然陷入死寂的沉默,只听得见丁叔重重的磕头声。

猴子看见丁婶脸上的血迹被逐渐洗净,露出本来的面貌,他使劲拍着脑门,自言自语的说:"这女人不是那个谁来着?"

大雨还在一直下,没有一点儿要停的意思,春晖堂前的每个人都在隔着咆哮压抑的雨帘看人,各怀心事。

宋甜儿缩在宋冬雷怀里,费力缓过神来。她只想看看电影,吃吃零食,穿穿漂亮衣服,偶尔做做功课。

这样的生活算不上精彩。可暴雨中的宋甜儿,却十分怀念这种风平浪静的日子。

张震浓密的眉毛越皱越紧,他克制不住心头的烦闷。

他愿意承担后果,但他无法给予丁叔公平,从头到尾没有人故意要做任何伤害丁家夫妇的事情,可让人唏嘘的事实就血淋漓的摆在眼前。

他铁青着脸,缓缓蹲下,任凭后背被雨水敲击得啪啪作响。

他把银洋一块块捡起,放进大掌柜手里的包裹,打个死结,交给牛聪明:"牛探长,我身上带的钱不多,先借大掌柜的银洋,麻烦你交给这位大叔。要是不够,我明天再亲自去送。"

牛聪明歪着嘴推开张震的手,勉强笑笑:"哪有被害者还给凶手送钱的道理。"他晃晃脑袋,喊:"这个叫丁福的厨子是疑犯,带走。"

董少在一边用手盖住鼻烟壶,想想觉得不妥,还是怕被水淋坏,揣进袖子。

孙光头看他的小动作,心神领会,大声说:"大掌柜的,你们春晖堂居然有厨子下毒,是不是也该给我们个说法?"

大掌柜满脸笑容,作揖道:"这该死的内贼,偷盗也就算了,居然用心如此歹毒。还好苍天有眼,各位没什么损伤。牛探长,还请您秉公执法。"

牛聪明下定决心,随意应承,喊:"带走!"

盯着死不瞑目的妻子,丁叔抚摸着她隆起的小腹,忽然抬起煞白的脸,惨淡的目光从所有人的面孔缓缓扫过。

他随即冲众人惨然一笑,双膝着地,往路边挪了挪,顺手抄起一块石砖,重重砸向自己的右手。

"砰"这一砸的声音极其沉闷。

他仿佛感受不到痛楚,又咧嘴诡谲的一笑,再举起石砖,一下,两下......露出血肉模糊,惨白骨节,凸起的手掌,血花四溅。

众人在雨中目瞪口呆,耳边传来丁叔疯狂的叫喊声:"死厨子,叫你偷人家的钱!我砸断你偷钱的手!"然后是一声又一声的砰砰砰,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只右手已变成一摊肉泥。

宋甜儿来不及惊叫,直接昏厥,被宋冬雷一把接住。

丁叔扔掉血迹斑斑还粘着几块皮肉的石砖,雨水,血水顺着模糊的右掌指尖往下滴淌。

牛聪明后退一步,骇的说不出话。

挺着步枪准备上前的警员,也都不由自主跟着退了一步。

丁叔举起右手,两根被砸扁的手指从中断开,只剩层肉皮,另外三根皱成一团,扎出几节骨茬,血水喷涌落地。

然后大家听到他不成音调声音:"你们都看好了,这是偷钱的手,我不要了,你们把我老婆的命,还给我!"

大掌笑得阴沉,轻轻地吐出一句:"还有你下毒的手呢?"

张震大喊一声:"够了!"猛推大掌柜。

他踉跄退了几步,左脚尖抵住石阶,苍老的身体晃了晃,险些摔倒。

猴子眉毛一挑,别人心有余悸并没注意,他却看见这个老头儿踉跄的那几步,脚底虚浮,脚尖接地,说明张震那一掌的力道,在他上身就已经被化解。

丁叔咧开嘴,牙龈全是鲜血,他哆嗦着说:"我的手不是用来下毒的,我的手是用来做包子的,咱们老街的人大多都吃过我的包子,我为什么要只毒害一个人?"

"咱们老街的人大多都吃过我做的包子......"这句话夹带着满地鲜血,尖利如刀,寒光四射血气四涌,**猴子大脑,他的眼睛赫然睁大。

他记起来了,虽然记不得这对夫妻的姓名,却想起自己跟着丁喜铁雷两人,白蹭了别人好几年的包子......

春晖堂楼下天翻地覆,而三楼墨烟厢的陆轩依然面色如常,不是他定力超常,而是因为他对面的椅子上,坐着的那位身材高大,灰白长发披肩的老者。

陆轩沉默良久,喊了声朱八太爷,便被老者打断。

朱八太爷剥颗花生,细嚼慢咽地说:"你不要动,老街是老街,重阳学府是重阳学府。学府里的人不得插手老街事务,老祖宗既然定这个规矩,就自然有它的道理。"

陆轩正襟危坐,平和地说:"这个道理我明白,老街只是老街,有自己的规矩和法律。不能让凌驾普通世界的力量来干扰秩序。"

朱八太爷吹吹桌面的花生壳,缓缓说:"老街的这些大人物安稳得太久,有人不甘心于现在的平衡,动一动,说不定就有人就可以往上挪挪。"

陆轩眼神一闪了:"他们想动?"

朱八太爷漫不经心地说:"丁破虏走了十八年,他们就安稳了十八年。外面的世界已经动了,他们又怎么会不动?"

他抖抖长袍,继续说:"过几天是我的九十虚寿,原本我以为他们会选择那天,今天的事刚好给他们创造了动的条件。"

陆轩长长吸口气,端起茶盏,问:"依您老看,这到底是个局,还是意外?"

朱八太爷起身走到窗前。陆轩立刻随之起身,肃立在他身后。朱八太爷望望大雨覆盖的老街,说:"意外,但这场意外的命案,牵扯上那几家的孩子,就会从意外变成一个局。"

陆轩静静聆听,虽然有些话他听不太懂,但依然保持着恭谨的态度,躬身在朱八太爷身后。

朱八太爷拍拍窗栏,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低声说:"这个天气,街上看不见行人。可在暗处,有无数的人,正在用最快的速度传送着消息。楼下发生的每个细节,每个人说的话,那些大人物都会在最短的时间里知道的一清二楚。还有他们背后的智囊团,正在迅速地计算分析,把各种可能性和如何应对措施都想得仔仔细细。"

他定神凝望灰黒厚重的云层,似乎可以看穿雨帘,一直看到天际:"他们现在需要一个变数。"

他转身微笑说:"如果你想问我这个变数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但会死人,是一定的"

陆轩喃喃说:"还会死人?"

朱八太爷并不回答,呵呵一笑,话锋一转:"太极阁主不能收徒,我当初辞去阁主职务,跑到青龙翔云院来做院长,才收了你这个徒弟,看中的就是你的天分。"

陆轩眼睛无比明亮,一声不吭,跪在朱八太爷的椅子前,虔诚的磕了个头:"弟子不会让师父失望。"

丁喜一行穿过漫长的隧道,走到老街大门,按规矩将手机之类的现代化用品扔进竹篓。

他看着一旁犯难的小连杀,笑着说:"枪啊,刀啊的不用扔,重阳学府有军火这门课程。"

他又转头对铁雷说:"你记不记得在江州铁轨上,我接过一个电话?"

