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七月大暑,天佑山的瀑布因为持续半月的热浪而苗条不少。

聂骄阳此刻坐在卧殿,却感觉不仅是身子,连魂魄都快要结冰了。

坐在一旁冻得直打颤的虞禾微微张开发紫的唇,口中立刻冒出丝丝袅袅的白气。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冻死在君上的紫华殿时,那刺骨的冷气终于变淡了。

长吁一口气后虞禾起身退出殿内,侧头看到朝这里走来的艳丽妇人。

“五长老稍等,君上正在调息。”

殿内,聂骄阳闻声慢慢睁开眼。

江芷婉还真的来了。

从前日醒来后她就头疼不已,一直到现在灵识才平静下来。

她思忖了三天三夜,也在这一刻终于接受,自己战败身死后又回到了五年前。

看来,是苍天要给自己再来一次的机会。

“虞禾,请五长老进来。”

“是。”

门被一阵清风缓缓推开,江芷婉提起两侧月白色的绣鹤裙裾迈步走进殿中。

“君上。”

江芷婉走到软垫前优雅地跪坐下,察觉到一丝透骨的冰冷,她皱眉问道:“今日君上体内的灵气又失控了?”

聂骄阳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却让她对面之人急了起来。

“君上,灵炉已经炼成,您切莫再因为妇人之仁而拒绝!我们凌云国能在整个玲珑大陆立足,全凭君上聂氏的强灵血脉,您……”

“好了。”

聂骄阳扬起手示意江芷婉停下,虽然对面之人失望不已,但还是闭口不言,只是一双手握紧衣裙,愁容满面。

聂骄阳缓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口道:“既然五长老都大义灭亲为本君炼了灵炉,你选个日子便送来罢。”

江芷婉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好一会儿才惊喜道:“那臣今日便将他送来。”

快速地起身走了几步,江芷婉又重新坐了回来,从袖内拿出一叠纸,“差点儿忘了,这是内夫这几日为旱灾之地提的一些想法,望君上提点。”

聂骄阳接过纸认真看起来,等全部看完几分欣喜地点了点头,道:“江陈氏制作灵器的水准本君向来佩服,明日本君会亲去府上试一试那导水器。”

“臣叩谢君上信任!”

待江芷婉离开,聂骄阳哭笑不得地叹了一口气。

自凌云国立国以来,江氏一族从来都是功不可没。五长老对凌云国的忠心自己也从未怀疑过。

上一世江州城所有的精兵连同五长老自己都以身殉国,她的内夫也殉情而坠下城楼。

唯有一事聂骄阳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

为何她执意要将他们唯一的儿子做成灵炉献给自己?

凌云国虽以女子为尊,但绝不会无故去轻贱男子。

聂氏都是一脉单传,代代出生的都是灵脉强悍的女子。

也因聂氏灵脉太过强悍,导致凌云国出生的孩子都会受到国内灵气的影响,只有女子才能继承灵脉修习法术。

可玲珑大陆其他国度不是,都是以男子为尊。

所以即使凌云国的男子去到其他国度也会受到羞辱和嘲笑。而外头的男子则想打败凌云国的女子并折辱一番,来证明自身实力的强大。

久而久之,凌云国的人便只能蜗居一方,寸步不离。

想到这里聂骄阳慢慢闭上眼。

“不能再败一次。”

她战败身陨后再醒来便回到了殿里,宛如只是结束了一场才开始的噩梦。

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战败后会有什么后果。

族内男子会受到更多的折辱而生不如死,族内的女子会被生生折断灵根,为奴为婢。

聂骄阳抬起双手揉了揉额角,睁开眼翻开三天以来她整理出的笔录。

她的确不需要用熔炉去分担自己每月一次体内暴增的灵气,因为她下个月就会在天阳山顶寻得转灵石。

转灵石虽比人体灵炉的效果差一些,但对自己的灵脉不会造成影响,只是多受些苦头罢了。

所以有没有灵炉并不会影响自己的实力。

而导致她落败的根本原因是自己被约定好的同盟国给出卖了。

聂骄阳抬笔在“沈知鹤”三个字上画了一个大圈。

“背信弃义的鼠辈。”

这个仇她记下了。

聂骄阳继续翻页,一条一条仔细看着自己写下来的那些名字,回想着过去做出的每一个与这些人相关的决策。

等虞禾进殿提醒时,天都已经黑下来了。

“君上,五长老为您准备的灵炉送来了。”

“这么快?”聂骄阳有些错愕地抬头,随即回想起江芷婉说的“今日”。

五长老当真是这般“重女轻男”之人?这好歹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

还是说,一切都是为了大义?

活人当灵炉可不是一般的受罪。

有些人宁愿把孩子卖去梨园当小倌,也狠不下心给旁人去当灵炉。

聂骄阳揉了揉眉心道:“先送去灵芸殿罢。”

虞禾点了点头,正准备转身时才想起手中的玉牌来。

“对了君上,这是江陈氏避开五长老偷偷送到属下这里的,说是万恳君上看上一看。”

“哦?”

聂骄阳合上书,心中有了一丝欣慰,“本君看看。”

江陈氏她见过多次,的确是外边人人称颂的贤夫,想来他还是心疼这个儿子的。

待虞禾退下,聂骄阳垂眸看向桌上的无名玉牌。

看来是江陈氏在街头随便买的一块下等玉牌,连制坊名都没有刻。

她指尖隔空点向玉牌,一道浅蓝色的光晕之后,前方出现江陈氏跪下的身影。

“下民万叩君上!”几个响头过后,那人垂头拱起双手。

……

夜色沉沉,四周却都是翻涌的热浪。

紫华殿宫顶一道淡蓝色的光冲向天际,很快整座骄阳城的热浪都被平息。

本来烛火通明的骄阳城内瞬时熄了一大半的灯,有男子轻声哄着怀里的小儿道:“幺儿,君上今夜又赐给我们一个好觉了,快快睡吧。”

灵芸殿门外此时出现一道玄色长裙身影。

“江羽诺。”

上一世她对江芷婉这位儿子的唯一印象只有这个颇为秀丽的名字。

从她严词拒绝后便很少再听到这三个字,更遑谈见上一面。

后来再听到时是从虞禾口中唏嘘谈起的,说五长老那个可怜儿子被人给带走了,之后对话被打断,她也再没有想起问上一问。

可今日听到江陈氏字字肺腑之言后她倒生了无尽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