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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db:名称] 类型:其他小说 作者:韭菜东南生 角色:朱慈烺崇祯 [db: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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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影]坂田银时的火影生涯:我得说作者写法不太高明,纵观火影通篇,披着感情的皮干着禽兽的事,说什么友情羁绊,到底就是强者为尊。如此残酷冷血的世界里写这玩意,就像JOJO里插了一只喜羊羊。本人对梗不感兴趣,不是本书目标读者。 穿成年代文极品女配[穿书]:一开始还是想看的苏爽向年代文,后来女主开学后就越来越像学霸系统文的路子,就没兴趣了。 虚拟帝国之父:前面挺不错,后面。。 崛起大明

《崛起大明》部分章节精彩片段

第五十三章 谍报天才


  矿工当步兵好,但如果是火枪兵,朱慈烺更看好注重协作和服从口号的纤夫。

  董琦到山东募兵的主要对象是矿工,山东大小矿井无数,正好可以拿来当兵源,此外山东还有运河,山东临清是天下八大钞关之一,因此,纤夫也不少。朱慈烺交给董琦的命令是双管齐下,有多少就招多少。

  而李若链去天津,主要招募的是适合当火枪兵的纤夫。

  矿工和纤夫都是社会的最低层,生存环境极端困苦,加上现在天灾人祸,民不聊生,就算没有军饷,只要管饱,估计也有很多人愿意从军,更不用说,董琦和李若链此次招募的是京军,军饷比地方部队高出许多,有太监和锦衣卫随行,还有皇太子的金字招牌,其吸引力非同一般。

  即便如此,朱慈烺还是有点不放心,他给了董琦和李若链临时处置的权力,不要怕花钱,只要能招到好兵,再多的钱他也愿意出。

  但并不是所有的矿工和纤夫都适合当兵。

  照戚继光《练兵实纪》所说,凡是那些脸皮白净、行动伶俐、看见官府也毫无顾忌的人,都不是好兵员。因为这些人都是城市的油滑之徒,关键时刻靠不住,不但自己开溜,还会拉着其他人一起溜。万一被抓住,他们又有足够的口才嫁祸于他人。所谓一粒老鼠屎,搅坏一锅汤,这种人在军队中,不但不能作战,反而会起到瓦解军心的作用。

  所以这种人坚决不能要。

  那些黑大粗壮、皮肉坚实、憨厚愚笨、没有家眷、身家清白的乡野之人,才是上佳的好兵员。

  这几个原则,朱慈烺都细细的跟董琦李若链讲过,他两都铭记在心。

  目送李若链和董琦离开,朱慈烺忍不住想起了一个人。

  高文采,你现在在哪?算日子,你差不多应该到辽东了吧?

  高文采,锦衣卫街道坊掌刑千户,宛平人,甲申之变中,组织军民激烈抵抗李自成,后听说崇祯皇帝已经在煤山自杀后,归家,闭门,与全家十七口人一起上吊自杀殉国。

  这样的忠臣,朱慈烺穿越而来后,第一时间就调到了自己身边使用,经过交谈后发现,高文采居然是一个谍报天才,十七岁加入锦衣卫,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兵一路升到千户,只用了短短十年,如果不是因为出身平平,没有背景,早成为掌刑司的都司了。

  所谓掌刑司,其实是一个反间谍机构,前世里,人们把锦衣卫描述成一个无所不能,连大臣一夜上几次茅房都知道的特务机构,但真实的锦衣卫却并没有那么传奇。锦衣卫最盛是在嘉靖朝,其庞大的情报网络曾经遍布整个大明帝国,最远甚至延伸到蒙古草原的科尔沁、察哈尔。那时的锦衣卫可真是威风赫赫,无所不能,天涯海角,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在其掌握之中。

  而后盛极而衰,嘉靖帝之后的皇帝,对锦衣卫都不甚重视,即使有些雄才的万历帝也没有对锦衣卫提高兴趣。

  到了崇祯朝,因为崇祯帝本人对阉党的厌恶,而阉党又是厂卫的代名词,阉党倒台,厂卫中的锦衣卫也跟着倒了霉,不但被崇祯严格限制了权力,每年的经费也是减了再减。十五年过去了,锦衣卫基本被废,活动范围仅限于京畿地带,甚至是京师城内外。

  明末战争中,建虏能一次次的从蒙古绕道突袭,并使用各种奸细,对大明官员渗透或者策反,而大明从未做出有效的反击,大明情报部门的失职和失能,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如果锦衣卫能有辉煌时期的十分之一的能力,这种情况也许就不会发生。

  对外情报网彻底完蛋,对内的防谍,锦衣卫还有些能力。

  而这就是掌刑司存在的意义。

  高文采加入掌刑司后,几年时间,一连破获了好几起的细作案,摧毁了建虏在京师的一个间谍网,立了大功。

  可当谈到这些“辉煌”时,高文采却一点喜悦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忧心忡忡,因为掌刑司的工作越来越难干了,经费短缺也就算了,最近一年来,还经常被派遣去做一些跟“防谍”无关的事务,而且一做就是大半年,所以高文采非常郁闷,直到被朱慈烺召见。

  高文采能说一口流利的蒙古话,建虏的满语也能听懂,易容化妆,跟踪反跟踪,杀人不见血,这些间谍的高级本领,他都很精通,这一发现令朱慈烺惊喜不已,试探着问了一声:“高文采,如果有机会,你可愿意到建虏的沈阳走一趟?”

  高文采立刻就明白了,想也不想的就跪下:“臣愿意,臣等这一刻很久了。”

  “哦?”不比防谍,当间谍可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即使是在前世,已经进入文明时期的西方世界,在战场上发现敌国间谍也都是处以绞刑,而士兵却可以当俘虏,不必担心有生命危险。

  所以朱慈烺奇怪,高文采为什么想也不想的就答应这个极度风险,但却回报很低的工作?

  “臣有一个好友,名叫杨之俊,先前是京营的千总,三年前,辽东之战,他兵败投降了建虏,不过臣始终坚信,他不是真心真意的投降,而是仿效汉朝李陵,想要伺机重回我大明。去年的时候,臣听说他在沈阳的汉军营中担任参将。”

  “你想要去劝说他?”朱慈烺明白了。

  高文采点头。

  “但……人是会变的,也许他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忠贞。你如果见到他,他说不定会卖了你。”朱慈烺皱着眉头,虽然他急切的想要在建虏的后方发展己方的谍报组织,以便能料敌先知,但高文采如此忠臣,家中老母尚在,妻贤子孝,一旦出了意外,他如何去面对他的家人?

  所以朱慈烺很犹豫。

  “不,他绝不是那种人!”

  高文采说的斩钉截铁:“殿下,让我去吧,只要你答应赦免杨之俊,我保证一定能说服他。”

  “一个杨之俊,不值得你冒险。”朱慈烺还是拒绝。

第五十四章 李代桃僵


  “殿下的意思臣明白,臣此去,当然不只是为了杨之俊,我大明与建虏交战几十年,对辽东局势,对沈阳的认知却依然停留在几十年前,这些年来,我大明派出的细作,没一个能越过锦州,臣认为,这实在是我大明的耻辱,臣这次去,终极目标,就是在沈阳城建立一面情报网。”

  “你想清楚了?不后悔?”朱慈烺问。

  高文采坚定回答:“不后悔。”

  “你回去想一晚上,如果心意不改,明早来见我。”

  第二天,朱慈烺还没有起床,高文采就来求见。

  朱慈烺知道,高文采的心意已定。

  “有什么需要,你就跟我说吧。”朱慈烺叹。

  “只有一个,请殿下照顾好我的家人。”高文采叩首在地,再抬起头时,已经满脸泪水。

  朱慈烺的眼眶也湿润了,他托起高文采双臂:“一年为限,不管成功失败,你都要回来!”

  高文采是十五天前走的,朱慈烺算着时间,他应该差不多到辽东了。

  但高文采出了一点意外,此时还在大明境内。

  蓟州。

  距离边境长城十几里的一个破败小村里,高文采裹紧那件破烂的棉袍,挤在草屯里冻的瑟瑟发抖。

  太冷了,虽然还没有到塞外,但却已经感受到了塞外北风的凛冽。

  从京师到辽东有两条路,一条出山海关,沿着宁远锦州,过广宁,最后到沈阳,但此时辽东战事未平,虽然大明在松山败了,但锦州的祖大寿还没有投降,杏山塔山风声鹤唳,建虏侦骑四出,不要说一个汉人,就是建虏人想要沿着锦州回到沈阳,也是很不容易的。

  所以此路不通,只能选择第二条路,绕道蒙古,经广宁去往沈阳。

  高文采将自己化妆成了一个逃荒的山东流民,在这个小村庄守了五天,终于等到了一支出关的山西商队。

  这支商队很诡秘,明明是商队,马车拉的都是布匹粮食和铁器,但外面却用干草罩了起来,伪装成了向长城守军运送干草的运输队。作为锦衣卫掌刑司千户,高文采对山西商人的伎俩,再清楚不过了,粮食布匹和铁器,都是朝廷严格控制、禁止出关的战,略物资,山西商人伪装成粮草运输队接近长城,贿赂长城守将,偷偷摸摸的出关,出关后就将这些物资卖给蒙古人,甚至直接卖给建虏,以获取巨大的利润。

  这些山西商人,实在是可恶,为了一点钱,国家利益都不顾。

  高文采不止一次的想要彻查这些山西商人,但山西商人在朝中势力强大,各地大小官吏都已经被他们收买,一个小小的掌刑司千户,根本奈他们不何。如果是过去,看见这支欲盖弥彰的山西商队,高文采一定会想办法阻止,但现在,他不但不阻止,反而要帮助这支商队尽快出关。

  这一夜,山西商队就在小村过夜。

  这里是临近长城的最后一个村落,不管是出关的商队,还是为长城守军运送粮食的运输队,都会在这里补充粮水,休息过夜。

  夜里,高文采悄无声息的摸掉了两个半夜出来上茅房的马夫。

  这些马夫跟随山西商人,为建虏运送各种物资,所以没有一人是冤枉的。

  第二天早上,山西商队一阵乱。

  “马六呢?王秃子呢?他们两人怎么不见了?”