铁雷点头说,记得。

丁喜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说:"猴子太久没见着你,可能思念过度,一见面就狠狠揍你。"

铁雷吐口痰,一挺胸膛说:"老子会怕只一米半的宠物?!"

要是往常丁喜肯定得踢他屁股,顺便调侃几句,可这次他却一反常态,只是轻轻说:"我知道你很6,不过你还是得答应我不能还手。还有,到时候如果我说跑,你就跑,用吃奶的劲撒丫子跑,跑出老街,找个小地方躲起来。"

011 真正的变数


铁雷站定,呆呆看着他,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又说不出来。

丁喜望远处建筑挤密的街道,说:"别问为什么,跑出去后也别找我,我会去找你。千万不要留记号,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你。"

铁雷对丁喜从来都是无条件的信任和服从,他偏偏斗大的脑袋,重重点头:"好。"

丁喜一直记得,那个电话里赵学士的话,"先杀铁雷,你不杀,猴子来杀。"

这句话如同遮天蔽日的阴霾,始终压在他心头。

丁喜是个乐天派,从不会被坏心情影响自己的情绪太久,不一会儿又开心起来。

眼看离春晖阁越来越近,他兴高采烈地指指前方,跟苏妙妙说:"你想要骆时秋帮你写什么字?要不让他抄一套《琅琊榜》给你?你要嫌字少,也可以换成《鬼吹灯》。"

苏妙妙敲敲他脑门,说:"熊孩子,牛皮都快被你吹破了,快走,时间来不及了。"

暴雨突至,而后又骤停。

丁叔和丁婶两人的血混在一起,和雨水一起顺着街道的斜坡淌到路边,顺着墙根向更遥远的地方而去。

瘦弱矮小的猴子,元炁不受控制地疯狂运转,逼得他头发一根根飘起。

他攥紧拳头,膝盖微弯,突然清晰地听到耳边有个声音在说:"不要动,重阳学府学府第二条例,不得插手老街的一切事务。"

猴子猛然抬头,春晖堂的二楼三楼窗户大开,却没有一个人影。

这句话像一桶冷水,活生生浇熄了猴子的愤怒,他迷茫地继续抬着头,努力想寻找那个提示他的人。

丁叔跪在重新凝聚的血泊中,用他不能称之为手的肉掌,抚摸着丁婶的小腹。

在众人不知所措的目光下,他的肉掌艰苦地从丁婶额头抹到嘴唇,替她合上眼睛。

丁婶的脸上立刻多出一片殷红血迹。

猴子抖得更加厉害,他翻来覆去地默念:"不得插手老街事务,不得插手老街事务......"

丁叔举起那只完好的左手,用尽全身力气拍在街道青砖地面,"**"的水花声不绝于耳,四下飞溅,五六下后,他的手掌肿得有之前两倍厚。

他这是要毁了自己第二只手,那不停飞溅的水花溅到众人裤管的时候,丁叔哭了。

猴子停止了抖动,眼眶湿润,热泪就要奔出。

他的心脏也好似就要冲破胸腔,他忽然想到,张震和宋冬雷兄妹的事情,算不算老街的事务?他们明明也是重阳学府的人。

手忙脚乱的牛聪明,刚要指挥警员去拖走丁叔,丁叔猛地起身,哆嗦地说:"既然你们说我的包子里有毒,那从肚子里掏出来证明给我看啊。"

丁叔颤抖的声音,在猴子的脑海如同轰然雷鸣,心里疯狂地喊:"去你妹的第二条例!"

张震脸色异常沉重,宋冬雷轻叹一声,抱着昏厥的妹妹转过身去,打算离开。

而董少鼻子里哼了一哼,孙光头立刻要使出"看图说话"的看家本领。

孙光头嘴巴一开,话没出口,人群中传来一个尖细声音:"既然别人要看,你们就从肚子里掏出来给他看看。"

众人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一个矮小的身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抛出一个物件,与空气摩擦出一声尖啸,"砰"地一声,一块沾着丁叔血肉的板儿砖拍中张震额头。

猴子终于出手了。

张震在牛聪明到达现场的时候,点了自己穴道散了金钟罩,这一板儿砖拍个正着,血很快地从他额头流下,转眼染红脸颊。

以元炁刚烈见长的张震,积压许久的怒火疯狂燃烧,他暴喝一声,拳头带风夹雨直轰猴子面门。

猴子什么都是九流,就是速度一流,他奋力蹬腿,整个人像一支穿云箭,顺着零碎雨丝垂直拔起。

张震的拳头,准确无误的击中他一秒前脸部所在位置的空气。

猴子甚至有闲暇用脚尖在他的拳背上一点,留下黑乎乎的鞋印,身体转瞬间腾到半空中。

众人仰起头,发现他跳得和三楼窗台齐平。

他在半空,很后悔用脚去点了张震的拳头,尽管借到了一点儿力,但整只脚已经麻痹。

如果说铁雷的崩山拳是雷,那张震的劈空手就是带着闪电的雷。

从不知道理智是什么玩意儿的猴子,这次决定玩把大的。

他做了一个任何人都无法理解的决定,他想要一招解决张震,这样才有机会去面对宋冬雷以和董少。

强盗彪悍,毛贼猥琐,是人尽皆知的道理,很多人以为练轻功的人大多胆小。

猴子虽然同样猥琐,但他的行为准则是,偷偷摸摸的干胆大包天的事。

他跳到最高点时,有个轻微而明显的滞空,他调整姿势,头下脚上,抓紧板砖拍碎后棱角突出的一块,将突出的尖角夹在指间,然后瞄准张震恶狠狠地下冲。

猴子曾经看过一部喜剧片,对里面的一招天外飞仙念念不忘,便经常在脑子里反复练习,今天刚好给了他理论结合实践的机会。

猴子力量不行,他要借助这接十米高的重力加速度,心想你张震从二楼砸死丁婶,我也来试试看老子能不能从三楼砸死你。

可是他忘记一件非常要命的事,张震也许能接住他这一击,但自己的小细胳膊,不却一定能承受住相应狂暴的冲力。

张震一步不动,事实上他也很难躲避。

猴子的速度实在太快,在大家刚明白他意图的时候,他的拳头距离张震头顶只剩不到半米。

张震稳扎马步,拳头上的隐隐有蓝色的炁流转,向头顶轰出第二拳。

猴子全身衣服被空气压得紧贴,裤管划破气流。

他紧握的石块一接触张震的拳头,全身剧烈战栗,在这股波动延续到胳膊后,他的肩膀到手腕之间的骨头,每隔三寸就急促而坚决地错开。

他的胳膊迅速干瘪枯萎,软绵绵地扭成一根特大号的麻花。

体重刚过三十六公斤,身高不到一米六的猴子,完成无比壮烈的一击。

他好似化为成一柄勇往直前的尖刀,以牺牲刀尖的代价,成功戳穿了铜墙铁壁。

张震心如明镜,金钟罩的主要穴道还封闭着,无法帮他卸除任何力道。

猴子被弹开,划出个弧线,喷出一条夹杂内脏碎片的血线。

拳力完胜猴子的张震,在没有金钟罩抵抗冲力的情况下,眼眶开始渗起细小的血丝,凝聚为一滴淤黑的水珠,挂在眼角。

他体表的毛细血管一片接一片爆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袖子裤管滴答流淌。

无论猴子的伤势有多严重,他都可以为这一击的成果骄傲,他用自己的弱项,硬生生撞碎了张震的强项。

猴子没有落地,他的余光瞥到,大掌柜的左脚向外扭了九十度,如果他会用炁,按脚尖所指方向踢出去,就能准确命中自己的大椎穴,一击毙命。

猴子脑海中电光石火闪过先前看见的一幕,大掌柜被张震一推,伪装的那几步踉跄。

而现在来看,整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大掌柜在做推手,是他将丁叔一步步逼上死路。

