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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头七 类型:悬疑惊悚 作者:马南山 角色:城隍爷陈世祖 推荐一本网络作者“马南山”的热门书《头七》,这是一本悬疑惊悚小说。故事精彩内容讲述的是:其实他就是疼老婆。我娘是闹饥荒时流浪到陈家村的,还是个哑巴,最先被我爹在田边碰到,他一见这脏兮兮的小丫头,还呜呜乱叫,就喂了两口水说:“来,俺带你吃东西去。”拿绳绑了我娘的手,牵回村里给大家瞧稀奇,逢人就喊:“快看快看,俺抓了个特务。”村干部将他拦住,问明情况,知道我爹瞎胡闹,就把我娘领到大队,虽说村里没有余粮,也不能看着哑姑娘饿死,就通知各家,想要媳妇就把哑姑娘领回去。缺媳妇的人多了,但我娘不依,有人要领她走,她就挣扎,把那根绳子塞我爹手里,死活要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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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光主宰:主角还蛮正能量的,但是情节非常无聊,感觉劳模报告都比这个有意思 士子风流:这书要带着批判的眼光去看 我开动物园那些年:非常可爱的文,轻松搞笑,bl的主角感情进展也不尴尬,推荐推荐。 头七

《头七》精彩片段

第三章 鬼磨刀


其实他就是疼老婆。

我娘是闹饥荒时流浪到陈家村的,还是个哑巴,最先被我爹在田边碰到,他一见这脏兮兮的小丫头,还呜呜乱叫,就喂了两口水说:“来,俺带你吃东西去。”

拿绳绑了我娘的手,牵回村里给大家瞧稀奇,逢人就喊:“快看快看,俺抓了个特务。”

村干部将他拦住,问明情况,知道我爹瞎胡闹,就把我娘领到大队,虽说村里没有余粮,也不能看着哑姑娘饿死,就通知各家,想要媳妇就把哑姑娘领回去。

缺媳妇的人多了,但我娘不依,有人要领她走,她就挣扎,把那根绳子塞我爹手里,死活要跟他。

我爹更不依,爷爷举报何道长有功,就成了派驻陈家村的代表,威风着呢,我爹还盼着跟爷爷去了城里,娶个女学生,哪会瞧得上我娘,又黑又瘦跟猴子似的,还不会说话。

我爹不要,我娘又认准了他,最后奶奶不落忍,认我娘当干女儿,以后相中男人再把她嫁出去。

结果领回家洗个澡,我娘那个白呀,跟村里老汉打得豆腐似的,养几天又渐渐丰腴起来,可把我爹美坏了,但提亲的人也多,我爹告诉那些人,我娘一看就是资产阶级的余孽,必须留在我家,这个陈家村的革命大本营接受教育,为了摸清我娘的底细,当天夜里我爹就深入敌内了。

打那以后,我爹把我娘当成心肝宝贝,一有功夫就和她腻在一起,吃饭都是俩人互相喂,要不是奶奶逼得紧,他连孩子都不想要,万一流产了呢?孩子死了无所谓,伤着媳妇怎么办?

所以老母猪踏平我太爷爷的坟头,我爹还是不放心,四处打听克鬼的法子,往家里倒腾了好多东西,什么迷鬼眼的坟头土,吓鬼的杀猪刀,挡鬼的牛骨头,把我家搞得阴风阵阵,爷爷气的够呛。

眼瞅着我爹要杀狗放血,爷爷赶忙制止,当时养的那条黑狗不到一岁,阳气弱,杀了也没用,为了让我爹安心,爷爷用他倒腾来的破玩意做了个小人,脖里栓根红绳,大白天的挂在狗窝里,当场把狗吓的拉稀了。

爷爷把小人吊在房梁上,保证没有鬼敢来,我爹这才安心。

之后的几天,奶奶身子渐好,但好像失了魂,目光呆滞,不能说话,爷爷也没法子,只希望借着过年给奶奶冲冲喜。

奶奶不能动弹,全家人一起准备年货,免不了杀鸡宰羊,而这时候爷爷发现一件事。

家里的菜刀和磨刀石丢了。

没人偷这玩意,只当奶奶放在哪里,爷爷找铁匠打了柄菜刀,不了了之。

眨眼间过了十来天,年三十那晚全村人挤在大队看春晚,只留我娘在家照顾奶奶,其实我爹舍不得出门,可村里人都知道他缠媳妇,大过年的见不着我家长子,少不得要奚落爷爷,他是被我爷爷拿棍子打出门的。

十二点放了鞭炮,我爹领着二叔回来,爷爷留在亲戚家喝酒,我娘只好抱着铺盖去正房陪奶奶。

等到狂欢后的陈家村陷入宁静,人不嚎,狗不叫的时候,我娘悄悄下床,披上衣服出屋。

原因很简单,她不会做饭,夜里只喝了点面糊糊,半夜饿醒想去厨房找吃的,可刚走到厨房外,还没挑起门帘,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月红,快回来!”