  “该不会是跑了吧?”

  “不可能,他们都是老人了。”

  商队从马夫到护卫,人数都是固定的,山西商人为求节俭,也为了保密,用人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绝不浪费,一个人还好,一下少了两人,队伍的运转就变的困难了。

  “不好了,车里的丝绸少了好几匹!”

  “马也有两匹不见了。”

  “肯定是马六和王秃子偷的,两人偷了布,骑马到京师去卖了!”

  各人纷纷猜测。

  一个脸上有刀疤,目光凶狠的汉子愤怒的命令:“去追,在少东家来之前,一定要把他们追回来!”

  各人骑马纷纷去追。

  但哪里能追到?

  中午时分,一个个都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不行啊,他们两肯定是跑远了,追是追不到了。东家明天就到,后天就要出关,咱们得赶紧想办法。”一个留着山羊胡须,师爷一样的老头小声的跟刀疤脸商议。

  刀疤脸咬着牙:“有什么办法?实话实话就是了,马六和王秃子两个混蛋,老子非宰了他们全家不可!”

  山羊胡沉思道:“马六和王秃子逃跑是小,丝绸最多一百两银子,咱东家还赔得起,现在的关键是,不能因为他们两人的逃跑,耽误了咱们出关的大计,少东家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

  刀疤脸是懂非懂:“你的意思是?”

  “赶紧找马夫。有了马夫,就不会耽搁少东家的事。”

  “去哪里找?”刀疤脸一脸苦笑:“去蓟州城里吗?可离着好远呢。”

  “不用。”山羊胡摇头:“村头那间破屋里住着一个男人,刚才咱们的马惊了,他一把就拉住了,看着应该是一个赶过马,当过马夫的人。”

  “行,你去跟他谈吧。”刀疤脸只有凶狠,没什么主意。

  于是,高文采被山羊胡以月薪二两银子的工钱招募,成了山西商队的一名马夫。

  到此时为止,高文采的计划都很顺利,通过山西商队出长城,免了迷路或者被蒙古人侦骑发现的危险,等到了蒙古,再寻机离开商队,过广宁去沈阳。如果商队目的地,不是蒙古,而是辽东,那就更好了,不过山羊胡口风很紧,始终不肯透露商队最远会到哪。

  第二天中午,山羊胡口中的少东家到了。

  三十多岁,穿着蓝色粗布长衫,脚蹬平底黑色布鞋,留着小胡须,脸上颇有风尘之色,看起来经常出关。

  “少东家!”山羊胡和刀疤脸都迎了上去,两人态度非常恭敬,刀疤脸眼中的凶狠消失不见,弓着腰,满脸堆笑,服服帖帖的样子,就像是一条忠诚的狗。

  高文采是马夫,没资格迎,只能远远地看。

  山羊胡小声禀告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少东家皱着眉头,目光渐渐冰冷起来,当听到新招了一个马夫之后,少东家的目光向高文采扫了过来。

  高文采假装不知,坐在车沿上,吧嗒吧嗒的抽旱烟。

  “谭川,少东家要见你。”

  “知道了。”高文采放下旱烟袋,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不过他没有闪避的权力,收拾了一下,向少东家所在的那间大房走去。

第五十五章 兵部闹事


  “东家。”迈进门,高文采弓着腰,恭恭敬敬的向少东家行礼。

  少东家正在喝茶,冷冷扫他一眼,不说话。

  刀疤脸冲上来,一脚揣在高文采的小肚子上,高文采猝不及防,直接被踹翻在地,滚出去了两三米,摔在了门槛处--如果要躲,高文采当然是能躲开的,但他不能躲,他现在叫谭川,不会武功,世代农民,因为在老家山东活不下去,所以跑到蓟州来投靠亲戚,不想亲戚家人去屋中,他没有地方去,就在亲戚家住了下来,直到山羊胡子找上门。

  这个身份,高文采已经推演了好几遍,连山东话都说的贼溜,绝对不会有任何破绽。

  “为什么踢我?”高文采倒在地上,捂着肚子,一脸的疑问和恐惧。

  刀疤脸抽出钢刀,架在他脖子上,拧笑的说:“因为你是一个奸细!”

  高文采的心脏,猛的一跳!

  ……

  京师。

  田守信把从内库中领出来的十万两白银,分批次押到了五军营,那些被遣散的老弱病残,可一次领取全部六个月的欠饷,从此不再是京营的士卒。而留下的军士先领一月,剩下的五个月皇太子会在一月之内补齐。

  十万两银子肯定是不够的,不过京营整顿不是一天能完成,光三位御史手把手的给士卒发饷,估计就得五天的时间,因此银子不用一次性全拉来。

  而五军营即将精简为两营,主营将士涨两钱月银,辅营维持不变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京营。

  京营将士已经很多年没有加薪了,听到这个消息,被挑选出来的精锐军士都是欢欣鼓舞---每月涨两钱银,等于是加薪百分之十。

  那些被裁撤的老弱军士,虽然心有怨气,但一次领到的半年欠饷给了他们一点安慰,加上他们的顶头上司,那些世袭的百户都静悄悄的也被裁撤了,还有最最重要的是,每个人都知道裁撤老弱是太子爷的命令---太子爷是谁?那可是皇上的儿子,未来的皇帝,在城外校场一次砍一百个脑袋,眼睛都眨也不眨的人,敢同太子爷做对,得先想想自己全家有多少脑袋够砍的。

  于是,虽然心有牢骚,但敢在兵营里面闹事的人,却一个也没有。

  等出了兵营,这些人的胆子就又大了起来,越想越觉得不甘,于是他们聚集起来,涌到兵部门前喊冤、哭闹,还有人举报三千营主将贺珍,说他公报私仇,假公济私,要兵部介入查办。

  兵部的小吏压不住,急忙通报了兵部尚书陈新甲。

  一听是京营出了事,陈新甲不敢怠慢,走出来一问,才知道是京营被淘汰下来的老弱。

  兵部虽然是天下的兵部,但却管不到京营,如果是过去,还是朱纯臣的京营总督,陈新甲才懒的管这破事呢,但如今太子爷主持京营,他又自诩是太子的人,对京营的事,当然要关心,于是,陈新甲亲自出面,竭力安抚。

  “都回去吧,朝廷会安排你们的,如果不回去,就想想城外校场的那一百颗人头。”陈新甲一手萝卜一手大棒。

  听到的人都是脖子一凉。

  闹了一阵后,兵部门前的聚集者,渐渐散去。

  对最后的死硬分子,陈新甲一句话就对付了:“全抓了,送刑部大牢!”

  只抓了五六个,其他人惊的一哄而散,不过仍不死心,其中一部分人又跑到成国公朱纯臣和定国公徐允祯府门前大哭,但两位国公被皇上“罚俸三年,闭门思过”,他们哭的再响,也没有人出来搭理他们。

  兵部门前的动静,惊动了顺天府,也惊动了巡城御史,顺天府不敢管,巡城御史原本摩拳擦掌,以为又有人可以弹劾了,但仔细一打听发现是京营、是太子的事后,顿时就蔫了。

  昨天,太子爷手下的锦衣卫查抄右掖营徐卫良的家,有一位不长眼的巡城御史去阻止,结果被打的鼻青脸肿,今天几名御史联名弹劾了锦衣卫南堂指挥李若链--虽然动不了太子,但动动李若链总是可以的吧?