猴子现在确定大掌柜不但会用炁,可能还在自己之上。

可猴子胳膊报销,还受了内伤,再没有余力凭空躲闪。

丁喜带着铁雷三人刚刚拐进红楼路西段,转个弯才能看见一百米开外的猴子。

在场的不乏高手,可是谁都没有感觉到有突如其来的危险正在迅速逼近。

银箭,一只呼啸着的银色长箭,穿过天空的鸽子群,穿过霓虹招牌间的铁丝骨架,精准地在诸人间找到空隙,射进张震肩井穴。

散去金钟罩和猴子硬拼一招的张震,经脉严重损伤,现在只要有人推他一把,就会轰然倒下。

他看着整条右臂被震成麻花的猴子在空中翻滚,强行提一口元炁,才不至于跪倒,血腥味从舌根泛起。

猴子还没落地,张震已经被一支银色长箭钉在街道。

箭长三尺,两尺露出张震肩井穴外,一尺插入街道上的青砖内。

春晖堂三楼的墨烟厢,朱八太爷静静望着窗口,楼下传来张震沉沉的闷哼。

朱八太爷也轻轻哼了一声。

陆轩秀气的眉毛一颤,目光垂了下来。朱八太爷一直默不作声,终于开口:"你为什么要用传音入炁提醒猴子?怕他上了某些人的当,成为变数?"

陆轩面色一白,又恢复正常。

朱八太爷不看他,悠悠地说:"既然有些人按捺不住,你就阻止不了,重阳学府不得插手镇内事务,你也知道这是第二条例。"

听到这句自己传音到猴子耳边的话,陆轩知道朱八太爷此时说出来,一语双关。

朱八太爷沉默一会儿,说:"其实猴子出不出手,都不能算做变数,这支箭才是。"他呷口茶水,指尖点点桌面,说,"看来他们也知道,今天会有个最大的变数。"

陆轩轻轻问:"师父是说,今天丁喜回老街?"

朱八太爷闭目不语,沉默一会儿,说:"鸽子营有消息,和丁喜一起回老街的小丫头,随身带着一张强弓。"

陆轩低声说:"莫非,有人想利用这个变数。"他英俊秀气的脸上微带青气,"这一箭表面上看是想要张震的命,实际上是想把真正的变数推出台面吧!"

这一箭要了张震半条命,却救了猴子一条命。

012 特么的叫你以前欺负我


张震,只要还剩一口气他就不会死,因为他是老街枭雄张大宾的儿子。

在老街,除了竹和尚的七转玄针,还有数不胜数的逆天药物,夺天地之造化。

如果打开张大宾家里的保险箱,会发现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灵丹妙药都在里头。

电光石火间,谁也阻止不了银箭将张震钉在街道,大掌柜也不行。

他扑过去,急速地连续几指,封住张震肩膀四周穴道,防止失血过多。

永远一副赔笑的面孔,脸色终于凝重,浮现出杀意。

他小心翼翼把手探进张震身下,全身一震,众人听见清脆的一声"叮",也不知道大掌柜用的什么手法,竟然硬生生的将箭身扭断。

街道两边一些不明显的门洞内,跃出几道人影,衣服打扮各不相同,但一律的脸色铁青。

他们站在大掌柜身前,谦恭地鞠躬,在大掌柜微微点头的示意下,十分谨慎地抬起张震还插着断箭的身躯,迅速消失在红楼路。

大掌柜冲牛聪明一拱手,说:"牛探长,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一支银箭?"

牛聪明被他这突然一问,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冷颤,结结巴巴的说:"那......那我到底是能不能看到?"

大掌柜伸出两根手指,夹住断半截银箭,抽出石面。他端详了片刻,露出一丝诡谲的笑容,说:"这支箭,牛探长没有看到。"

牛聪明全身被雨透,可还是能真切感觉到自己后背有汗水滑落。

他慌忙应承着点头:"对对,哪有什么箭,是张少爷自己滑了一跤,被人抬着……哦,不对,是自己走着去看医生了......"

谁知大掌柜并不买账,夹着箭的手一甩,断箭**昏倒在妻子尸体上的丁叔后脑,断箭余势未消,又插入丁婶尸体小腹,他冷哼一声:"怎么可能没有箭?牛探长看到应该是这一支。"

牛聪明头晕目眩,倒退一步,忙不迭地说:"有箭,有箭,那这箭有个什么说法?还要麻烦大掌柜再提供线索。"

大掌柜干枯的手缩回袖子,又换上那副笑脸说:"牛探长断案如神,既然有杀死丁家夫妻的凶器为证,肯定会立即将尸体连同证物一起带回巡捕房,然后顺藤摸瓜找出凶手。"

牛聪明恍然大悟,心想大人物们正在博弈,千万不能让自己变成一着臭棋,沦为弃子。

大掌柜身后站着的是张大宾,他的话自然代表张家的意思,而且这老家伙实力不俗,明显不好惹,牛聪明赶忙招呼警员们搬走丁氏夫妻的尸体。

董少原本越看越糊涂,分不太清楚形势,可这支箭一下让他嗅到了危险的气味。

张震是张大宾的儿子,敢动手的人并不多,除去自己父亲代表的巡捕势力,剩下能手遮天的人物寥寥无几。

他斜斜瞄了眼宋冬雷,暗想,难道是宋家动的手?

"如果分不清形势,就立刻想办法开溜。"这句话他爹董局长,在很多不同的情况下,都认真和他说过。

于是董少打算离开,大掌柜也心照不宣的给他台阶:"各位重阳学府的少爷,今天让大家受惊了,我们春晖堂改日一定开桌上好的宴席,到时候老头子我挨个敬酒,大家到时候一定要来赏脸喝一杯。"

这句话暗里藏着提醒众人不要胡说八道的意思。

本来区区一个春晖堂的掌柜,怎么也轮不到他来教训重阳学府的学生,可他刚才折箭,甩箭的手法,给了众人强烈的震撼,大家并非傻子,就算不害怕他,也要掂量下大老板张大宾的份量。

于是董少一拱手,也不寒暄,直接领着朱雀傲天院的众人散去。

宋冬雷抱着妹妹,犹豫地望了眼躺倒街边的猴子,沉默半晌,终于一咬牙向另外的方向走去。

尽管天已放晴,可是沿街的商铺,还是纷纷关门打烊,甚至没有人敢留条门缝偷看。

大掌柜双手拢进袖子,踱着步靠近抽搐的猴子,沉寂一会儿,抬起一只脚猛地朝他膝盖踩去。

此时,丁喜四人刚拐进红楼路。

猴子略略侧身,奋力连踢,每一击都尽量对准这个可怕的老头子的要害。

大掌柜也不躲闪,任凭猴子在自己身上留下十几个鞋印。

他若无其事的用踩下去的脚画个半圆,踩中猴子那条已经变成大麻花的胳膊。

猴子疯狂地惨叫。

粉碎的骨头,凌乱的血肉。

猴子眼珠凸出,张大嘴巴,两脚依旧无力地踹着大掌柜,只是命中的部位越来越靠下。

"年轻人管了不该管的闲事,老头子我又怎么能不帮你长长记性?"大掌面部扭曲,踩住他的胳膊,俯下身子,慢慢擦拭着他的脚裸,而后从袖子里弹出那根方才切断银箭的指甲,一点点切入他的脚脖。

猴子停止挣扎,身体微微抽动,彻底失去知觉。

大掌柜在他脚脖拉开十几公分,就和拉拉链一样轻松。

翻开血肉,白色的骨关节暴露在空气中。

他用两根指头探入伤口,夹住猴子脚踝的骨关节,一剪一抽,轻而易举的将带着血肉的骨头抽了出来。

将骨头扔到一边,他的指甲再次对准猴子另一条腿的脚脖,缓慢而坚决地下伸.....

