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怡香楼外,江河散去,一片吴侬软系。

雨滴落华庭,声声慢,芭蕉梧桐细雨。

纤纤手指甲上涂着凤仙花染红的汁水,看上去娇艳似滴,指甲的主人纤柔地夹着帕子、眉儿轻轻地弯着,眼眸微瞬。

兰血儿轻轻依靠着床沿的雕花栏杆上,看着窗外的雨滴滴落,在窗沿下的白陶大缸中滴出一朵朵水花,一尾尾斑斓的鲤鱼正冒着头轻吮着雨滴。

“血儿,来贵客了,如今这位公子可以一出手就给了妈妈二十两银子呢。”老鸨的脸上笑得挤出了褶子,作势上前来扶兰血儿,一只手放在前胸上往里塞了塞。

“他亲自点名来让你去,要听你最拿手的“点朱雀”呢,快去露一手,如今要是傍上了这位公子,你这好日子还长着呢,我们楼里的姐妹们谁不羡慕你呢。”老鸨小心谄媚地笑着,一双眼睛中闪着精光。

“好的妈妈,我这就去。”兰血儿嘴角往下撇了撇,扭过头来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用小指蹭了一些口脂在樱桃小唇上,甩着袖子一步一顿地妖娆而去。

穿过东边的回廊,兰雪儿向下看去,看得到两位看似阔绰的公子哥正相对而坐,不禁勾了勾嘴角,脸上挂起了职业一般迷离的微笑。

在暖秋阁门口站定,兰血儿一双似水微露含情目挨个看过去,对着桌前的两个客人福了福身子。还没抬头,就听得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道:“公子,我说的是吧,这不见真人,不知熟是画中仙了。这怡香楼的头牌非血儿莫属了,您瞅瞅这身段、这姿态,实在堪属上乘。”

兰雪儿抬头,脸上一如既往挂着谄媚的微笑,双眼弯弯地看向说话的这位公子。他身穿一袭烟紫色的袍子,袍子上绘着花鸟图案,一双袖子滚了金边。一双眼睛弯弯的,脸颊上的肉微微晃动,正笑嘻嘻地看着兰血儿。

再看旁边这位,一身水蓝色的袍子上压着暗色花纹,一手拿着扇子轻轻扇动,一双剑眉下眼睛微露,薄薄的嘴唇动了动:“血儿,见字如血,哈哈,我喜欢,不知血儿酒力如何?”

兰血儿听罢,走上前去,一手拿了掐丝法银的酒壶为两位公子倒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双手托着酒杯,一手拿着帕子遮着,一口干了这杯酒。“公子,鄙人兰血儿不才,承蒙两位公子惦记,敢问两位公子如何称呼?”

紫衣公子哈哈笑了两声,“我名岁丹,这位公子是悠木,我们两人在这江宁府做买卖,寻得了空,却看得眼花缭乱,不知还有怡香楼这样好的一个去处。久闻血儿芳名,兰花中带血色,灼灼其华,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兰血儿心里转了一转,这种夸他的语句不过是场面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脸上还是挂满了笑意:“感谢公子抬爱。”

悠木缓缓抬头:“这怡香楼的布置倒是极其讲究的,这四扇屏风乃是大的秀坊出的名家手笔吧,这博古架上摆的也是有特点,都是兰花,莫非都是按照血儿的喜好准备的?”

兰血儿眼睛不禁一眯,看着眼前这位观察的很仔细的悠木,不禁笑了笑,“怡香院姐妹们众多,这暖秋阁中摆放兰花,我却不知是何缘故,说来惭愧。”

兰血儿的笑容一下子看到了悠木的心里,眼前这“女人”妩媚中带有丝丝阳刚之气,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刚,两相融合,正好在眼前的可人儿身上得到体现,看的悠木心中痒痒。