  但皇上留中不发,仿佛无事一样。

  如果是过去,御史们一定是群情激奋,连续不断的上本弹劾,如飞蛾扑火一般,非逼得皇帝将李若链罢职,或者他们本人被罢官,否则不死不休。

  但今日早朝,太子爷废辽饷、开厘金、革盐政、追逮赋,四项惊天动地的国策震慑住了他们,太子爷不是他们想象中“残暴少年”,其冷静果断,对天下情弊洞若观火的睿智,让他们有种望而生却的感觉。

  而他们的两个旗手,战力最强的方士亮被罢官免职,光时亨被廷杖,一下少了两员猛将,精神领袖刘宗周和钱谦益不在京师,蒋德璟和吴牲又态度不明,一片混乱中,御史和各部的给事中都有一些茫然。

  “我等再写一个弹劾李若链的本子吧。”

  有言官提议。

  众人皆点头。

  ……

  朱慈烺没有被弹劾,但弹劾三千营主将贺珍和左掖营主将张纯厚的本子,却雪片一样的飞向内阁。

  弹劾他们两人的不是御史言官,而是京师的勋贵阶层。

  裁撤功勋,祸乱京营,是两人最大的罪名。

  看来,朱慈烺整顿京营,让勋贵们隐隐有了唇亡齿寒的危机感。

  兵部闹最凶的时候,朱慈烺正在视察右掖营的营房。

  明代士卒居住环境十分恶劣,即使是京营也不例外,营房又低又矮,窗户窄小,见不到什么阳光,一踏进去,一股湿臭呛鼻的味道就铺面而来。

  “殿下……”

  田守信想要拉住朱慈烺,朱慈烺摇摇头,示意没事。

  “京师的营房,都是这样吗?”一边巡视,朱慈烺一边叹息,怪不得京营孱弱,住这样的营房,身体能好的了吗?

  “是。”陪同副将战战兢兢的点头,他不明白,堂堂的皇太子为什么要钻到士卒的营房里,这可是本朝从未有过的事情。

  居住如此,吃的就更是差了。

  从营房出来,在阳光下站定,朱慈烺心情有点沉重,看着天空,缓缓下令:“田守信,你派人去工部,请他们派一千匠人来,我要整修京营所有营房,潮湿阴暗,朝向不好的房子,以后只许堆放杂物,不许人居住。再令,从今日起,京营将士每人每月的伙食开销,增加一钱银子。”

第五十六章 神机车炮


  涨了两钱军饷,伙食标准又提高一钱,等于一个士兵比过去多支出三钱银,看起来不多,但京营数万将士,合一起就是一个巨大的数字,加上还有整修营房的费用,朱慈烺手里的银子并不多,照这么花,两天就要见底。想到京营的欠饷还没有发完,朱纯臣和徐允祯两个国公答应的银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交上来,田守信忍不住有点忧虑,不过还是点头:“是。”

  田守信的担忧,朱慈烺何尝不知道,但这两笔钱必须花,不然京营的战力就无法保证。

  说到战力,朱慈烺最关心,也是赋予最大希望的就是神机营了。

  朱慈烺带着田守信快马奔向神机营。

  神机营副将李顺,正在营门前等候。

  李顺是神机营的千年副将,十前他就是副将了,但因为出身低微,所以再也升不上去,李顺深知这一点,对再上一层楼从来不奢望,不管谁当主将,他都老老实实的配合,是一个谁用谁放心,人畜无害的老实人。

  十年过去,神机营主将换了三个,他的副将却始终稳稳当当。

  不过这个老实人昨天差点被吓尿。

  先是一百个人头让他呕吐,心想:乖乖,太子爷果然不是寻常人,杀人就跟杀小鸡似的,接着阳武侯薛濂在他面前,被帕里啪啦的打了八十军棍。

  当时他两眼翻白,完了完了,太子爷肯定不会放过我,别说八十军棍,就是四十军棍也能把我打死啊。

  不过没想到,太子爷只是冷冷扫了他一眼,却并没有责罚他。傍晚回城之后,李顺直奔菩萨庙,上了三炷香,一阵猛磕头,发誓从今以后吃斋念佛,以谢菩萨娘娘的搭救之恩。回到家中,又在佛堂中念了半个小时的经文,但到了晚上,当他最喜欢的小0妾爬到他床0上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

  此时站在阳光下,李顺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嘴巴。

  菩萨娘娘我错了,太子爷今天巡视神机营,请你保佑我,千万不要出什么乱子。

  马蹄声响,一百个锦衣卫簇拥着朱慈烺滚滚而来。

  李顺擦擦头上的汗,赶紧跪下迎接:“臣等恭迎殿下!”

  李顺身后,是神机营的五个千户,其中一人就是刚刚升任的魏闯。五人跟着李顺一起跪下。

  朱慈烺勒住缰绳,看了一眼李顺,又看李顺身后的魏闯,淡淡说:“都起来吧。”

  “谢殿下!”

  进入神机营,营中将士已经在中心校场列队而立,大小佛郎机炮,虎蹲炮,还有神机营赖以使用的战车,在校场上从密集而列。

  隆庆元年(1567年),戚继光曾短暂担任过神机营副将,也就在这期间,针对北方少数民族骑兵的特点,戚继光创造了一套全新的“车营战法”。

  所谓“车营战法”:即每四人推一辆战车,车内放置拒马和火器。战斗时将战车结成方阵,马步军以战车为掩护,先用火器远距离攻击敌人的骑兵,靠近后步兵使用拒马列于阵前,用长枪刺杀敌人,敌军后退时派骑兵对其进行追击。

  这种战法和现代的装甲步兵战法有类似之处,都是借助战车保护士兵,远程火器打击、中程弓箭打击,近程用长枪,形成三重火气,与二战时期的火炮摧毁、重机枪火力压制、近身格斗的立意完全一致,作战理念非常先进。

  如今孙传庭在陕西练兵,最倚仗的也是最得心应手的依然还是这种战车战术。

  战车战术有其高明之处,但弱点也很多,除了只能用在大平原,无法主动进攻之外,其最大的弊端就是机动力不强,胜是小胜,败却是一败涂地。

  如果扼守险要,没有被抄后路的危险,战车战术绝对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否则敌人骑兵大可以绕行而走,根本不搭理你,你阵势再好,威力再大,也发挥不出用处,而敌军一旦绕行而过,断了你的退路和粮道,那你可就玩完了。

  因为机动力不强,一旦撤退被敌人追击,那就是一溃千里,收也收不住。

  历史上,孙传庭的郏县之败就是如此,败逃之后,连十分之一的军力也收拢不到,火器军械更是一支也没有带回去。

  因此,在朱慈烺看来,战车战术已经不适合现在的战场了。

  不过这并不表示朱慈烺要抛弃战车。

  战车对火枪兵是鸡肋,对炮兵却有很大的用处。

  抛开战车,朱慈烺来到了炮阵前。

  神机营一共有五十门大小佛朗机炮,虎蹲炮则数量众多。

  佛朗机炮是一种早期的后填装滑膛加农炮,由母铳和子铳构成,重约400斤,母铳长约一米五,配有4个子铳,母铳身管细长,口径较小,铳身配有准星、照门,能对远距离目标进行瞄准射击。铳身两侧有炮耳,可将铳身置于支架上,能俯仰调整射击角度。铳身后部较粗,开有长形孔槽,用以装填子铳。子铳类似小火铳,可预先装填好弹药备用,战斗时轮流装入母铳发射,省却了装填弹药的时间,因而提高了发射速度。

  此时在大明朝,佛朗机炮是明军野战的主力,至于大名鼎鼎的红夷大炮,因为份量太重,每一门都在3000斤,因此大部分都放置在城头,用于守城,袁崇焕的宁远大捷就是红夷大炮之功。

  虽然早有耳闻,但朱慈烺还是第一次见到佛朗机炮的实物,伸手一摸,感受着炮管的冰凉和金属质感,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男人嘛,天生就带着对武器的喜爱,更何况,在朱慈烺的谋划里,佛朗机炮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将承担起剿灭李自成的重担。

  摸着佛朗机炮,似乎是在感受一种无坚不摧的力量。

  “李顺,这炮多重?”朱慈烺问。

  “400斤。”李顺赶紧回答。

  佛郎机共分大样、中样、小样三种,有铜铸,也有铁铸。大样佛郎机身长2.85米,重700斤,称“大将军”,据说,还曾经铸过一门重达3000斤,射程和红夷大炮不相上下的巨炮。

  现在神机营装备的大部分都是400斤的中样,明中期国库还能拿的出银子,那时还有铜铸,现在全部都是铁铸了。

  “用药多少?”

  “用药3两半,装铅子弹丸三两。”

  “射程多远?”

  “最远400步,300步最准。”

  朱慈烺点头,400步也就是500米左右,佛朗机炮的射程虽然不能跟红夷大炮相比,但胜在轻便,而且射速比价快。

第五十七章 炮营整肃


  “如何瞄准?”朱慈烺问。

  “这是准星和照门,两边有炮耳,上下左右调节即可。”

  李顺弯下腰,亲自为朱慈烺演练,同时详细的解释。

  佛朗机炮需要两个人配合才能快速瞄准,但李顺单手操作,一个人就可以完成,十年的副将果然不是白干的。

  朱慈烺静静听,忽然问:“现在神机营中,能熟练操作此炮,并精确瞄准的军士有多少?”

  “这……”

  李顺一下被问住了,朱慈烺冰冷的目光让他明白,他绝对不能撒谎,不然阳武侯薛濂就是他的前车之鉴,薛濂是侯爷,还可以保住性命,他如果撒谎,立刻就会人头落地。

  这些年神机营训练废弛,人心涣散,虽然是神机营的副将,对神机营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但能精确瞄准的军士有多少,他还真不敢确定。

  “嗯?”朱慈烺皱起眉头。

  李顺额头上的冷汗刷的就下来,他本来就提着一颗心,哪经得起朱慈烺这么吓?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殿下恕罪,这个数字……臣确实不清楚,不过十人应该是有的。”

  “一门佛郎机,操作最少需要六个人,瞄准也需要两个人,你的意思,我堂堂神机营,只有五门炮能打准吗?”朱慈烺怒。

  “臣有罪!”