"特么的叫你以前欺负我!"

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暴喝,大掌柜的脸色骤然大变。

背后那呼喝携带着拳头和空气摩擦的风声,还有细密不绝的炸裂声。

这是崩山拳发力到极致特有的风雷炁。

铁雷从十几米外发拳,身体被自己拳头的炁带着,脚底蹭着青砖爆滑过去,粉尘四溅。

大掌柜转身,伸掌去接。

掌到中途,他脸色再变,脚尖一点,轻飘飘后撤。

铁雷拳炁太烈,离他还有一米,却如惊涛骇**得他不得不撤步,他接不住。

铁雷的崩山拳,一往无前,不留余地。

特么的叫你以前欺负我,这句话的版权属于丁喜。

几年前,在铁雷刚刚开始练习崩山拳的时候,丁喜就指正他说,崩山拳确实厉害,但你练错了。

铁雷梗着脖子辩驳"不可能,我明明是按赵学士给我的拳谱练的。"

丁喜摇着头说:"天生刚烈,是气势。一往无前,是气势。气势到了,才能开天辟地。崩山拳崩山拳,你听听光这个崩字,就有种天崩地裂,山石倒塌的意味。"

铁雷点点头,让丁喜示范给他看。

丁喜悠悠地吸口气,放松身体,五官拧在一起,整张脸像只压扁的蛤蟆,用超过飞机起飞的分贝,声嘶力竭地嚎叫:"特么的叫你以前欺负我啊!"然后轰出一拳。

铁雷看得目眩神迷,口水滴到胸口。

因为,整座墙壁都倒塌了。

丁喜没好气地对发呆的铁雷头撂下句话:"你负责修墙。"说完回屋子睡觉。

铁雷脑子满是丁喜大吼的那句话。

从那天开始,老街的校场上,每个夜晚,都会传来铁雷一声声惨烈的怒吼,特么的叫你以前欺负我啊!

直到有一天,丁喜亲眼目睹学院里三米多高的同像,被铁雷几拳轰的四分五裂。

他呆呆站了一会儿,赔给学院一百个银洋,然后走到医院,对着右腕骨折刚上夹板的铁雷说:"以后存点钱再练吧!大傻X。"

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的铁雷摇着头:"不行,持之以恒是我的美德,我还得继续。"

丁喜沉默一会儿,说:"你要非要作死也行,不过有两个条件。第一,你自己存够钱再练。第二,你能不能换个高雅一点的口号,不要再喊,特么的叫你以前欺负我了。

铁雷满脸都是问号:"这不是你教我的口诀么?"

丁喜郁闷地拍拍脑门,说:"我只是临时觉得这句话比较有气势而已。"

铁雷坚定地说:"我也觉得。"

从此玄武归霖院的历届潜力学生名册上,多了铁雷两个字,在他的名字下又规整的小楷写着:虽入歧途,却得正果。若有一朝进入太极阁,有四成机会为崩山拳自古以来第一人。

在有四成机会成为崩山拳自古以来第一人,最强的一击面前,大掌柜只能选择后退。

他连退两步,但铁雷身边幽灵似闪出一道人影,用比大掌柜后退快得多的速度,划出道弧线,和大掌柜并肩而立。

丁喜!

大掌柜大惊之下要出手去推,他那根凌厉的指甲直取人影的颈脖。

丁喜一口咬住那削铁如泥的指甲,双臂猛地上举,和大掌柜胳膊纠缠一起,他眼睛猛然绽开光芒,犹如刀锋一闪,头奋然后仰,咬住大掌柜指甲的空中发出刺耳的声音,牙齿同指甲激烈摩擦着,几乎有火花迸出。

大掌柜惨然大叫,指尖污血飞溅。

丁喜呸地一声,吐出一片锋利的指甲,"叮"地射入路面上的青砖。

大掌柜痛极发力,蹬腿后撤。

然而丁喜的动作并没有停止,他脚掌一跺地面,狠狠下蹲,牢牢将大掌柜像一颗钉子般,敲死在青石砖上。

半吊子千斤坠,定不住撞上公交车的吉利车,定得住大掌柜。

大掌柜惊恐地望着一只呼啸声尖利到撕裂耳膜的拳头,笔直轰向自己面门。

013 活着回来,我们耍耍


铁雷的拳头击中大掌柜的鼻尖。

他的拳头一往无前,不留余地,于是大掌柜的鼻子立刻凹陷。

铁雷暴喝一声,巨大的身躯旋转,拳头裹着刚炁夹着余力,带动身子做了个电光石火般的圆周运动,按照前一拳的路线,再次轰中大掌柜深凹的鼻梁。

他脖子上吃饭的家伙如西瓜般裂开,湿嗒嗒的喷了丁喜一脸。

丁喜擦也不擦,完全无视脸上的污秽,甩脱无头尸体,奔向昏迷不醒的猴子,丢了句话给气喘吁吁的苏妙妙:"有没有麻药?"

苏妙妙和小连杀两个妹子,一个见惯尸体腐肉,一个高冷僵硬,都面色平静。

苏妙妙拍拍胸口,平息狂奔的劳累,略作思考,扔给丁喜一小包药粉。

丁喜把药粉抖进猴子嘴巴,问苏妙妙:"我要弄醒他,醒来他肯定吃不消疼,你这麻药管不管用?"苏妙妙蹙紧眉头,说:"这是双尾蝎子粉。一指甲盖就能让他全身神经麻痹,什么知觉都没有。"

丁喜没想到竟有这么神奇的麻药,惊奇地问:"怎么名字听起来毒性很厉害。"

苏妙妙说:"是啊,这本来就是毒药,吃下这个药,一般情况下,两个小时就挂了。"

丁喜和铁雷齐声喊:"卧槽!"

苏妙妙不屑地哼了一声:"只要有解药,毒药还不是跟零食一样。过一会儿把他抬到后山,我给他解毒。

丁喜撕下衬衣,紧紧裹住猴子小腿伤口,深吸口气,掐住他人中,缓缓输送元炁。

猴子睁开眼睛,连连咳嗽,发现是丁喜,嚎啕大哭:"喜爷,老子被打得残废了啊!"

丁喜摸摸下巴,看看街道上浓重血迹,狐疑地说:"光你一个人,也流不出这么多血呀?"

猴子仰天长叹:"卖包子的丁婶和丁叔死了。我难得见义勇为,可好人难做,被杀得头破血流,半身不遂……"

丁喜蓦然回头,紧紧盯着地面的血泊,说:"丁婶丁叔死了?丁婶不都大肚子了吗?"

猴子叹气说:"是啊,这特么简直就是满门抄斩。"他突然瞧见自己的小腿,顿时目瞪口呆,指着旁边那根连带关节的白骨,结巴地说:"这……这玩意儿不会是我的吧?"