我娘扭头一看,卧床半个多月的奶奶居然醒了,鞋都没穿,披头散发扶着门框,嘴巴里却流着鲜血。

我娘一愣,奶奶又含糊不清的喊了一句就要跑来,我娘赶紧去扶,却又听到身后的“呃。。呃”声。

再次扭头,一个人正挑起厨房的门帘,探头张望。

一张皮开肉绽的脸,血液流干,腐肉发黑,身穿深棕色的寿衣沾满了黄土,而这人佝偻着腰撩起门帘,却仰着头,用那一对塞满血污的眼眶对着我娘,好像在用目光锁定她的身影。

平日里我娘很少出门,生人都不见,乍一见到这么恐怖的人,那不会说话的嘴巴都发出极其高亢的哼声,两眼一翻就晕倒了。

也幸亏她晕的及时,厨房里出来的怪物一手挑门帘,另一只高高举起,手中赫然是一柄磨出寒光的菜刀,都不知他怎么打磨的,刀刃擦过我娘的肚皮,棉袄划出一道口子。

见我娘倒在地上,奶奶连滚带爬冲过来,张开双臂拦在我娘面前,惊怒又带着哭求对那人喊道:“老四,你放了月红,你不要害她呀!”

奶奶喊第一声的时候我爹就醒了,光着屁股跑出屋看到的一幕就是我娘倒在地上,奶奶跪在她前面,拦着一个手持菜刀的人。

我娘可是他的心头肉啊,眼前这一幕如何受得了,咆哮一声冲了上去,飞起一脚把奶奶口中的老四踹回厨房,随后他也跟进去,厨房里传来拳头砸肉的声音,和我爹的怒骂。

奶奶检查我娘的情况,便对厨房嚷道:“月红不行了,快喊你爹回来!”

我爹跑出来,要带我娘去县里的卫生队。

奶奶催促道:“月红没事,就是快生了,先把你爹喊回来,俺有要紧事跟他说,刚刚。。。刚刚那人是你四叔。”

我爹的四叔自然是我四爷爷,被何道长弄死的那位。

四爷爷死的时候我爹还没出生,但也知道他是咋死的,更知道这个人早就死了,打死他也想不到刚刚痛殴的人,居然是一具尸体,更离谱的是,尸体还还手了。

奶奶让我爹别发愣,赶紧喊爷爷回来,我娘马上要生。

我家的吵闹惊醒了邻居,敲门询问,厨房里躺了具尸体,奶奶不敢让他们进来,随口应付,叫我爹翻墙出去。

前面说了我爹是个疼老婆的人,我娘羊水破了,他可没心情找爷爷,而是借了辆三轮直奔邻村,奶奶等不见爷爷回来,又打发二叔去找,等我爹驮着接生婆回来时,爷爷正好到家门口。

门口围了不少乡亲,爷爷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见接生婆便问我爹:“月红要生了?”

我爹说是。

爷爷转身给我二叔一巴掌:“这么个破事你支支吾吾个屁!”随后又赶开围观的乡亲,请接生婆进家,那些看热闹的以为我娘要生不方便外人在场,纷纷散了。

话分两头,我爹走后,被他一脚踹进厨房的四爷爷爬起来,找个墙角蹲下,十分规矩。

奶奶和二叔将我娘扶回屋里,左等右等等不到爷爷,眼看我娘哭得越来越惨,无奈之下,奶奶只好帮她接生。

而接生婆来了,奶奶将我娘交给她,出屋对爷爷说:“老头,你们跟俺来!”

说完,我奶奶走到厨房,扭头一看,那父子三人一个没动,乐呵呵的商量给孩子起名的事,奶奶火了,也不顾接生婆还在,嚷一嗓子:“陈世祖,你家老四来带你走了。”

夜里吃了酒,爷爷晕乎乎的,回奶奶道:“扯淡,俺家兄弟姊妹都被鬼子害了,哪来的老四?”

我爹脸色一变,提醒他老四是谁,这可把我爷爷吓了一跳,好像被人狠狠踢了蛋蛋,尖叫道:“啥?!”

快步冲到厨房,撩起门帘一看,没有四爷爷,我爹眼尖,指着灶台后露出的小半个脑袋说:“在那呢!”

当时我家还用油灯,黑灯瞎火,爷爷老眼昏花看不清楚,等我爹拿了手电,他们往灶台后一看,爷爷立刻惊叫:“真是老四?!”

按说死了二十多年,早就该腐烂成一堆白骨,可四爷爷没有,虽然满身腐肉却能看出被鸡血烧出的独特的伤口,而他的寿衣又是爷爷亲手穿上的,怎能认不出?