  李顺跪伏在地,头也不敢抬,汗水早已经湿透了他前胸后背。

  朱慈烺不看他,看向那五个千户,问:“谁是炮营千户?”

  “炮营千户薛真见过殿下!”

  一名千户向前一步,对朱慈烺抱拳行礼,和李顺一样,他也已经是大汗淋淋了。

  “薛真?”朱慈烺扫一眼他白白胖胖的脸,问:“你是薛濂什么人?”

  “臣……是他堂侄。”薛真战战兢兢。

  “这三年来,炮营操练怠废,一个月连一次炮都不打,你身为炮营千户,可曾劝过薛濂?”

  “臣,臣……”薛真冷汗淋淋的答不出,这三年来,他和他叔父只知道捞钱了,那管训练?

  “拖下去,杖四十。”朱慈烺不跟他废话。

  薛真大吃一惊:“殿下饶命!”

  两名锦衣卫冲上来,打去他头盔,剥去他甲胄,按到旁边的空地上,另有两名锦衣卫手持棍杖走上来,抡起来就打。

  开打之前,执杖的两名锦衣卫看了一眼田守信,田守信面无表情,两只脚自然站立,没有内八字,也没有外八字,两名锦衣卫明白,这是正常行刑的信号,该怎么打就怎么打,薛真如果承受不住,是他身体太弱,怨不得别人。

  砰,砰,砰……

  棍杖落在了薛真的后背和屁股上。

  “啊,啊!殿下,看在臣祖上曾为朝廷立过大功的份上,饶臣一命啊……”薛真一边惨叫,一边哭嚎。

  朱慈烺皱了一下眉头,冷冷道:“言辞狡辩,再加四十!”

  听到此言,薛真差点晕过去,杖四十未必死,但杖八十却是必死无疑的,他可不敢奢望他能有叔父的运气。

  朱慈烺本来真没有想杀薛真,只是想教训他一顿,空出炮营千户这个位置,另选其他人接替,但想不到薛真竟然把祖宗抬出来了,如果饶了薛真,神机营甚至整个京营,到处都是世袭的功臣后代,有样学样,犯了错,人人都抬出祖宗,以后还怎么治军?

  因此,薛真必须死。

  这一次,两名执杖的锦衣卫没有看田守信,太子的话语明显就是“死杖”的信号。

  二十棍下去,薛真已经是受不了了,哭嚎着说:“臣愿意散尽家财,两万……不,三万两,求殿下饶臣不死啊!”

  这家伙倒也通透,知道叔父十万两买了一条命,所以也想依样画葫芦。

  但朱慈烺置若罔闻,虽然内心里他很想要这三万两银子,但要了银子,就得饶薛真的性命,不然天下人都会腹诽他这个皇太子是一个说话不算数的小人,如今的形势下,他皇太子言出必行、公正严明的形象必须维护,不然他就没有办法跟勋贵们斗,更没有办法跟东林党斗。

  更何况薛真犯的是军规,三万两银子就能买命,以后军中还不得乱了套?

  四十棍下去,薛真已经没有了声息,五十棍下去,气息也没了,两名锦衣卫停了杖,探探他的鼻息,向田守信摇头。

  田守信示意拖下去。

  整个校场鸦雀无声。

  李顺和其他的四名千户都一头冷汗,连魏闯的鼻尖都有丝丝汗珠。皇太子军法如此严厉,他们算是彻底领教了。

  将官们如此,校场的军士们就更是胆战心惊了。

  朱慈烺本不是一个冷酷的人,前世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但明末清初的尸山血海,夜夜的噩梦,让他不得不硬起心肠。乱世用重典,治世先治军,如果他连京营都整顿不好,还谈什么逆转历史?

  朱慈烺看向李顺。

  李顺还跪伏在地呢,感觉到皇太子扫过来的目光,赶紧请罪:“臣有罪……殿下饶命。”

  声音颤抖的都快要哭了,只恐杖八十的噩运也落到自己头上,到现在,李顺愈发后悔昨晚违背了对菩萨娘娘的誓言,以至于今天诸事不顺。

  “李顺,听说你过去是炮营千户?”朱慈烺冷冷问。

  “是。”李顺咽了一口唾沫:“臣在炮营待了三年,积功升了这个副将。”

  朱慈烺点点头:“如果本宫让你瞄准,佛郎机炮,你能打多准?”

  李顺精神一振,仿佛看到了生机,立刻回答:“四百步之内,臣绝对指哪打哪!”

  “如果不是佛朗机炮,而是其他的小炮,你多长时间能打准?”

  “只要是炮,原理就差不多,多了不敢说,只要试上三炮,臣就能打十之八九。”李顺不敢吹牛,回答的很是小心。

  “好,”朱慈烺笑了:“从现在起,炮营千户的职务,你就兼了吧,一个月之内,给本宫带出三十个徒弟,两个月之内,本宫要一百个能在四百步之内,精确瞄准的炮手!”

  “臣遵命!”

  李顺跪伏在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至于怎么完成太子制定的严苛目标,他顾不上多想,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吧。

  “起来吧。”

  朱慈烺本来就没有杀李顺的意思,在昨天校场检阅之前,他对神机营的情况就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李顺虽然唯唯诺诺,在副将的位置上无所作为,甚至有贪墨军饷的行为,不过其本人却是一个极其优秀的炮手,四百步之内指哪打哪,绝不是吹牛。

  这样的人,当然不能杀,贪墨军饷的毛病,只要改了,也可以既往不咎。

  “但殿下……臣有一请。”

  李顺爬起来,擦擦头上的冷汗,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抱拳。

第五十八章 意外惊喜


  “但殿下……臣有一请。”

  李顺爬起来,擦擦头上的冷汗,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抱拳。

  “说。”

  “好炮手都是练出来的,而且必须实弹射击,可神机营现在的火药和弹丸都不足……”李顺欲言又止。

  朱慈烺明白了:“放心,火药和弹丸,本宫会给你供应充足的。”

  李顺眼有喜色:“谢殿下!”

  朱慈烺脸色一寒:“但有一点说清楚了,从今以后,神机营全军上下,再有人敢贪墨火药和军饷,哪怕只有一分一钱,本宫也绝对不会轻饶!”

  “诺!”

  李顺带着四名千户大声应答。

  看完佛郎机炮,朱慈烺又看了虎蹲炮。

  佛朗机炮和红夷大炮都是明代中后期引进的舶来品,虎蹲炮却是标准的国产大-炮,最早洪武皇帝朱元璋和张士诚苏州大战时,就使用了虎蹲炮,只不过那时的叫大碗口,明中期以后,因为倭寇之乱,一代名将戚继光聚集匠人,总结前人教训,对一些“不堪用”的旧炮进行“升级改造”,就成了明后期大名鼎鼎的虎蹲炮了。

  虎蹲炮由熟铁制成,仰角射击,每次装火药七八两,可发射五钱重的铅弹一百枚,射击时,一百枚弹丸喷涌而出,呈喷洒形,方圆两丈以内的敌人,都会被扫到,所以虎蹲炮对密集阵型的敌军,有巨大伤害。

  但因为弹丸轻,所以对城墙的伤害较小。

  为了防止“子小而口大”,“散出无力”的蹩端,装一百小铅弹后,再用重三十两的大铅子或大石“慢慢筑入”炮口,增加炮膛的压力,这样不但提高了射程,也增加了威力。

  虎蹲炮最远只能射500米,和佛朗机炮的1000米,红夷大-炮的2000米相比,射程处于绝对的劣势,500米的距离,以建虏骑兵的速度,瞬间就到阵前了。

  而且虎蹲炮装填速度奇慢,它装填一次的时间,佛朗机炮四发都打出去了。还有,因为炮身轻,所以后坐力惊人,常常一发炮弹后,炮身直接后退七八米,如果有人闪躲不及,被炮身误伤也是常有的事--如果两军对垒之际,这无疑会冲乱自家的阵型而让敌人有可乘之机。

  最后还有一弱点,虎蹲炮散热不佳,铸造工艺也不够,打两发就需要长时间的冷却,不然会有炸膛的危险,在时间就是生命的战场上,常常有延误战机的嫌疑。

  虎蹲炮已经落后了,朝廷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因为实在没有钱大量铸造佛朗机炮和红夷大炮,所以一直到现在,虎蹲炮依然还是明军的主力火炮。

  在朱慈烺看来,虎蹲炮就是一个一次性的迫击炮,只能当预备军,绝不能当成主力火炮使用。

  朱慈烺对虎蹲炮兴趣不大,随便看了看,就把目光投向在校场中列阵的军士身上了。

  在昨天校场检阅不同,今天神机营军士的精气神,明显比昨天好了许多,列队站在校场之中,一个个站的笔直,屏气凝息--就算忘记了昨天的一百颗人头和阳武侯的杖八十,今天薛真的杖八十可是真真切切的在他们眼前展现,皇太子整顿军纪的严厉手段,谁能不怕?