丁喜沉默一会儿,认真的说:"从伤口判断,还真是你的。"

猴子呆滞地看看自己小腿,又看看白骨,喃喃地说:"我还以为就少了只胳膊……"他左手揪住丁喜胸口衣领,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喜爷,给我报仇,要没急事,把丁叔丁婶的仇也给报了……"

丁喜点点头,说:"好。"

猴子眼睛明亮起来,说:"仇人有张家,宋家,巡捕房……"

丁喜眼皮连跳,说:"你把话说清楚,哪个张家?商业巨子张大宾?"猴子点头。

丁喜说:"又是哪个宋家?杀手之王宋远桥?"猴子又点头。

丁喜说:"还有巡捕房的董局长?"猴子再次点头。

妈的,好的不准坏的准,居然全中!丁喜失神地说:"你这到底是见义勇为,还是篡位造.反?你还真看的起老子,老子顶不住。"

猴子惆怅的说:"喜爷,你是没法把还丁婶包子了。我也吃过几个,但今天还清了。"他豁然抬头,目不转睛,抓着丁喜衣领的手越来越紧,说,"喜爷,你就不能试试?"

丁喜垂下目光,正好落在那根带着关节的森森腿骨上,安静很久,轻轻说:"有什么不能?试试就试试。"

粗黑漫长的电线顺着二楼墙根,上头站着乌鸦,不时"呱呱"叫上两声。电影院的门头挂着一串灯泡,其中几个漏电,扑闪扑闪,发出"吱啦吱啦"的火花。

骆时秋身着一身白色宽袖长袍,天气入秋寒冷,他披了件浅灰色的披风,后边跟着一堆诚惶诚恐的迷妹们。

妹子们心惊肉跳地打量着血流满地的街道,七嘴八舌地劝说骆时秋不要过去。

骆时秋抿了抿细而薄的嘴唇,皱紧纤细的眉毛,突然眼前一亮,快步走向丁喜,对身后顺着污水一起流淌的鲜血视若无睹。

丁喜老远就瞧见了骆时秋,吭哧吭哧将猴子抬上铁雷的后背,热情地迎了上去。

两人中间还有两三步的距离,同时摊开五指喊道:"还钱!"

丁喜暴跳道:"酸秀才,老gay,你那天说是到我宿舍喝茶,手脚却不干净,偷了老子珍藏百年的米芾《九歌》原件拓本,当老子眼瞎么?只是老子心善碍于情面,不想当面揭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草包而已。"

骆时秋和女孩差不多俊俏的脸庞涨得通红。

忽然丁喜感觉有根尖锐的针在戳自己脖子,麻痒麻痒的,他悄悄扭头,发现侧后方的苏妙妙正在自己后背做着小动作。

丁喜小声问:"毒婆娘,你拿什么东东扎我?"

苏妙妙小声答:"绣花针,只不过抹了点蚀骨水。"

丁喜小声问:"有没有解药?"

苏妙妙小声答:"有,拿时秋先生的字帖来换。"

丁喜小声说:"好。"

丁喜摸摸脖子上的大包,对骆时秋换上谦卑的笑容,认真地说:"爷爷,孙子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您能手抄一份《琅琊榜》,送给孙子当传家之宝,以后娶媳妇的时候,也算有了拿得出手的彩礼。"

骆时秋眨了眨明亮的眼睛,困惑地说:"我几年前练习隶书,手抄过一份,不是送给你了吗?"

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儿,丁喜一拍脑门,转身对苏妙妙说:"我让铁雷把猴子背到后山,你和竹和尚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将骨头接回去。方便的话,你去趟玄武归霖院的宿舍,进去后找饭桌,一条半截的桌腿下垫着两大本书,是骆时秋这个死人妖手抄《琅琊榜》。无论你能不能复原猴子,东西都归你。"

苏妙妙目光转向在铁雷背上睡着的猴子,他的右胳膊和左腿都像面条一样荡着,伤口尽管被丁喜的衬衣裹住,仍有鲜血时不时的滴落。

她并没点头,食指轻轻敲了敲自己小巧的下巴,说:"骨头断了可以接,可他这是被人硬生生拽出来了一节,我不敢保证。就算接好,只怕他的轻功也剩余不到两成。"

丁喜静静看着她:"你就不能试试吗?"

苏妙妙静静和他对视:"有什么不能?试试就试试。"

丁喜认真地说:"苏妙妙,你是整个老街最好看的女人,如果今天我能活下来,一定去找你耍耍。"

苏妙妙和骆时秋齐齐喊道:"滚。"

丁喜弯腰揪起大掌柜血淋淋的无头尸体,那脖子还连着小半个下颌,鲜血喷个不停。他将尸体夹在胳膊弯,一步步踱到铁雷面前,抬头看着他眼眶突然泛红的脸。

铁雷晓得丁喜这回是要动真格的,而且很有可能是九死一生,他咬着牙说:"喜爷,我陪你去。"

丁喜笑嘻嘻地说:"陪我去哪里?我要去的地方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记住一件事,喜爷我不说第二遍,所以每个字你都得给我记牢。"

铁雷两只拳头握得咯嘣作响,闷声说了声好。

丁喜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院子里说你的身世有问题,我不管什么问题,但你必须得跑,把猴子送到苏妙妙那里,有她们祖孙在,暂时没人动你。天一黑你就离开老街,离开重阳山,跑得越远越好,相信我,我会去找你,而且一定能找到。"

铁雷浑身发抖,沉默很久,点头说:"好。"

丁喜挥挥手,对苏妙妙等人说:"走吧。"

苏妙妙的眸子闪了闪,她眉心那颗妖艳的痣,倒映在每个人的瞳孔。

她走到丁喜面前,用手指点了点丁喜的额头,小嘴贴近他耳边小声说:"我不喜欢你,但你这次活下来的话,我就陪你耍耍。"

丁喜坏笑,急迫地问:"哪方面的耍?"

苏妙妙翻翻白眼,努嘴对铁雷说:"我们走,你们的兄弟快挺不住了。"

铁雷应了一声,直直看着前方,往日纷繁安逸的街道,此刻显得无比孤寂。他迈开大步,没有再看丁喜,背负着血洒一地的猴子,向东而行。

苏妙妙对骆时秋微微一笑,有意无意的又扫了丁喜一眼,做个无声的口型:小心。

她晃晃手腕,玉镯和手链撞击出清脆的响声,叮叮当当散落在整条萧瑟的街道。

丁喜夹着大掌柜的尸体,呆呆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突然大吼了一声:"铁雷,把兄弟的身子背稳!"

铁雷顿住脚步,瞪大眼睛,眼泪一颗一颗顺着脸颊滚落,他也大吼一声:"喜爷,把仇人的尸体踩烂!"

丁喜点头,轻声说:"好。"

他转身问不明所以的骆时秋:"朱八太爷在春晖堂三楼?"

骆时秋如梦初醒,苦恼地说:"是啊,老爷子非要我给他写一副贺寿长联,我了琢磨一晚上,还没想好。"

丁喜拍拍他肩膀,说:"上月我不是送你一张小沈阳的唱片吗?你就照里面的歌词抄抄算了。"

骆时秋偏头仔细一想,认真地说:"好主意。"

丁喜哈哈大笑,说:"十点了,你上楼吧。"

骆时秋回了声好,走了几步,又忽然回头认真的问:"喜子,要不要帮忙?"

丁喜困惑地说:"我干吗要你帮忙?"