最古怪的却是我四爷爷的姿势,靠着墙蹲在灶台后,缩起脖子又缩手缩脚,十分拘谨,却稍稍仰头将一对眼眶抬起来,鬼鬼祟祟,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偷偷打量大人。

那柄菜刀被四爷爷扔得远远,好像要用这种掩耳盗铃的方式证明刚刚的事,与他无关。

还没等爷爷从错愕中回神,奶奶说,前几天她趴在窗子上看到的一幕,就是四爷爷蹲在厨房外,哼哧哼哧的磨刀,被奶奶发现后赶忙溜进厨房,还扭过头,用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对奶奶挤出个尴尬的笑容。

后来她卧倒在床,有时清醒过来,就看见四爷爷坐在床边,苦口婆心的说:“嫂啊,你可别怪俺,俺不是故意吓唬你的,有个灾星投到你家了,俺得准备准备到时候收了他,这几天委屈你在炕上躺着,过完年俺就走,以后再也不来了,等你身子好了,叫俺哥多弄两碗和子饭摆俺坟头,这几年可把俺饿坏了。”

奶奶说,这几天她不能张口,就是被四爷爷捂住了嘴。

直到年三十,四爷爷又坐在炕上跟我奶奶絮叨,等我娘去厨房,四爷爷跟在后面:“嫂,俺收灾星去了。”

他在我奶奶额头拍了一巴掌便跟着我娘出门,而这一巴掌让我奶奶浑身冰凉,连眼珠子都转不了,可她猜出四爷爷八成要对我娘下手,急的直上火,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狠狠在舌尖咬了一口,随着口中漫出鲜血,奶奶恢复知觉,赶忙出屋保护我娘。

听奶奶说完,爷爷就跪在四爷爷面前,问他到底要做什么?若是能说话就给个明示。

四爷爷则保持那羞涩的姿势,一动不动。

最后我爷爷一拍大腿:“俺知道了。”咚咚给四爷爷磕几个头,冲到正房外,隔着门问道:“刘婆子,俺家月红生到啥时候了?”

接生婆说,已经出来半个脑袋了。

爷爷瞪眼道:“不准他出来,把他推回去!”

这句话吓坏了我奶和我爹,赶忙问我爷爷发了什么疯?

爷爷却飞快的告诉接生婆:“刘婆子俺不瞒你,这几天俺家出事了,俺兄弟说这娃是个灾星,亲自跑回来要收他,现在还在俺家厨房蹲着呢,你也是懂事的,你自个琢磨这是个啥情况!”怕接生婆琢磨不出来,爷爷又补一句:“这娃真不能要啊!”

那时候的接生婆近乎是半个神婆,除了接生,还干些过阴驱邪的勾当,爷爷说的郑重,那接生婆考虑片刻,屋里传出一句:“明白了。”

随后就是我娘一声惨嚎,我爹破门而入,掀起我娘身上的毯子一看。。。

啥也没有。

那个死老太婆,居然真的把我推回去了。

说来也奇怪,除了我被推回去的一刹那,我娘呜了一嗓子,然后就像个没事人似的,照旧挺着大肚子,既不流血也不疼,傻愣愣的望着我爹,好像从未有过临盆的反应。

可再没反应也是超乎常理的事,担心我娘的安危,我爹要领她去卫生队。

接生婆又了解一番,还去看了四爷爷的尸体,便和我爷爷一道说服家里人,他们说这几年我家就来了俩人,我娘和她肚里的孩子,偏偏又是她快生时出事,所以这灾星只能是孩子。

其实我奶也这样认为,可老太太毕竟心软,尤其心疼大孙子,就说:“老四追的是月红,又没说不让月红生娃。”

我爹立刻反驳:“跟月红有啥关系?又不是你们追的,凭啥你们说啥就是啥!”

眼见我爹油盐不进,死活要带我娘去城里,爷爷干脆举了个钉耙拦在门口,谁敢出门他就钉死谁。

第四章 城隍爷送来的孩子


好说歹说,奶奶和我爹妥协了,因为四爷爷的行为让人不得不信,而肚里的孩子生了一半又被推回去,我娘跟个没事人似的,惹人生疑,便决定观察几天再说。

送走接生婆,料理四爷爷的尸体,爷爷对尸体说:“老四,俺知道你的意思了,放心去吧,千万别再来了。”即便这样仍不放心,只好找了两床旧棉被将四爷爷裹成个蚕宝宝,又用泡水的麻绳牢牢捆了好几道,还让奶奶准备糯米汁带去坟地。

这是标准的防诈尸手法,爷爷说:“就缺一道镇尸符了。”

我爹便撕了一张挂历贴在四爷爷额头,希望挂历上的三点女郎能镇住他。

四爷爷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爷爷将尸体放回,又在棺材板上浇了糯米纸,压几块大石头才把土回填。

回家的路上,我爹还和爷爷说这事,头两天在我家磨刀的肯定是变了鬼的四爷爷,坐在炕头跟奶奶聊天的也是鬼,怎么到最后又诈尸了?