  朱慈烺惊奇的发现,和昨天一半火器一半长矛相比,今天神机营每个军士的手里,都握着火器。

  显然,李顺吸取了薛濂的教训,皇太子昨天发那么大的火,不止是因为神机营训练驰废,打靶打不准,堂堂神机营居然只有一半火器,应该也是皇太子发脾气的原因之一,因此,今天李顺翻箱倒柜,将神机营库房里的火器,不管能用不能用,全部都拿出来,装备到军士们的手里了。

  鸟铳,三眼铳,咦?朱慈烺扫了一圈,忽然发现了一种看起来比一般鸟铳更长更重,而且有木质枪托的火枪。

  重型火绳枪?斑鸠脚铳?

  朱慈烺心中一喜。

  在明末,明军只所以对建虏的重甲和盾车无能为力,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火枪的威力太小,弹重3钱、装药3钱的明军鸟铳,根本打不穿建虏的三层铁甲,更遑论那些威力更弱的三眼统了。

  要想打败建虏,明军急需一种破甲利器,而重型火绳枪是最佳选择。

  其实早在崇祯二年,徐光启就呼吁朝廷制造大型火枪对抗建虏。崇祯八年,两广总督熊文灿还将为了对付海寇而购买的一百门重型火绳枪送入京师,因为枪身甚重,需要脚架支撑,形似鸟脚,由此得名为斑鸠脚铳。

  斑鸠脚铳既有足够的威力,能击穿建虏的铁甲,又不像火炮那样笨重,正是破解建虏重甲的良方。

  但不知道为什么,斑鸠脚铳却并没有在明军之中普及开来,史书中,也没有

  明军曾经在辽东使用斑鸠脚铳的记载。

  前世读史的时候,朱慈烺对此一直都很纳闷。

  崇祯十五年,当时澳门本地就已经能仿制斑鸠脚铳了,虽然产量很低,但如果加大投入,为朝廷建立一支使用斑鸠脚铳的大军,不是不可能。

  但今世却知道,明军没有推广使用斑鸠脚铳,其实是有苦衷的,因为斑鸠脚铳构造复杂,造价高昂,国家财力不足以支撑,只能小批量生产,因为产的太少,面对建虏的骑兵大军,根本起不到什么大作用,所以也没有在历史中留下什么痕迹。

  现在神机营使用的普通鸟铳,重量约9斤,口径约为15mm左右,而斑鸠脚铳重量在18斤以上,口径为20mm。鸟铳发射的是14g重的铅弹,而斑鸠脚铳发射的铅弹可达到50克以上。而一次火药的使用量,也是普通鸟铳的三倍以上。

  更多的火药,更重更长的枪身,更大的的口径,使得斑鸠脚铳拥有更大的威力。

  斑鸠脚铳可以击穿100步距离的三层重甲,杀死200步内的人或马,有些情况下,可以击穿200步内的普通盔甲。

  如果斑鸠脚铳在明军中普及开来,绝对是建虏重甲部队的噩梦。

  但斑鸠脚铳的缺点有两个,一是过重,沉重的枪身需要支架支撑才能发射;二是价格昂贵,这两点,限制了斑鸠脚铳的制造和使用,这一世,要想让斑鸠铳在战场上发光发亮,这两个缺点必须改善。

  另,斑鸠铳虽然威力大,但还属于火绳枪,如果能改造成燧发枪,那就完美了。

  这个任务,就交给即将进京的毕懋康吧。

第五十九章 铁质原因


  “能把枪给我看看吗?”

  朱慈烺向那名持着斑鸠脚铳的士兵伸出双手。

  “啊?”

  那士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太子说什么?要我把枪给他?

  “王山,愣着干什么?殿下的话你没听见吗?”

  魏闯轻声喝,这名士兵是他麾下的。

  王山赶紧跪下,双手举过头,将手里的斑鸠脚铳捧给皇太子,斑鸠铳二十斤重,他毫不费力的一把就举过了头顶,看他黝黑的面膛和鼓鼓的肌肉,显然力气不小。

  朱慈烺对他很满意,和周围那些白白净净,一看就是没有受过严格训练的军士相比,王山才是朱慈烺心目中的兵样。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斑鸠铳入手的那一刹那,朱慈烺双臂还是猛的一沉,即使田守信帮他托住了枪管,但另一手还是把持不住,差点把枪摔到地上,多亏王山又在下面托了一下,才免了他当众出丑的囧相。

  朱慈烺微微一笑,向王山表示感谢。

  王山激动的满脸通红。

  朱慈烺低头仔细观察斑鸠铳。

  枪身约在五到六尺之间,靠近枪托的枪管上支着一根夹火绳的蛇杆,枪口看着能放进一个指头,至少有半寸以上,管壁也甚厚,拿在手中非常沉,枪身下有一根木质通条,想来是压弹用的。

  整个枪看来很精致,唯一遗憾的是,保养看起来并不到位,枪管隐隐有一些锈蚀的痕迹。

  “王山,这叫斑鸠铳。对吗?”朱慈烺问。

  “是。”王山涨红脸点头,想不到自己居然能有和皇太子讲话的一天,这简直不可想象。

  “这枪,平常都是你在使用吗?”

  “臣好长时间没有用了,薛侯爷不许营中用,都锁库房里……”王山结结巴巴的回答。

  朱慈烺有所明白,斑鸠铳威力大,一次射击所用火药是一般鸟铳的三倍,薛濂贪墨火药钱,当然不会愿意让手下军士耗费火药使用斑鸠铳,看枪管锈蚀的模样,此斑鸠铳在库房中应该搁置了不少时间,今日巡检,被李顺搬了出来。

  阳武侯薛濂误军如此,绝对应该是死罪。

  “李顺,营中一共有多少斑鸠铳?”朱慈烺转头看李顺。

  “回禀殿下,一共三百二十六支。”

  “都是堪用的吗?”

  “六十支是去年粤东刚刚送来的,绝对堪用,其余都是历年剩下的……臣就不敢说了。”李顺的冷汗又下来了。

  “你是说,每年粤东都会给神机营送斑鸠铳?”朱慈烺眼睛一亮。

  “是,两广总督沈犹龙在粤东建了一个火器仿,生产鸟铳和斑鸠铳,不过产量小,除了本地使用,每年能固定供给神机营的,只有五百鸟铳,至于斑鸠铳,则有年有,有年无。”李顺小心翼翼回答,只恐一句话说错,惹了太子爷不高兴。

  前世读史的时候,朱慈烺对沈犹龙并没有太深的印象,只知道他长期总督两广军务,兼广东巡抚,崇祯十七年,京师被李自成攻破,福王在南京继位时,召他理兵部事,但他并没有赴任,而是归家葬亲。清顺治二年(1645年),清兵下江南,沈犹龙率义军抗清。八月初三,松江城破,沈犹龙殉难。

  历书写的简单,所以朱慈烺并不知道,在沈犹龙治下,还有一个小型兵工厂。

  “太好了!”

  朱慈烺眼睛里的喜色藏不住,转身对田守信:“你立刻去,用东宫和神机营的联合名义,给两广总督沈犹龙发文,要他无论如何,在今年十月初一以前,都得给本宫赶制出300支斑鸠铳,并送到京师来,少一支,本宫都不饶他!”

  “奴婢明白。”田守信转身急匆匆去了。

  朱慈烺摩挲着手里的斑鸠铳,爱不释手:“李顺,这种斑鸠铳,内监和兵部的兵器坊为什么没有造?”

  “也造过几支,但极易炸膛,军士们都不敢用,渐渐的内监和兵部都不造了。”李顺小心翼翼的回答。

  火枪炸膛,一个是技术原因,另一个就是铁质原因。内监的兵仗局和工部的军器局聚集了天下最好的工匠,技术不会有问题,炸膛的原因只能是因为铁质。中国是世界是第一个造成火炮的国家,火炮技术长期领先世界,但中世纪以来,中国的火炮发展却逐渐落后了,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中国本地所产的铁矿石和煤炭中,磷硫含量都非常高,炼出的铁性脆,导致铸成的大炮或者火枪极容易炸膛。

  在脱硫脱磷的方法没有被发明之前,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弃用煤炭,改用木炭炼铁,但木炭炼铁的成本是煤炭的四倍,不说价钱,在北方林业资源日益枯竭的情况下,木炭供应就无法保证。现在的大明,只福建一代的林业资源还算充足,可以大量供应木炭,这也是“闽铁”是天下第一铁的原因。粤东的兵器坊使用的都是闽铁,因此他们产出来的斑鸠铳,才会有一定的质量保证。

  而闽铁一年产量有限,不适合大规模使用,更不用说它昂贵的价钱了。

  闽铁之下是晋铁,晋铁勉强可以用,但炸膛率还是很高,为了防止炸膛,工匠们只能加大管壁的厚度,最后造成的结果就是火枪和火炮的重量太大,在战场上笨拙不易使用,这极大的限制了火枪的使用。

  晋铁造鸟铳还勉强,但斑鸠铳所用火药是普通鸟铳的三倍,晋铁无法承受。

  只有解决了铁的问题,斑鸠铳才能大规模的生产。

  但如何解决呢?朱慈烺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在他的记忆里,整个东北亚低磷低硫,适合铸造铁炮和火枪的铁矿石,只两处有,一处在辽宁本溪,另一处在朝鲜大同江江口距海大约数里的地方。这两处都是浅层铁矿,极容易开采。可现在不管是辽宁本溪,还是朝鲜的大同江口,都不是大明所能掌控的。

  除了木炭烧制,好像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办法了,那就是海外购买。

  朱慈烺只所以对郑芝龙厚待有加,建议父皇任命其为福建总兵,还把其子郑森和其弟郑鸿逵任命为登州水师的游击和提督,除了垂涎郑家的强大水军之外,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想要通过郑家拓展海外贸易,而日本是其中的一个重点,为什么呢?