骆时秋哈哈一笑,"丁喜果然还是我认识的丁喜。"撩撩袖子,洒然踏入春晖堂。

丁喜松开大掌柜的尸体,觉得太过累赘,想了想,索性抓住他的脚踝,任凭大半个尸身拖在地面,就这么拖着走,留下血线和零碎的肉块。

他的第一步,踏中尸体的眼珠,"噗"的一声。

他的第二步,踩中尸体散开的牙齿,"咔啦咔啦"带出连串的动静。

尸体的脖子宛如一支蘸满红墨的毛笔,画下一条不见尽头的曲线......

丁喜几乎和这天地融为一体,他仿佛已经完全忘记,自己身后还跟着一个眉角绣着镂空黑玫瑰的妹子。

小连杀背着几十把长长短短的枪械,腰腿深藏十数把利刃,默默跟着丁喜,从头到尾不发一言。

十点,天光大亮。

太阳在云层中轮廓清晰,直射万千里。

这世界本就有光,但真正的光明依然要从心中寻找。心中有光,才看得见自己。

丁喜无法想象,自己只是这场风波中诸多变数中的一个,尽管是最大的那一个。

丁喜,一场酝酿十八年的风波爆发必需的变数。

即使他知道,也管不了那么多,得先把面前这段路走完再说......

014 被惦记的理由


张大宾的张府建在西游路上,一座四进四出的大跨院,占了小半条街的面积。

此时张大宾正坐在内院的藤椅上,吃着和他脸一样油腻的猪大肠。

他已经知道张震重伤的消息,但面色依然平静,他能有今天的地位,养气功夫自然也到了一定境界。

吃完一根,他抓起桌上的手巾擦了擦,又往地下一扔,问:"少爷安顿好了?"

立刻有个管家摸样的的人中年汉子,上前一步,微微躬身毕恭毕敬的答道:"回禀老爷,安顿在东跨院少爷自己的卧房了,徐掌柜已经看过,用了三种灵丹,应当无事,只是需要静养百日。"

他口中的徐掌柜是张家旗下的药房大掌柜,在整个老街,他的医术仅在竹和尚之下。

听管家这样说,张大宾点点头,略微放下心来。

"只是......"管家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有话就说!"虽然张大宾地位显赫,定力不错,可是最钟爱的小儿子遭此重创,他又怎me会不烦躁?

管家赶紧把头压的更低,小声说:"刚才探子回报,丁喜带着一个姑娘朝府里的方向来了,那姑娘身上背着一把强弓,身上的银箭,好像和重伤少爷的相同。"他被张大宾一吼,回答的谨小慎微,生怕说错一个字。

这回张大宾只是"哦"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手拿折扇头戴瓜皮小帽的男人,然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靠着,沉思片刻才开口说:"郭师爷,你怎么看?"

郭师爷面无表情,右手把扇子一合,轻轻敲击着左手说道:"这事想必老爷心中已有计较,以郭某浅见,是谁伤了少爷还在其次,关键是丁喜必须的死。"

张大宾哈哈大笑:"知我者郭师爷,昔日曹操借助老父之死得徐州,我自然也可以借儿子的伤得到我想要的,不错,丁喜该死,他必须得死。"

一个人总被别人惦记,必然有其理由,而丁喜被惦记的理由就很彪悍。

在他没有中毒前,老街每个居民和学生,都要对他喊声喜爷。

他是重阳学府里唯一一个就算所有科目都挂红,也能参加太极阁大考的人。

人怕出名猪怕壮,当然他也避免不了每天遭遇那些年轻人争先恐后的挑战。

慢慢地,丁喜产生一种错觉,他觉得自己比同龄人都苍老许多。

因为他打架的次数,已经达到了一个近乎可怕的数字。

老街有天才,有蠢货,有妖孽,有完全搞不清套路的神秘人,这些人无一例外的在进入老街后,纷纷向丁喜发起挑战。

丁喜悲喜而无奈地扮演着磨刀石的角色,谁叫他考试零分还不被逐出师门呢,谁叫每个学士都禁止人们询问他的来历呢,谁叫他出生就是天赋一重天呢?

在那漫长而痛苦的打架生涯中,丁喜逐渐确立了自己的赫赫声名,学生尊称他为喜爷。

学生们挑战他的方式千奇百怪,有按套路下战书的,也有独树一帜,半夜爬窗进来偷袭的。

方式不同,结果都一样,平局。最后的结果都是双方以互相掐着对方喉咙结束。

等这样的结局累计到了一定程度,人们骇然地察觉背后的含义,也就是说,丁喜打架,不管对手的水平如何,他最后都能抓到对方喉咙。

于是人们同样也察觉到,和丁喜打架,没有危险。

于是,挑战还是日复一日地继续着,总有人想打破丁喜不败的神话,当然,丁喜也没有胜过。

旁人不清楚,但在铁雷的记忆中,其实丁喜至少有两场不是平局。

第一场,那天丁喜连续干了十几架,饭都顾不上吃,从早上出门去赊包子被人拦下来开始,一直打到天黑。终于偷空吃碗面,第一口刚到嘴边,面碗就被一个妹子砸的稀烂,于是继续开打。

铁雷清楚地记得,那丫头指甲锋利,全身暗器,关键时刻还放毒雾,毒雾里头飞镖,梨花针,铁蒺藜......密密麻麻。

丁喜怪叫一声,直接冲了进去。

原本就是灰蒙蒙的一片,再加上路灯昏黄,围观的人完全搞不清毒雾里的状况。

就听到丁喜猖狂的笑声,妹子的尖叫声,和拳拳到肉的打斗声。然后,清脆响亮的衣服撕裂声,噼里啪啦的巴掌声。

众人面面相觑,等毒雾散开,只见妹子的小花袄被扯成好几片,露出大红的肚兜和白嫩嫩的肩膀,喉咙被丁喜左手掐住,他空出来的右手,还在不停抚摸妹子滑溜溜的肩膀。

众人看得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不是因为丁喜揩油的行径,而是因为他的脸上扎满毒针,印堂上还插着个巨大的飞镖,滴滴答答淌着黑血,让人看上去都觉得恐怖。

丁喜狂笑不止,妹子狂哭不止,被大家拉开。

他安慰了妹子许久,说就算是你赢了吧。

丁喜带着满足的微笑,拖着沉重的脚步到药房抓了几味草药,也懒得熬,直接丢嘴巴嚼了嚼,努力咽下肚子,回宿舍睡觉去了。

他事后才知道,那个妹子是两仪殿阁老的亲孙女。

第二场,发生于同一天夜里。

铁雷是被杀气惊醒的,他猛地掀被子,跳下床,赫然瞧见丁喜杀人的尾声。

丁喜的胳膊死死压住一个学生,右掌锋缓缓切过他的咽喉,看着他停止挣扎,丁喜面无表情,扯住他的头发,轻轻往后一扳,那人吃饭的家伙咔啦一声,挂在了背后,脖子上碗大的断口,喷出一腔滚烫的血。

丁喜瞬间撕下半截军大衣,捂住学生用脖子张开的血盆大口,一滴血也没有洒落在地。

颤抖的铁雷背着大麻袋跟着丁喜,走了半个小时到乱葬岗。

丁喜接过装着尸体的麻袋随手往坑里一丢,拍拍手,皱眉说:"大家都有起床气,我也有的,而且通常半夜会更大。"

铁雷哆嗦着问:"是不是凡是打搅你睡觉的,统统都要干掉?"