爷爷也说不清楚,可能是四爷爷觉得我娘肚里的娃儿不好对付,必须破了我娘的肚皮才行。

我爹不敢骂变鬼又诈尸的四爷爷,只好拿我爷爷撒气,说他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办点事这么不稳重,搞个小破人吊在房梁就说没鬼敢来,要是早听他的请个先生来做法,哪会有这档子事。

我爷爷说,这事确实失误了,那小人能拦住所有的鬼,唯独拦不住四爷爷。

至于为什么,爷爷没说,我爹也没问,这俩人都有各自的小九九,盘算接下来的事。

观察几天再说,其实是个缓兵之计,我爹想等爷爷不在时,带我娘去县里的医院,而爷爷也没想观察,第二天清早让我爹去坟里看看情况,等我爹走后,他就蹬着三轮领我娘去瞧病,实际上去了邻村张屠夫家,让张屠夫用碎胎术把我取出来。

什么叫碎胎术?

就是用可怕的工具伸进我娘肚子里,把我捣碎,再用镊子一块块夹出来,通常母猪怀了死胎,就是用这招治病的。

别说我娘觉得我还活着,就算她真怀了死胎也不可能让人用碎胎术,她拼了命的和爷爷折腾,幸亏我爹走到半路察觉不对,及时赶来将我娘救回家。

之后的两天又换我爹举着铁耙拦在门口,不让爷爷带我娘出门。

到了这一步,我爹和爷爷僵持不下就撕破脸皮了,我爹跑到村大队举报爷爷,他当然没说四爷爷的事,只说爷爷大搞封建迷信,认为孙子不详,所以要干掉儿媳妇。。。

村里人纷纷赶来劝爷爷,不过陈家村有一半姓陈,几百年前一个祖宗,但凡陈家的事只能内部解决,辈分最高的说了算,决不允许村干部做主,当然,决不允许只是一种姿态,最后的结果还得看谁能打赢谁,村干部先和陈家人吵架,吵热闹了,领着建国后迁来的外姓人和陈家打架,若是打架还解决不了,只好捅到县里,县里再派人给村干部撑腰。

不过很少会发生到最后一步,一旦县里派民兵来,挑事的陈家人要被法办,而村干部也不能总打小报告,否则会让县里觉得要你们何用!

一开始,村干部和陈家人劝我爷爷不要迷信,不要对不起急先锋的称号,可我爷爷咬定青山不放松,就是不让我娘生。

计生委的大娘火了,一拍桌子:“陈世祖你别给脸不要,信不信把你送到狱里劳改!”

陈家人就听不得这句话,翻出许多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和村干部折腾,天天在我家吵架,反而将我娘搁在一边。

就这样过了十五天,正月十五,村里闹红火。

被陈家折腾到无比头痛的村干部还有心情办篝火,足以说明问题。

那天夜里,趁着陈家人跑去凑热闹,村干部领着**冲进我家,逮了爷爷就跑。

我爹给他们开的门,可我爹也担心被村里人骂成不孝子,**前脚出门,他也带我娘动身,在村里狂喊:“村干部打人啦,姓陈的快出来呀,**杀人啦。”

本想着陈家人救出我爷爷,他也能带我娘去检查,可他低估了陈家人的同仇敌忾的决心,还没跑出村口,连他带**全被拦住了。

陈家辈分最高的老头拄着拐杖来了,气的七窍生烟,拐杖狠狠顿地,质问村长:“姓赵的俺问你,你这种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的行为,和他娘的小鬼子有什么区别?”

村长也怕,问**怎么办,**可不认你姓陈的算哪根葱,当场鸣枪决定冲出去。

不知道是谁,趁乱拍了陈老头一铁锹,一场混战拉开了序幕。

我爹娘就在这时候被人群冲散,而这十五天来她受尽委屈,别家媳妇还有个娘家人帮衬,她却孤零零一人,唯独一个我爹,虽然保护她,可关心的是她而不是她肚里的孩子,毕竟四爷爷的事太邪门,我爹希望的是保住我娘,搞死我。

可我是娘身上的一块肉,她舍不得,又不会说,不会写,无人知她心意。

被人群冲散,我娘漫无目的走着,只想离开这个地方,可走着走着却到了城隍庙,不由得悲从中来,想学何道长吊死在城隍爷面前,一死求公道。

将腰带甩过房梁,又把人家城隍爷的神像弄倒,踩着城隍爷脑袋上吊。

刚吊上去,绳断了,我娘跌倒在地,最最邪门的一刻来了,她觉得裤裆一沉,伸手去摸,居然是个孩子。

我就这样被颠了出来,脐带是她用牙咬断的。

就在我娘不知所措之际,乡亲赶来,一见我娘生了,赶忙送我们娘俩回家。

而陈家和**的混战也在一声枪响后落下序幕,虽然村长不喜欢陈家,可他毕竟是干部,听见我爹的呼喊,他抢了**的枪,对天鸣一枪,指着打得最凶的陈家人说:“月红丢了,她还大着肚子,先把她找见老子跟你们打,**们这帮狗娘养的。”