第六十章 临阵试枪


  因为日本盛产硫磺和铜,这两样都是大明的贫瘠资源,硫磺是制造火药的必需品,铜能造炮,也能制钱,这两样东西对大明多多益善,朱慈烺想要通过郑芝龙的商队从日本多多购买---郑森的母亲是日本人,他郑家在日本有很深的路子。

  现在看来要多一样了,那就是铁。

  日本的铁资源并不丰富,但因为没有煤,他们所有的铁都是木炭烧制,铁性优良,来用制作火枪最合适不过了。大明刀剑只所以不如日本武士刀,并不是因为技术问题,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铁质问题。

  硫磺,铜,铁,这三样是对日贸易的重点。

  说到贸易,自然就得提到银子,但偏偏朝廷没有银子,没有银子,怎么跟日本贸易?

  每每想到这个问题,朱慈烺就是一阵头疼。

  不过意外收获了斑鸠铳,朱慈烺心情还是大好,把斑鸠铳还给王山,笑:“王山,你给本宫打一枪。本宫要看你枪法如何?”

  “是!”

  一听打枪,王山立刻就来了精神,他站起身,扛起斑鸠铳,大步向靶盘方向走。

  今日不但佛朗机炮、虎蹲炮、压箱底的斑鸠铳,都亮了出来,连靶盘也准备的齐全--李顺这个副将真是吸取了阳武侯的教训,在朱慈烺面前,一点马虎都不敢打。

  除了斑鸠铳,王山左手还拿着一根带铁叉的棍子,高四尺,在距离靶盘还有一百步的时候,他站住脚步,将棍子往地下一支。嗯,原来这木棍就是斑鸠铳的支架,也就是斑鸠铳名字的来由,类似于后世机关枪的两条支腿。

  王山开始装弹了。

  第一步,先打开斑鸠铳枪身右侧的引药锅。

  引药锅上面有一个可以水平移动的铁皮盖子,手指稍微用力就可以拨开。

  第二步,王山取了挎在左臂下的小药壶,拨开壶盖,壶嘴对准了引药锅,小心翼翼的将一些粉末状的黑色火药倒了进去,再盖上引药锅,竖起枪身,右手取了挎在右臂下的另一个药壶,但不是直接将火药倒入枪管,而是先倒在一个小木管中。

  朱慈烺清楚的看到,这次倒出的不再是粉末状火药,而是颗粒火药,心中微微点头,看来颗粒火药已经在神机营普及了,唯一遗憾的是,颗粒大小不一,大的如黄豆,小的如米粒,一点都不均匀,大小不一的结果就是火药不能充分燃烧,爆炸的效力会减少很多。

  第三步,王山将木管中的火药倒入枪管中--一次放多少量,他心里非常有数,放在小木管中,就是为了检查清楚。

  第四步,从布口袋里摸出铅弹,朱慈烺目测了一下,其重量应该在五十克左右,比鸟铳的铅弹大很多,磨得还算光滑,轻轻滑进枪管,再从枪身下抽出木质通条,捅进枪管里,将铅弹微微压实。

  第五步,就是点燃火绳。

  不过这项步骤不需要王山动手,旁边早有人帮忙用火石、火镰、火绒,放在一起敲打了几下,冒出烟后把一截火绳点燃,这火绳就是用醋浸泡晾干后的麻绳,燃速慢,可烧很长时间。

  点燃的火绳缠在枪身上,亮火的那一头小心的夹到蛇杆上面。

  接下里就是射击了。

  所有人都看着王山。

  军士们的眼神里都带着羡慕,谁都知道,在太子爷面前演示,一旦表现的好,就会有重赏,就算没有赏,在太子爷面前露了这个脸,以后升官发财也容易的多。

  王山准备射击了。

  斑鸠铳架在支架上,三点一线,瞄着一百步外的靶盘。

  “等一下!”

  朱慈烺忽然喊住了他,对李顺说:“去,挂一块铁板到靶盘上面。”

  虽然书本上写的清楚,斑鸠铳百步之外可以打穿重甲,但朱慈烺并没有亲眼见过,因此今天他要眼见为实。

  两个军士快步跑过去,将四块护心镜捆在了靶盘上。

  护心镜在明军将官一级的盔甲中大量使用,其材质大部分都是熟铁,也有一些是铜包铁,厚度在2mm左右,现场一时找不到铁板,用护心镜代替也是合适。

  四块护心镜将靶盘包了一个严严实实,只要射中靶盘,就能击中护心镜。

  护心镜绑好,两名军士快步闪开。

  接下来,就等着王山射击了。

  众目睽睽。

  王山扳开引药盖,肩抵枪托,稍微瞄了一下,右手扣动了扳机,蛇杆一沉,引药锅中的火药被点燃,随即一声巨响,铳口猛地喷出一道桔红色的火焰,同时伴随有浓烈的白烟,那颗铅弹,则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飞了出去。

  而在火焰喷出的刹那,巨大的后坐力把王山震的向后退了一步。

  朱慈烺彻底明白,为什么斑鸠铳很难在明军普及的原因了,即使王山这种身体强壮,看起来训练有素的老兵,在开枪的刹那,都要被震的后退,何况那些体弱的新兵?估计一枪打出去,一屁股跌坐地上都是轻的,闹不好,胳膊都得震脱臼了。

  斑鸠铳威力大,火药多,后坐力当然也是成倍增加。

  枪响过后,靶盘被轰倒在地,刚才那两个军士迅速跑过去,在靶盘前站定,低头仔细看了两眼,其中一人抬头喊:“靶中!”

  一直提着心的李顺和魏闯,脸上都露出喜色。

  如果王山脱靶打不中,他们脸上非但没有光彩,说不定还会被太子爷责罚。

  如今王山靶中,他们可以暗暗松口气了。

  朱慈烺也是点头,从装弹到射击,王山一气呵成,而且一发命中,不愧是神机营的老兵。

  四块护心镜连同靶盘一起送到朱慈烺的面前。

  其中一块护心镜被击出一个大洞,而木制靶盘的洞更大。

  斑鸠铳,果然厉害,书本上的记载,果然没有错。

  朱慈烺信心更足,将斑鸠铳改造成燧发枪,再在火药上面下点功夫,增加爆炸的威力,枪管加长,增加射击的威力和精度,刺刀什么的,也都配齐了,一共来他个几万支,斑鸠铳必然成为建虏重甲兵的终结者---这是朱慈烺此时的想法,但很快他就知道,事情远不是自己想象的这么简单。

  “王山打的好,赏银十两!”

  朱慈烺微笑宣布。

  “谢殿下!”

  王山跪倒在地,激动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十两银子,是他四个月的工资啊。

  军阵微微骚动,大家看王山的眼神,都是羡慕,同时也有一种跃跃欲试--太子爷如此大方,只要咱立了功,还怕没有赏赐吗?

  朱慈烺笑:“王山,把你刚才倒火药的小木管给我看看。”

  王山赶紧从兜里取出刚才盛放火药的小木管,双手呈给朱慈烺。

  朱慈烺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心想这就是戚继光在《练兵实纪》中提到的鸟铳“药管”了。药管用来预装定量的发射药,作战时将药管中的发射药倒入枪膛以保证火药量恰到好处。

第六十一章 野营训练


  “这么装药,好像有点慢啊,”朱慈烺看魏闯:“为什么不提前装好呢?

  “回殿下,木管小,一次只能装一发。”魏闯抱拳。

  朱慈烺笑一笑,没再说,因为是穿越而来,所以他清楚的知道,在此时的欧洲,已经有了把火药和弹丸包在一起的子弹包,为了防止火药被雨淋湿或者沾水受潮,一般都用涂了牛油或者猪油的纸来包装。

  因为涂了动物油的纸韧性会提高,且没有边缘可供撕开。装填的时候,用牙咬开是最快的方法。

  咬开后一部分倒入引药锅做引燃的火药,剩下的全从枪口倒入作为发射药。最后再将圆形的弹头放进去,用通条压实。通条是一种长的末端有凹口的铁条。用通条压实后,子弹就与枪膛紧密结合在一起了,就不会在枪膛里滚动或者掉出来。

  因为包装纸上涂有猪油和牛油,19世纪中期在印度发放使用时遭到了印度兵的集体抵制。因为印度教崇拜牛,*****禁食猪肉。让他们用嘴咬开涂油猪牛油的子弹是对他们的侮辱。

  有了子弹包之后,装填速度大幅提升,从而提高了火枪的击发效率。

  子弹包必须普及,不过应该推展这项工作不是神机营,而是火药司的。

  把药管还给王山,朱慈烺很严肃的看向李顺:“李顺,从今日起,斑鸠铳是神机营训练的重点,两月之内,本宫希望见到三百个如王山一样,能熟练使用斑鸠铳,并准确射击的好兵,不是一共有三百多支斑鸠铳吗?一支都不许浪费,全部都给本宫用上。”

  “遵命!臣一定全力督促他们!”李顺大声回答。

  朱慈烺点点头,看向李顺身后的另三名千户,问:“哪一位是骑兵千户?”