这个问题丁喜没有回答。

之后丁喜消失数月,中了剧毒,历经千辛万苦,爬回老街。

人一进宿舍就倒头不醒,接着他连发几天高烧,日夜说胡话,汗毛孔不停渗着乌黑血液。

此事惊动了朱八太爷和两仪殿的两位阁老,三个白胡子老头眉头紧锁,站在他的床边默不作声,束手无策。

老街教中医科目的大佬,站在丁喜的床边,拿着银针手足无措。

那段时间,铁雷几乎把每个院子的医药用具都搬回宿舍,各种形状的药罐摆满不大的空间,每个底下都架着火炉,咕噜咕噜煮个不停。

丁喜体内的毒素,像一条狡猾而多变的蛇,在经脉内穿行不息。一针封住它的路线,它就如蚯蚓般立刻分裂成两截,各自往两头逃窜。再扎一针,它便再次分裂,永无止境。

最后丁喜全身主要穴道全部被扎满银针,那条毒蛇也化整为零,变成无数条细小的蚯蚓,照样阴冷坚决地游荡。

至为尊崇的朱八太爷,这么一个几近无所不能的人物,也只是静静站着,一天来探望两次,直到十天后,终于深深叹口气说,听天由命。

朱八太爷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铁雷正在几十个煎药的小火炉中间穿梭,汗流浃背地用小蒲扇鼓风。

他忍不住想问,据传老街里有颗起死回生的灵药鬼泣丹,虽然异常珍贵,但紧急关头就不能通融下么?朱八太爷看着他鼓出来的眼睛,还没等他开口,低声说,鬼泣丹只能救命,不能驱毒,就算给他吃了,也不过是多活几天,等药效过去,毒素照样在体内,到时候依旧是这副光景。

旁边最具威信的竹和尚从头到尾不发一声,终于补充一句:"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丢进药房的神炼鼎,我将他经脉全数毁掉,和毒素一起烧个干净。从此他体内再无元炁,不能修习武道,但没有性命之忧。"

听完竹和尚所说的第一条路,铁雷停住手里的动作,他不由的出神:一路打架打到大的喜爷,不管对手有多彪悍难搞,总能想办法打成平局的喜爷,号称以后要带他去杀人放火的喜爷,突然要重新做人,变成乖宝宝......

铁雷一手还抓着药壶盖子,却也忘记放手,仿佛感觉不到那滚烫的温度。他瞪大的眼睛直勾勾掉下一颗眼泪,然后止不住的一颗接一颗滚落,沿着粗重喘息的鼻子两边,画出脏不拉几的小溪。

竹和尚沉默许久,艰难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粗约半指的细长盒子,他静静看着自己视如性命的盒子,说:"第二条路,我用七根七转玄针,封住他七个穴道。但这针极其霸道,能困住毒素,也一样能困住元炁。"

铁雷绝望地说,那还不是没啥区别。

竹和尚轻轻掀开盒子,说:"不一样。七根七转玄针下去,体内仍剩两分元炁可用。"

铁雷掐指一算,苦苦思索后说,两分元炁,欺男霸女倒也够了。

竹和尚凝神看着丁喜肿胀泛黑的身躯,幽幽地说:"七根七转玄针,分别封住七个穴位。经脉之间毒素不通,元炁也不相通。大概能使以往的两分,以后如果他每多使一分,就会破开一层七转玄针设下的禁制。破开一个禁制,毒性便爆发一次。等到七根针尽数破开,蓄存已久的毒素一气发作的话,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铁雷完全没有听懂,只是拼命记住竹和尚所说的每句话,想着等丁喜醒来,自己要完整转达。

他毫不怀疑,假如丁喜是清醒的,也一定会选择第二条路。好歹还保留两分元炁,以后坐过山车还是能比别人多撑几圈,偷溜到外界泡泡吧还是能多喝两杯,还能够继续碾压小混混,这份威风已经足够。

竹和尚下针如风,转瞬完成,他将盒子扔进角落,说:"七转玄针全部化进他体内经脉,这盒子也再也用不着了。"他重重抽了丁喜几个耳光,说:"好了,黄昏前就会苏醒。"转身飘然离去。

铁雷磕磕巴巴地问朱八太爷:"老阁主,是不是针灸到了最高境界,结束的时候还得抽别人耳光?"

朱八太爷默不作声,半天才苦涩地回答:"七转玄针普天之下只有七根,单论价值,比太极阁的鬼泣丹更加贵重。大和尚那几个耳光,是因为太心疼宝贝全浪费在丁喜身上,打几下算是聊以**吧。"

铁雷愣了一会,说:"喜爷黄昏前就会好?"朱八太爷点点头,一老一壮两人都对视一眼,同时默契地伸手抽了昏迷中的丁喜几个耳光。

丁喜苏醒的倒是准时,他完全不管床铺上淌满的黑血,也不管周身经脉通畅与否,直接屁颠屁颠冲进厕所,对着镜子发呆。

心虚的铁雷轻轻带上门,喊:"我去赊几个包子当晚饭。"临走前,他听到厕所里的丁喜自言自语:"我做了个梦,梦里被很多人抽耳光,明明是梦,为什老子脸上全是红彤彤的掌印?"

从此丁喜的打架生涯终结,因为他拒绝打架。

他的所有经脉被毒素缠绕,元炁运行到一个水平线,立刻昏厥,决不含糊。这是竹和尚叮嘱的内容,丁喜绝对不敢轻易拿小命尝试。

铁雷从没有问过丁喜怎么中的毒,以后想怎么办。

两仪殿阁老的孙女放毒雾,撒毒针,扔毒镖,丁喜都能当炒蚕豆嘎嘣嘎嘣吃掉。那这次的剧毒,无论是来历或者原因,都应该是他内心深处的秘密。

铁雷能做的就是阻拦一切对丁喜的挑战,让兴致勃勃的学生们,在自己一往无前的崩山拳前,知难而退。

老街的树叶绿了又黄,黄了就枯,枯了随风飘洒。

人们逐渐忘记丁喜那漫长的平局生涯,却保留了喊他喜爷的习惯。

几年来,丁喜凭借两分元炁,逛街,赌钱,调戏小姑娘,和铁雷猴子兢兢业业混日子。

他做梦也没想到,第一根七转玄针破开,竟然贡献给了莫名其妙的对手小连杀。

小连杀默默地跟着丁喜,她已经暗下决心,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要陪着他一起闯......