我娘被乡亲送回家时,**和陈老头正把我爷爷骂的狗血喷头,一听我娘生了,又听乡亲讲了见到我娘时的那一幕,大家都说了不得,这娃娃是城隍爷送来的呀。

我娘不会说,可村里人会想,城隍庙灵不灵,有目共睹,不说镇了死鬼祖宗的事,也不提庙墙流血这么神奇的事,就凭那是何道长修的庙,是何道长开过光的神像,老一辈没一个不发自内心的崇拜。

那晚是正月十五,月圆人团圆的日子,被爷爷拒之门外的我很离谱的生在城隍庙,大家认为这是城隍爷特意送我与家人团聚。

还有人说何道长当了城隍爷,故意折腾我爷爷,亲手送来孩子破了他的迷信,狠狠打我爷爷一巴掌。

你一言我一语,最后**都信了,给我面子才放过爷爷,否则非得拘了他。

我娘抱着我,红光满面,骄傲的像只开屏的孔雀。

而任凭大家说破嘴皮子都没回应的爷爷,忽然说道:“你们看,这娃娃就是来找俺讨债的,一直盯着俺呢,你们看嘛,那小脸狠的!”

众人看我,正如爷爷所说,别人家的孩子刚生下来都嗷嗷嚎哭,可我不哭不闹,瞪着一对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爷爷,至于狠戾的表情倒是没有,就是个面无表情罢了。

那我刚生下来能有啥表情,真挤个笑容还不把他们吓死?

最后还是陈家辈分最高的陈老头拍板,他被人拍了一铁锹,脑袋上缠着纱布,晕乎乎的早就扛不住了,很不耐烦的对我爷爷说:“陈世祖,这娃娃生在城隍庙里,就算找你讨债也是你活该,你做过啥缺德事自己心里清楚,俺认他是陈家人,你认不认?不认就给俺滚出陈家村。”

谁都有个脾气,不让儿媳妇生孩子这种离谱的事,同是陈家人也没人向着他,也就是村里人因何道长而十分迷信,爷爷说我不详正好守着迷信的规矩,谁也不能说你死全家也得把娃生下来,可我生在城隍庙就说明城隍爷认可我,爷爷敢和城隍爷对着干?

早就拨乱反正了,他还当自己是革委会的代表呢?

犯了众怒,爷爷说一切已成定局,孙子生下来就一定会认,大家伙都散了吧。

爷爷回屋,老人们骂他不知好歹,但也再不提赶他出村的事,气呼呼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村里人纷纷来我家瞧我这个稀罕玩意,有些不清楚的又询问那晚详细经过,在大家都认定我是城隍爷送来的孩子之余,又发现一件事。

我居然有六根指头,左手小拇指旁多了一根,而六指在村里是给家招财的象征,大家都羡慕爷爷有个好孙子。

闭门不出的爷爷一改前几日的态度,一点点接受我,整日里笑的眉开眼合,渐渐地,我爹娘不跟他计较了。

没过多久,县里赶集,奶奶和我爹娘领二叔进城,只留爷爷在家抱孙子,等日落时分他们回家,却发现我孤零零躺在床上,旁边还有一把染血的菜刀,正是四爷爷打磨过的。

第五章 催命大寿


爷爷把我的六指剁了。

看我失血过多,小脸苍白,我娘立刻疯了,呜呜叫唤着要找爷爷拼命,可爷爷却优哉游哉的回来,坦白这一切都是他做的,并告诉我娘:“月红啊,你也别怪俺,村里人不知道你四叔回来的事,你总不该忘吧?老四一直惦记这个孩子,要不是俺磕头求他,他早就找回来了,他不是人,咱们瞧不见的东西他能瞧见,说实在的,家里都是娃娃的长辈,哪怕他来讨债,俺们当伢(爷爷)当爹的大不了把命给他。。。”

我二叔急忙道:“那俺咋办呢?俺又不是他爹。”

“滚一边去,谁管求你。”爷爷一巴掌把他扇出去,继续说道:“可老四不甘心,怎么办?俺只能剁他一根指头埋进老四坟头,老四才以为他死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以后咱家人好好过日子,来来来,还没给娃取名呢,咱们一家子合计合计,取个啥名好呢?”

说是一家子合计,可爷爷拍板决定:“就叫初一吧,小名也不叫狗蛋了,改成十五,月红初一生他,十五才生下来,这名字有寓意,以后咱家再有娃就叫初二,这么往下排,你们弟兄俩加把劲,给俺生一个月出来。”

本来我爹给取的名是陈城道,为了感谢城隍爷和何道长。

既然爷爷定了陈初一也没人跟他计较,反正打定主意再不让他碰我,而之后的日子再无波澜,爹娘对爷爷放松了戒备,他也没有再折腾我。

可我四岁那年,二叔娶媳妇,家里收拾房子时,我爹在厨房找到一个小人,就在灶台正上方,碎布缝得,手艺很好,手脚和五官都有,只是看上去有些瘆得慌,而小人常年遭受烟熏火燎,沾满油污,却可以看清小人肚子上写着几个字:“陈初一,辛酉年一月初一。”