悠木从衣袖中掏出一个乌木盒子,示意站在旁边的小厮云舟给兰血儿,小厮云舟轻轻地拿起,递到兰血儿眼前。“一点礼物,不成敬意,也是这等好簪子才配的上血儿这绝色佳人。”悠木微微颔首,拿起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兰血儿面上笑着,接过这小盒子打开,只见得里面有一支掐丝金雀儿造型的簪子,这簪子主体由碧玉构成,通体透亮的碧玉外围绕着一丝丝的金边,在簪头用金丝做成造型绝美的镂空雀儿,这雀儿做的栩栩如生,眼睛是用绝世黑珍珠点缀,嘴巴用红珊瑚做成尖尖的形状,羽毛被一颗颗小珠子点缀的栩栩如生。雀儿肚子里面还拢着一颗翠绿欲滴的玉珠。

血儿瞥了一眼,这贵重的礼物怕不是凡品,可能大有来由,自己万不能收下。脸上却是娇媚百态,“承蒙公子喜欢,这么贵重血儿怎能收下。”

岁丹公子哈哈笑道:“无妨,既然悠木兄肯拿出来,就说明他倾心于你,听说你拿手的这“点朱雀”在这江宁府都是一绝呢。”

一旁的悠木缓缓用筷子夹起面前的清蒸鲈鱼,“这点朱雀,就跟这面前鱼腹部的肉一样,我夹起来的这块才是精华。”

兰血儿轻轻一笑,虽然面前的公子话语如此粗鄙,自己也不好拂了别人的意,拿起身边的琵琶抱在身前,微微调整好坐姿。

“血儿给公子献丑了。”一边轻抚琵琶,眼波流转,一双巧手在琴弦上飞舞。

红色的指甲如同开出来的娇艳的鲜花,在琴弦上跳跃,慢慢捻住,又轻轻拢起,琴音袅袅,一如小溪潺潺,一如狂沙漫舞,一如蝴蝶轻掠,一如边马长嘶。

声音时而清越激扬,时而低沉悠婉。听得悠木手中的玉箸不知何时掉落,在地板上发出了叮的声音,碎成了两半,也无人在意。

一旁的默默无言的小厮云舟捡起玉箸,离开了暖秋阁,去了东厨,血儿正弹到激扬处,更无人理会一旁的小厮。

琵琶余音袅袅,在暖秋阁外也久久回荡,周围的人们都在打听这是哪家的公子这么阔气,能够请得动兰血儿出场,一边喝酒,一边品评这“点朱雀。”

一边的老鸨儿逗趣道:“哎呦,这位客官,您可是有福气呢,可不是每次来都能听到我们这头牌的琵琶曲呢,您多来几次,没准能饱听个够呢。”

兰血儿的手拢住琴弦之后放手,琵琶声余音袅袅,听得周围的人们不禁久久不能回过味来。对面的悠木啧啧称奇。一边举杯向血儿言欢。

一杯酒下去,血儿的脸色更加红润,迷离之中看向岁丹公子,不禁发出啊的一声惊呼。

这一声啊凄厉无比,外面的人皆是一震。

兰血儿面容失色,立刻起身,怀中的琵琶掉落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岁丹公子双目圆瞪,一条条血丝从眼角中流出,直直地瞪着兰血儿,两手紧握,似是极为痛苦。

外面的人们切切私语,小厮抱竹慌忙跑进来,“血儿,没事吧。”他抱起了晕过去的血儿。这一瞬的光景,老鸨带着众人都来到这暖秋阁,看了这光景,都极其慌乱,有人高声叫道:“快报官,快报官。”

刚从东厨拿了玉箸的小厮云舟看见此场景也呆愣在原地。

老鸨还算见过点世面,立刻镇定了下来。有序地引导疏散着众位客官,“哎呦各位,给大家陪个不是,各位下次再来。”

又忙着让人把兰血儿抬回屋里。屋内的悠木回过神来,连连往后退去,连衣袖上沾染了菜汤也没有觉察。

指着兰血儿高声叫道:“是他,他一定是施了妖法,魅惑了岁丹,一定是他,把他抓起来。”

小厮云舟上前说:“肯定不是兰哥,你莫要血口喷人。”

眼看着这暖秋阁要乱了起来,老鸨一边笑道:“既然发生了案子,就该由官府来决断,公子您说是不是?”

老鸨是担心这兰血儿,她怡香楼的招牌可是她费劲心思培养起来的,若真是兰哥,她这损失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