  神机营虽然是火器营,但编制里却也有骑兵,在战场上起策应、护卫和追击的作用。神机营的编制一共五千人,一千骑兵,一千炮兵,剩下三千是各种火器兵。

  “臣刘大海见过殿下。”

  骑兵千户出列抱拳。

  “你麾下有多少骑兵?”

  “只有一百。”刘大海一脸尴尬,他这个骑兵千户就是一空头司令。

  朱慈烺看向右侧的骑兵方阵,稀稀拉拉的,估计也就八九十人,且马匹瘦弱,军士也没几个健壮的,一看就是平常不怎么训练的懒兵、散兵。

  “带上你的人,即刻到三千营,找贺珍将军报到。从现在起,你不是神机营的千户,而是三千营的千户了!”朱慈烺冷冷说。

  骑兵得大规模,集合在一起训练,方能练出成绩和士气,眼前的九十个骑兵,放在神机营就是混日子,得把他们放到三千营苦练一番。另外,贺珍正在裁撤老弱,这九十个人估计大部分都会被裁掉,如此也省的他们继续占用神机营的兵额。至于神机营未来的保护问题,等到整个京营都整训完成了,从三千营调一千骑兵过来即可。

  刘大海愣了一下,他预料到会有责罚,但没想到会是这种责罚。

  “怎么?本宫的话你没有听见?”朱慈烺皱起眉头。

  “臣听见了,臣这就去报到!”

  刘大海大骇,赶紧抱拳躬身,大声回答。

  刘大海垂头丧气,但又无可奈何的带着麾下的九十个骑兵走了。

  打发了骑兵,朱慈烺围着校场中的步兵方阵转了一圈,李顺,魏闯还有另外两名千户跟在他身后,都是大气不敢喘。朱慈烺脸色沉沉,方阵中那些站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表情疲惫,拿不动枪,甚至腿肚子都开始转筋的兵,都不是合格的兵,要不强化训练,要不就滚蛋!

  朱慈烺沉思了一下,站住脚步:“李顺,从明日起,神机营全体到城外扎营,进行为期两个月的野战训练,除了固定的早中晚三场,夜晚戊时,还得再加练一场,以适应夜战。神机营裁撤老弱的事务,就不要劳动贺珍将军了,你们自己处理就行,而两个月的强训,就是能否留下的标杆,撑不住的,一律清退!”

  城外扎营?野战训练?

  李顺和三个千户都是吃惊,神机营是京师三大营中地位最高的一营,有皇上护卫营之称,除了随皇帝出行,从来都没有在城外扎营的先例。

  但皇太子的命令,他们不敢不从。

  “遵命!”

  “关于军士能否留下,本宫给你们三个具体的标准,第一,鸟铳是否能打准?第二,是否能一口气跑十里路而不休息,双手连续高举斑鸠铳五十下而不累?第三,是否遵守军纪,听从号令?如果三项都合格,那就是本宫想要的精兵。这其中,第三项尤为重要,那些不听号令,在军中发牢骚,传播流言的,一律军法从事,绝不可纵容姑息,谁姑息谁就是同罪!”

  “臣等明白!”

  朱慈烺环视众将:“两个月后,本宫会再次巡检神机营,并举行比武大会,三个火枪营不但比枪法,也要比体力和纪律,到时,成绩最差的那个火枪营,会被本宫裁撤,至于领军的千户,则褫夺职位,回家种红薯!”

  听到此言,魏闯和那两个千户都是吃惊。魏闯还好,迅速的恢复镇定,另外两个千户的脸色却都有点白,显然是信心不足。

  另外,红薯是什么东西?

  朱慈烺看向魏闯:“魏闯,你也不要太轻松了,十天之后,我会有一批新兵交给你,希望你好好训练他们。”

  “是。”魏闯抱拳听令,并不因为收了新兵,成绩可能会受到影响而有所犹豫。

  对这一点,朱慈烺尤其满意。

  “李顺,你的任务是炮兵,两月之后,我也是要检验你的。”

  “请殿下放下,臣一定完成。”到这时,李顺终于可以彻底的松口气了,他知道,有惊无险,自己这是过关了,看来菩萨娘娘还是很保佑的,为表诚心,今晚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害人精再靠近了。

  朱慈烺点点头,“好,希望三月之后,本宫看到的是一支令行禁止,英武雄壮的神机营!”

  三月之后,就是朱仙镇之战,希望整顿强训后的神机营,能成为挽救中原危局的一枚定海神针。

  ……

  京师城西北的八角胡同是京营军户集中居住的一个区域,元朝时,这里是城中的一处养马场,成祖皇帝迁都到北京时,因京师人口剧增,军户无处居住,就把马场平了,分出一块块的地,供军户们修房建屋,两百多年过去了,沧海桑田,世事变迁,但胡同的格局包括那些宅子其实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有一些修修补补,唯一改变的是,居住在这里的不再全部都是京营的军户,一些商人手工艺者也渐渐在这里买了宅子,使原本很是偏僻的这一块区域,渐渐繁华了起来。

  黄昏。忙碌了一天的原右掖营千总徐文朴匆匆返家,刚走到胡同口,就听见一声声的招呼,“徐头回来了。”很多蹲在胡同口条石上聊天的人们都站了起来,弓着腰,满脸堆笑的向他见礼。一眼望过去,都是那些吃空饷被太子唰下来的老街坊老部下。

  不用猜徐文朴也知道他们刚才在议论什么。更知道他们见礼的用意。无非是拦住他的马,苦兮兮他诉苦,求他这个当千总给开一个后门,重回京营讨一碗饭吃,哪怕就是牵马当杂役,也比在外面晃着强。不用说徐文朴没有这个权力,就算有,也不会让这些人再回京营---一个个软把拉吉的连站都站不直,还当什么兵吗?

  徐文朴冷冷点头,忽然一扬鞭,“加!”纵马快速通过,那些想要拦马诉冤的人还来不及反应呢,他就一阵烟的不见了。

  “呸,也是一个狗官啊!”有人对着徐文朴的背影,狠狠咒骂。

  徐文朴回到家,刚下马,亲兵还没有牵走马呢,就听见堂屋里有人在说话。

  “靠,这小子怎么来了?”听出声音是谁,他心里登时就是羡慕嫉妒恨,拎着马鞭就进去了。

  一个穿着武人常服的小伙正在跟他妻子聊天,见他掀帘迈进,立刻站起来抱拳笑:“姐夫回来了?”

  徐文朴点头答应,在椅子里坐了,单手接过妻子递过来的茶水,另一手仍拎着鞭子,板着脸:“你不在军中好好练兵,跑我这里干什么?你可是刚成为千户,里里外外的人都盯着你呢。如果出了漏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原来小伙正是原神机营百户,现升为千户的魏闯。

  别人从百户升千户,那要使出吃奶的劲,不但要有相当的战功,上面还要有人罩着,方有可能成功,魏闯倒好,只一句话就破格提升为了千户,这让奋斗了十几年才变成千户的徐文朴如何不羡慕?另外他也是恨,平常他没少教导这个妻弟,遇事少出头,不要耍犟脾气,他魏家只有他一根独苗,要是出了事,他姐姐还不得伤心死啊。可魏闯偏偏就是不听,那日在校场上,满场几千人无人说话,就你魏闯能,居然敢跳出来指正阳武侯!幸亏太子压得住,如果是其他官员,阳武侯能饶得了你吗?

  魏闯微笑回答道:“神机营要强训了,我今日来跟姐姐告个别,以后怕不能经常相见了。”

  “强训?什么意思?”徐文朴放下茶碗。

  魏闯将神机营即将到城外野训的事情说了一下。

  徐文朴听的入神,心想太子殿下还真不是玩假的啊,还真是要把京营从里到外翻个遍啊。

  “姐夫,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魏闯不是一个话太多的人,而且时间也不早了,起身就要告辞。

  “等会。”徐文朴却拦住了他,小声叮嘱:“野训一定要小心,尤其要防备那两个千户给你使阴招。你年轻不知道,军中害人的手段可比锦衣卫还要多呢……”

  三个千户队只留两个,徐文朴担心妻弟太年轻,被那两个给阴了。

  魏闯仔细听,一一记在心里。

  “好了,你去吧。”讲完之后徐文朴才放心。

  魏闯站起来要走,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坐回椅子里,望着徐文朴:“姐夫,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次能成为千户是一个侥幸,是太子殿下心头一热才赏给我的呢?”