小人背后扎了七根针,我爹摸到小人肚子里硬邦邦的,黑着脸拆开,找到一截短短的指骨。

爷爷说我的指骨被他埋进坟头,却又出现在小人肚子里,不管扎小人有没有用处,反正爷爷对我的恨意是没跑了。

当时爷爷不在家,我爹和奶奶说了,一家人冷着脸等他回来。

不知道去哪浪了一圈,回到家时,爷爷满脸微笑,可他看到我奶,我爹,我娘,我二叔,全都阴沉着脸,桌上还摆着个小人,爷爷立刻收了笑容,往墙角一顿,抽起烟锅子,以不变应万变。

我爹指着小人,质问他:“爹,你这是啥意思?你要不喜欢初一,俺们带他走还不行么?用得着这样搞你亲孙子?”

七嘴八舌将爷爷数落一顿,爷爷几次张口都被骂了回去。

最后他气急败坏,一把抓过小人说:“俺就是骗你们了,怎么着吧!俺还不是为你们好?初一是个讨债鬼,光讨俺的债?你们一个都跑不了,俺剁他一根指头再吊到灶台上,这就把他封住了,这几年俺对他怎么样,你们瞧不见么?俺背上骂名为你们讨活路,到头来是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你们这是要逼死俺呐,俺死给你们看。”

抽出腰带进了厨房,仿佛要上吊的样子,可谁也没拦他,随后厨房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等爷爷再出来,他说:“俺把小人吊回去了,丑话说在前头,谁敢把小人弄下来,俺一铁锹拍死他,月红,听见没有?”

一家子论个远近亲疏,爷爷和我娘最远,对她也最客气,点我娘的名说狠话,就是表明态度,这次要动真格的。

刚回家,一口水都没喝,爷爷又气呼呼的走了,奶奶叹息一声,劝我娘说:“别跟这死老头一般见识,老四死了之后他就变得疯疯癫癫,小人就在梁上吊着吧,初一要真是何道长送来的讨债鬼,早晚收拾这个死老头!”

于是那小人就吊着了,直到被彻底熏黑,藏在一片黑墙之中,瞪圆了眼都看不见,久而久之,也就没人记得。

二叔讨了媳妇,翅膀渐渐硬起来,耐不住爷爷总训他,没几年就分家出去过。

其实也不怪爷爷说他,二叔没个正经,整日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偷鸡摸狗,但我自记事开始就特别崇拜他,因为他干了偷鸡摸狗的事总跟我炫耀,从来不瞒着,我的身世也是听他说的。

村里人都说我是城隍爷送来的孩子,人送外号小城隍爷,有几年传的凶,十里八乡的人都来我们村城隍庙求子,还有人找我驱邪,干啥的都有,而我听二叔讲了经过,特意去看小人,还在房上吊着,虽然在二叔的故事中爷爷视我不详,可我觉得爷爷很正常,和别人家的爷爷一样,对我该疼疼,该骂骂,从来没有亏待过。

所以我问过爷爷,我到底是不是城隍爷送来讨债的。

爷爷说:“讨个屁,别听他们嚼舌头,你就是城隍爷放屁,不留神崩出来的小屁孩。”

恶心话听多了,渐渐对他没兴趣,但对自己的兴趣可浓厚,城隍爷,何道长这些看不见的玩意咱不说,我娘生了十五天这事可没跑,连她自己都承认,而哪吒的故事每个人都听过吧?她娘生了三年才生下来。

我这十五天的小孩,即便不如哪吒,也该有点特殊之处吧?

真是个讨债鬼我也认了,偏偏没有半点不同于其他小孩的地方,村里人又那么崇拜我,这让我怎么交代?

我一直很好奇,就像万元户去贫困山区探望失学儿童,总不会空着手去,你城隍爷把我送来,难道没捎点啥特殊本事?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直到十一岁那年。

那年夏天,陈老头过六十大寿,就是让我爷爷滚出陈家村的那位,他是陈家辈分最高的人,据说他穿开裆裤的时候往我爷爷的爷爷面前一站,我爷爷的爷爷就得鞠个躬,喊一声:“六叔,您来了!”

辈分高,年纪却不大,也就比我爷爷长个几岁,平日里又爱拿捏个德高望重的派头,挺不招人待见,可再不待见也是陈家老祖宗,他过六十,村里人都得送寿礼。

最可气的是人家两年前已经过了六十大寿,因为他生日特殊,虚两岁,周岁过完过虚岁。

二叔来通知陈老头过寿的消息,我们家正吃午饭,爷爷放下碗骂娘:“这死老头还要不要脸了?虚两岁就得过两次,他也不怕克死自己?”