015 给你机会你不争气啊


张府所在的西游路离红楼路并不远,中间只隔着一条街。可短短的一公里,丁喜却走了整整一个小时。

他的每一步都迈的极为沉重,以他一己之力挑战三大势力他没有一点胜算,还有猴子的伤势,铁雷是否能逃得掉,这些问题始终压在他的心头。

他盯着朱红大门之上的金漆黑匾,长叹一声自言自语;"张震啊张震,为什么你会是张大宾的儿子。"

牌匾上的"张府"二字在丁喜眼中变成了张震那张长满大胡子的笑脸,豪爽的笑声犹在耳边:"哈哈哈,想不到你就是那个打架不要命的丁喜,不过你赌技真不咋地,认识就是缘分,这一百银洋你先拿着,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丁喜又叹了口气,把大掌柜的尸体换了个手扛在肩头,这才发现小连杀还在身后跟着。

"你现在走还来得及。"丁喜微微皱眉。

"你答应带我参加大考。"小连杀目不转睛的盯着丁喜,眸子清亮,仿佛对即将面临的危险毫不在意。

"我说大姐,我这是去拼命,你当是逛街串门子么?还大考,今年的大考还能不能举办都得两说。"丁喜苦笑一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去后山找铁雷他们,晚上和他一起离开重阳山,你追踪本领一流,应该追的上。"

小连杀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语气平静的说道:"快点儿,拼完赶紧去办正事。大考,必须要。"

"……"丁喜暗自咬牙,对于这女人执拗,真是服了。

小连杀的目光越过丁喜,落在张府的门前,她沉声说道:"好像不对。"

丁喜也早感觉到了,平时张府门前出来进去的人不断,看门的小厮也经常搬小凳坐在门前,今天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几片树叶从枝头打着转儿落下,沉肃中透着杀机。

"有埋伏。"小连杀低声说道。

丁喜微微翘了翘嘴角,把尸首往肩膀上扛了扛,说:"这围墙高不过四米,你应该没问题吧,你上我下,利索点!"丁喜做了个爆头的动作。

小连杀后撤两步,猛一发力,身形已经踏上门口石狮子的顶部,脚尖轻点,翩翩飘上四米高墙。

好6的身法,丁喜暗赞一声,而后昂起头迈步往里走,"龙潭虎穴也得闯,遇鬼杀鬼,佛挡杀佛。"

张家是四进的大院,外院宽敞平整,青石砖铺地,两旁各放着一排兵器架子,应该是护院们训练的地方。

丁喜站在院子中间,他环视四周,看了看天边浑浊的日光。

不知什么时候一团云悄悄遮住了太阳,光线透过云层,像猩红的筋络悄然散开,透出一股不祥的腾腾杀气,丁喜眼睛低垂,身后的尸首一路鲜血淋漓,不要紧,稍后还会有更多的血,更多的尸首。

"出来吧。"他抬起下巴,淡淡说道。

有人桀桀地笑起来,半颗脑袋从西南角露出来,眼神狡黠,看着下面的丁喜,就像是看着死人。

与此同时,十来个黑洞洞的枪口齐唰唰对准了丁喜。

丁喜目光一掠,微微摇头,那半颗脑袋又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话还没有出口,只听"啪"一声响划破天空,半颗脑袋突然像一个破瓜栽在屋檐下,血花四溅。

一片死寂中,丁喜吸了口气,"着什么急,至少得让人家把话说完啊。"

"浪费时间。"小连杀站在墙头,说话的功夫,手中的枪已经换成两把微冲,对准剩余几支枪杆后面的人。

"突突突......"小连杀居高临下,两支PM84对十来杆老中正,简直就是虐杀。

张府的人,一枪未放,第一进院子的埋伏,破。

丁喜看着从屋檐滴下来的血,滴滴答答像下雨一样,他有些难以置信的搔了搔后脑勺,"这就……完了?"

他白摆了半天POSE,霸气还没开始侧漏,没想到就被这妞儿三两下给搞定了。。

小连杀收了枪,朝丁喜招了招手,做了个继续挺进的手势,人在墙头蹭蹭蹭几个踏步,消失在定西的视线中。

丁喜摇摇头,继续走进第二进院子,刚刚站定,还来得及观察四周,"唰!"身后一条人影暴起,半空中流星一般的刀光,似从天际奔腾而下,一刀狠劈丁喜搭着尸首的肩膀!

丁喜头也没回,只觉得身后刀风凛冽,倒地一个打滚,把尸首往上一抛,"哧"一声响,刀光自上而下,把本来就残缺的尸首又砍掉一块。

一个男人往后一退,舞了个刀花,冲他狞然一笑,刀身上隐隐有一层淡蓝色的薄雾。

"终于来个会用炁的!"丁喜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邪笑,掏出小连杀先前在洞口借给他的军刺,还不忘朝对方勾了勾食指。

双方一句废话没有,立时刀光交错,风声凛冽,人和人狠狠撞上,再狠狠撞开,带着刺目的红和一块块碎肉,漫天混浊的日光里如同红色的墨,泼辣辣散开,在院里铺展开一幅杀戮图。

有人惨叫,有人惊呼,但丁喜一声未吭,他一改平日的嘻哈,满脸沉肃,眼白血红,他沉默的拼杀,将心里的怒气和骨子里的悍勇,全部都凝在了这一把刀上。

几个回合,丁喜虽然占了上风,但他心里清楚这是因为自己不管不顾,一味的拼命的缘故。

单论实力,眼前这持刀男并不比自己差,至少也是后天三级炁,自己虽刺中对方几刀,却并没伤到对方要害,可见对方护体功夫也不差。

丁喜拖不起,张家的底蕴他不清楚,但有个不争的事实,张家有钱,富可敌国,有时候钱就是最厉害的武器,再拖下去,还不知道张大宾会请来什么样的高手。

到时候别说是扫除三大势力报仇,只怕自己的小命在这头一家就会挂掉,还会连累了小连杀。

丁喜心念一转,瞅准个空挡,抽身后退几步,稳住身形后冷冷道:"三级炁的水平不止这两把刷子吧,喜爷给你放大招的机会。"

持刀男气喘如牛,他没想到竟有人会选择这种不要命的贴身肉搏,早想抽身,可无奈丁喜就和口香糖一样,一直贴身缠斗,要不是自己护体罡炁强悍,刚才自己至少已死挂两次。

眼下的机会他正求之不得,"这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持刀,调动浑身元炁,运至刀身。他手中的那把刀变得通体幽蓝,即使现在是青天白日,让人看了也不禁一寒。

"八极刀!"持刀男自下向上在空中画了一个蓝色的圆,就要一到劈下,没想到随着"砰"的一声,自己的大招还没来得及秀,自己就已经下去向阎王报道了。

丁喜嘿嘿一笑:"八什么极什么刀啊!给了你机会,你不争气啊!"

他向暗处的小连杀眨了眨眼睛,竖了个大拇哥,又重新扛起大掌柜的尸体。

其实丁喜刚才和持刀男缠斗的时候,也是暗暗叫苦,对方的护体罡炁就和泥鳅一样,明明好几次刺中了他要害,可每每刀锋一沾身就立刻走偏,而且划到别处也只是擦破了点皮而已,自己手中的军刺也裹了元炁,却拿对方一点脾气都没有。

当他看到暗处的小连杀已经占好狙击位后,便抽身出来引诱持刀男全力一击,这样持刀男的湖底罡炁必然减弱不少,小连杀的秋田式PLUS足以送他见阎王。

丁喜继续朝里走,在经过持刀男尸体的时候,发现他双眼圆睁,也不知道是死的太仓促还是面对自己的无耻死不瞑目。

丁喜附身一抹他双眼,心中默念了两声罪过啊罪过,然后起身惋惜的说了句:"叫你放大招你就放?我可从来没说要和你单挑,活了一把年纪,还这么天真,真特么幼稚。"

张府第三进大院属于内院,里面楼台亭阁,小桥流水,另有一番景致,丁喜扛着无头尸体满身血污,置身其中显得极不协调。

院内虽然景致不错,可他却不敢掉以轻心,生怕水中跃起个人或是树上砸下把刀来。

奇怪的是,一直等他小心翼翼的快走出院子,也没遇见任何阻碍,甚至没发现小连杀的身影。

难道都已经被小妞儿解决了?丁喜满腹狐疑,跨进第四进院子的圆形拱门,他哪里知道真正的危险就在前方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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