  徐文朴怕打击妻弟的心气,没直接说,不过表情却是默认了。

  “原本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经过这两天,尤其是今日太子殿下巡视神机营之后,我觉得,事情可能不是我想的那样……”魏闯沉吟。

  “那是怎样?”徐文朴也好奇了,虽然他这个妻弟是一个犟脾气,经常会做一些蠢事,但却并不是一个鲁莽没脑子的人,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是有什么发现。

  “今日太子殿下到神机营,摸着我们神机营的鸟铳眼睛发亮,那欢喜的样子,恨不得端起来打几发呢,我从没见过大人们对鸟铳会如此喜欢,更不用是太子殿下了,摸炮的时候,太子殿下也是全心投入,甚至还把脸贴到炮身上了……”魏闯回忆着当时的场景。

  徐文朴却听糊涂了:“这跟你当千户有关系吗?”

  魏闯点头:“有,太子对火器的喜欢说明他非常非常的重视神机营,神机营破天荒到城外野训也是证明了这一点。而整个神机营没有人比我鸟铳打的更好,我手下的几十个兄弟更都是一流,太子拔擢我为千总,一来是看中了我的表现,想要通过我来逆转神机营的颓势,所以不惜破格提拔我。二来太子跟神机营素无瓜葛,原先的将官都是成国公和定国公的人……”

  徐文朴明白了,随即摇头:“你想多了,第一个我赞同,但第二个绝无可能。太子是谁?那是国本,天下将来都是他的,他何必在用人上面操这些心事。”

  魏闯不反驳,只沉思道:“姐夫你听过商鞅变法的故事吗?商鞅变法时,在衙门前立一根柱子,说谁能扛到城门口,就赏谁十两黄金。那柱子轻飘飘地,是人就能扛,所以没有人相信,都认为官府在开玩笑,但有一人去扛了,结果真被赏赐了十两黄金。从那以后,不管商鞅颁布什么法令,大家都相信。”

  徐文朴心弦一动,对妻弟所说,好像有所明白。

  “我觉得,阳武侯就是那根柱子!”魏闯压低声音。

  徐文朴明白了,可不是吗,阳武侯的舞弊整个神机营都清清楚楚,都却没有人敢当场揭发,魏闯揭发了,就变成了扛柱子的那个人。太子当然要重赏魏闯。因此来肃立威信,从今以后,不管太子提出什么要求,大家都会踊跃去做,因为谁都想做第二个魏闯……

  “不过姐夫,这都是我瞎琢磨的,对不对我可不知道,你听了就当什么也不知道。”魏闯站起来,抱抱拳。又跟姐姐打一个招呼,掀帘子走了。

  徐文朴气的站起来,这小子,你都跟我说了,我能假装不知道吗?

  同时心里更加确定,太子在京营所图非小,自己以后要再加把劲了,想明白这些,心情不觉兴奋起来。自己在京营这么久,等得不就是这个机会吗?魏闯百户跳千户算什么,看我千户跳游击吧!

第六十二章 优劣火药


  蓟州。

  高文采倒在地上,肚子痛的如刀绞,不过他在意的不是肚痛,也不是横在脖子上的雪亮钢刀,而是刀疤脸的那一句:“你是奸细!”

  他自认绝没有露出破绽,这支山西商人从来到下都不可能知道他锦衣卫的身份,因此他断定,刀疤脸不过是在试探他。

  “你说什么?什么奸细?”高文采一脸惶恐,捂着小肚子,用山东话回答。

  “还装蒜?老-子砍了你!”刀疤脸面目狰狞,举刀就砍。

  “啊!”

  高文采惊慌大叫,狼狈不堪的闪躲。刀锋贴着他的头发掠了过去,差点就把他的脑袋砍下来,但高文采却更清楚了刀疤脸的试探,如果刀疤脸真想杀他,刀锋稍低一点就可以要了他的命,何必这么麻烦?

  心念急闪,高文采滚在地上,连续喊救命,手脚并用的向外爬,狼狈惊恐的样子任谁看起来都是一个胆小怕事,一辈子没见过刀血的农民。

  守在门口的两个护卫恶狠狠地踩住高文采,用绳子把他捆起来,押回房间内,按在了地上。

  “放开我!我不干了,我要回家!”高文采连连哭喊,想要挣脱但却又挣脱不开,只能向山羊胡求救:“秦师爷,救我啊!你雇我当马夫,可没说要杀我啊!”

  山羊胡秦师爷板着脸,冷笑:“我要的是车夫,不是奸细!老实交代谁派你来的,我向少东家求情,或可饶你一命!”

  “谁也没有派我呀,我就是想混口饭吃!”高文采眼泪都下来了,向少东家砰砰求饶,磕得额头都破了。

  少东家冷冷喝茶,看也不看他,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样。

  “别装了,装也装不像,你根本就不是逃荒的。”秦师爷走到高文采面前,背着双手,语重心长的道:“提醒你一句,我们少东家见过你!!”

  高文采心头微微一震。

  他早就知道这番变故是因为少东家而起,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曾经见过这位少东家,当然了,这并不表示少东家没有见过他,毕竟他在锦衣卫十几年了,穿着飞鱼服稽查山西商队的事情,也有过那么一两次,难道这一次是巧了,真遇上“故人”了?

  高文采心头一阵凉。

  “跟他废话干什么?”刀疤脸怒喝:“直接杀了就完了,管他是谁派来的?”

  秦师爷不理他,深深望着高文采,一脸怜悯的叹息道:“还不说吗?”

  “我没有见过少东家,少东家啊,冤枉啊,求你放我走吧,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

  高文采磕头磕得更猛,额头上的血都流到手臂上了。

  如果少东家真见过他,并且知道他锦衣卫的身份,那他没什么可说的,只能恨苍天无眼!如果是试探,那他的戏就必须演足。

  “顽固!”秦师爷皱起眉头,冲刀疤脸说道:“割他一只耳朵!”

  “啊,不!”高文采惊慌闪躲。

  刀疤脸早已经冲了上来,左手揪住他的左耳,右手里的尖刀就往耳朵根子上切,一脸狞笑,张开血盆大口:“小子,我看你能挺到什么时候?”

  鲜血喷出。

  高文采嘶声惨叫,但四个护卫死死按住了他,让他无法动弹。

  刀疤脸残忍大笑,眼看高文采的半个耳朵已经被他切离……

  ……

  京师。

  朱慈烺离开神机营之前,最后巡视的一个地方是弹药库,一旦开始强化训练,弹药会大量消耗,但就如李顺所说,神机营现在储存的弹药,实在是不多。

  每个月,神机营都会到火药局领取当月所需的火药,共计一万斤,这一万斤是神机营的训练火药,如果是战时,一次最多可领取十万斤。火药领回来后用陶罐盛放,小心封存,防止受潮或见火。

  如果火药的质量够好,一般来说,存放两年时间是没有问题的。

  如今吏治腐败,内监局的太监们比文官们更贪婪,每一月领来的一万斤火药,不但数量不足,质量也无法保证,要想打出火枪应有的威力和距离,火药就必须多装一点,加上阳武侯薛濂又贪墨火药钱,因此,神机营的火药库,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都是空着的。

  魏闯小心翼翼的抓了两把火药,放在朱慈烺面前的木桌上。

  一把是军士精选出来的好火药,一把是原先的次火药。

  两把火药乍看差不多,但细看之下,差别却有很多。

  好火药颗粒比较均匀,大小比较一致,颜色也较深一点,次火药则相反。

  两个原因,第一,提取煮炼工艺存在着相当程度的损耗,为了减少制作过程中的损耗,只能多添加以保证最后产品接近理想配比。

  第二,因为全部是手工化生产,称量工具也不甚是标准,多一点少一点,全看师傅的心情,常常同一个作坊,同一个师傅生产出来的火药,威力也会有细小的差别。

  这就导致士兵在使用火枪时,宁肯少放火药,也不愿多放。少放威力小,打的近,但放多了,那可就要炸膛,士兵本身就危险了。老实兵少放一点,滑头兵干脆少放一半,反正一枪打出去,见了响就好,至于打没打到敌人,谁管他呢。

  怨兵吗?

  其实不能完全怨,人都是自私的,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不能要求士兵冒着炸膛的危险去填充火药。

  这也是明军火枪兵不能发挥威力的原因之一。

  而同时期的欧洲,已经开始火药生产的标准化,从提纯、粉碎、拌和、压制、烘干,各种流程已经接近于近代厂房化的生产,同时,捣磨机、碾压机、造粒磨等各种借助水利或者畜力的机器,也开始逐步出现。

  因为实现了标准化,所以欧洲的火枪兵还少有炸膛的苦恼,只需要按照标准填充火药即可。

  朱慈烺是穿越而来,很清楚的知道这中间微小差异和由此而造成的巨大鸿沟,要想展现火枪威力,火药标准化生产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这也是朱慈烺要把兵仗局、火药局、连同铸炮厂一起拿在手中的原因之一。

  “每次你们都要挑选吗?”朱慈烺问。

  “是,不然火枪威力就发挥不出来。”魏闯回答。

  朱慈烺点点头,转身向外走:“都给我包起来吧,我要拿给火药局的管事太监看,对了,铅弹也给我包上一把。”

  上马离开神机营,田守信小声的提醒:“殿下,快到午膳时间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宫了?”

  朱慈烺笑:“不急,我还得去见一人。”

  谁?大明通往世界的一扇窗户,传-教士汤若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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