虽说院里没外人,可左邻右舍又不是聋子,爷爷嚎一嗓子,邻居的脑袋就从墙头探了出来,和我爹平辈的一个,附和道:“就是,他凭啥收两次礼?初一生了十五天也没过十五天生日呀。”

本来没当回事,一听话头落在我身上,赶忙看向爷爷,却见他一咂嘴,琢磨到什么好滋味,喜笑颜开道:“是这个理儿,到年根就是初一开锁的日子,他六十大寿重要,初一更是城隍老爷给俺送来的孙子,开锁的生日不能马虎吧?一定要大办,就办他个十五天。”

稳赚不赔的买卖,我爷爷激动了,转头跟我奶说:“送陈老头一头猪,到时候让他还咱家十五头。”说着话,爷爷连饭都不吃了,起身说道:“俺去跟陈老头知会一声,可别办了喜事再给他办白事,说啥也得撑到初一过完生日。”

虽说陈老头再过六十有些不地道,毕竟是大家伙的祖宗,背后骂几句可以,爷爷两次咒他死,邻居干笑两声,也不说话便将头缩了回去。

奶奶揪住爷爷,嘀咕一句:“死老头,喝你的稀饭,别给人家添晦气。”

我和我爹娘点点头,站奶奶这边。

爷爷跺跺脚,气道:“你们咋就不信俺呢?俺的本事你们还不知道?陈老头这个寿要是不按俺说的去做,明年的这个时候保准给他过周年。”

我爹和二叔低头喝稀饭,没搭理他,仔细想想爷爷的本事,我们还真不知道,他除了会吊小人祸害我们还能干啥?第一个挡鬼的小人,鬼没挡住不说,还来了具尸体,差点搞死我奶和我娘,第二个小人更离谱了,剁我一根指头,说是让我不讨债,可我是城隍爷送来的,用他管!

奶奶不耐烦:“去吧去吧,想找骂你就去吧。”

“一群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爷爷狠狠骂道,又盯着我:“你也是个白眼狼!陈老头敢骂俺?俺根本不给他机会,俺找二才说这事去,你们等着瞧吧。”

说完话,爷爷美滋滋的走了,奶奶叹口气,叫我赶紧吃饭,吃完了赶紧写作业,下午还要去地里帮我爹干活。

虽然当时已经恢复高考,可即便我是城隍爷送来的孩子,也没人认为我能参加高考,不是考不上,是连高考的资格都没有,村里没人做那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先不说枝头高到什么地步,你要是只老母鸡,送到月球也还是老母鸡,村里人送孩子读书就图个识字,都不去县里的学校,陈家村自己办了学堂,上午上课,下午帮家里干农活。

学堂只有一个老师,就是爷爷口中的陈二才,也是过寿陈老头的女婿,爷爷和他好的穿一条裤子。

假如陈家内部投票,选出最讨厌的人,陈二才肯定排第一,我爷爷和陈老头能在第二名杀个势均力敌。

第六章 陈蔫赖


陈二才是村里仅次于我的名人,不过我是好名声,人称小城隍爷,陈二才的外号是陈蔫赖,蔫了吧唧,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但又一肚子坏水的意思。

我不太清楚陈二才蔫的部分,听说是他媳妇,陈老头的女儿是个傻子,还被人糟蹋过,而陈二才是到陈家村里的知青,为了入赘陈家,娶了陈老头的傻闺女,还改姓陈,大家瞧不起他,即便入赘之后,陈二才的辈分水涨船高,大家照样直呼其名。

再说他的赖,而陈老头家的两个儿子在炼焦厂工作,陈二才在学堂教书,没劳力种地,就把地包给一户人家,他俩家的地紧挨着,而这户人家觉得陈老头不差这点粮食,夜里偷偷挪动地碑,三年时间,陈老头家的六亩地被他吞了三亩。

后来陈二才发现,找上门理论,那人死不承认,虽然可以轻易丈量陈老头家的地变小了,可那人就说没动过地碑,风吹过去的,耗子挪过去的,地可以还给陈老头家,但这三年来地里产的粮食,绝不退还。

吵了几句,那人骂陈二才是个娶破鞋的倒插门,没资格跟他说话。

陈二才立刻蔫了,结结巴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懦弱相,连地也没要,灰溜溜的走了。

占地那人得意不已,以为吃定陈二才,可到了秋天,陈二才阴毒的一面露了出来。

那一年的秋天收成很好。

赶上打粮食的日子,陈二才领着村干部看收成,到了那占地人家一看,粮食多的院里都快堆不下了,副村长立刻拍手,厉害呀,你家四亩地长出这么多粮食,咋种的呢?

那人支吾半天也说不出高产的原因,副村长一量他家土地,四亩变七亩,先不说多出来的三亩地是哪来的,明明有七亩地却一直交四亩的税,重罚。

前一刻还满仓满谷,下一刻连房子都没了,没几天,那人便疯了,整日裹着军大衣,蹲在地碑旁边喃喃自语:“俺户败咧!”

陈二才的坏水可见一斑,村里人都讨厌他,也不知道爷爷咋和他交上朋友,要知道当年他是以,,我爷爷没事就找他玩,给陈二才。

再说回过寿。

爷爷觉得不吉利,认定陈老头过完寿就要死,跑去指点一二,但他和陈老头合不来,只好与陈二才商量,搞个曲线进谏。

而我吃了饭,和我爹下地干活,心里还惦记陈老头的事,爷爷把他的寿宴说的那么邪乎,陈老头又是个迷信的人,他未必肯照爷爷的指点去做,但肯定要去城隍庙,我心想这点小事犯得着打扰城隍爷么?

来找我呀。

和我爹从地里回来,就见爷爷脸色铁青,气鼓鼓在院里坐着,我爹问他咋了?

爷爷说:“这个二才,真不亏村里人背后骂他,就是他出主意让陈老头再过个寿,俺去跟他说,他不好打自己嘴巴,就领俺找陈老头,俺不是不让陈老头过,就是想让他别太铺张,低调些,折损的福分也少些,还能多活几年,可俺陪着笑脸没说几句,那个老不死的就骂上了。”

陈老头骂我爷爷:“滚你娘的,有何道长保佑俺,你死了俺都死不了,那句话咋说来着?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都要拥护!你让俺小过,俺偏要大过,大过特过,过个普天同庆,过个不亦乐乎。。。。。”

陈二才一看俩人要吵架,赶忙劝说:“爹,世祖哪能是咱家的敌人呢!”

陈老头斜眼看爷爷,冷笑:“吃里扒外的东西,不是敌人是啥?”

村里人对我爷爷的不满就因为他搞了何道长,但也没有恨之入骨,一来我四爷爷的死在先,二来爷爷成了在陈家村的代表后,很罩得住。

当时县里两套班子,一套是**成立的一套是,是响应当时的大形式,县**改了个称呼,

陈家村没,我爷爷举报何道长,就是找县里中学的头子,,但当时村干部都是那边的,陈家这么大的宗族,想折腾都不用找理由,要不是爷爷罩着,陈家且得死几个人,首当其冲就是他陈老头。

所以陈老头一般不跟爷爷冲突,只要不提何道长。

奈何陈老头这一支是陈家的族长,为了平息死鬼祖宗的怨气,何道长要借用陈家后人的气运还是咋回事,反正在陈老头家院子里埋了个法器,还锦上添花,将法器上面的土地用砖头围了一圈,种了几穗麦子,撒一把花籽,栽一棵石榴树和桃树,都是秋天成熟的品种,每到麦熟花开树结果,陈老头家院里就有一道亮丽的风景。

何道长说这道风景有十六字寓意——珠玉琳琅,锦绣安康,儿孙满堂,福寿绵长。

只要这四种植物在,陈家就会如十六字形容的一样,虽说何道长是祝福整个陈家,但种在陈老头家院里,带来的好处肯定是他家占大头。

后来何道长,何道长说折腾他没关系,千万不要破坏他镇鬼的手段。

爷爷说,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都要反对。

但爷爷不傻,没动城隍庙和祠堂,就把与何道长有关的地方砸了一通,死活要挖陈老头家的院子。

据说挖地三尺也没找到何道长的法器,当然也可能找到了,爷爷没动,但他顺手铲了小麦和花,只留下两棵能结果子的树。

十六字吉祥剩下一半,象征富贵的珠玉和锦绣没了,陈老头家气的不轻,但象征福寿绵长的桃树还在,一年比一年茂盛,陈老头觉得自己比寿星还能活,哪里相信爷爷的话,反而回忆起往事,喷了爷爷一脸唾沫星子。

一气之下,我爷爷不管了,让陈老头爱死死他娘的。

三天后,各家媳妇去陈老头家准备寿馍,就是白面馒头捏出吉祥的寓意,寿桃啊,绣球之类的。

爷爷去陈老头家转一圈,回来就说:“死老头疯了,居然要准备七天的寿馍,慈禧老佛爷过六十也只过七天,他那尖嘴猴腮的相哪有这福气?你们看吧,过完必死!”

来蹭饭的二叔嘀咕:“啥都知道,你是城隍爷咋的!”

破天荒,爷爷没揍他,指着他说:“走着瞧!”

随后就到了过寿那天,流水席从早上开始,上午给陈老头拜了寿,爷爷就一直领着我,陈二才又向爷爷报告,说陈老头逼他去外乡请戏班祝寿,下午就到了,唱七天。

爷爷摇摇头,低声对陈二才说:“逃不过这劫了,今年过六十,明年过周年吧。”

陈二才皱眉道:“真的假的?没这么夸张吧?”

爷爷一本正经:“俺觉得是真的!”

吃午饭的时候戏班到了,先扮成福禄寿三仙,把陈老头哄了个合不拢嘴,讨了赏钱就去村西头搭台献唱。

村西头有一栋三层小洋楼,原先是的司令部,楼前有一片土校场,村里有唱戏或者放电影的活动就在这里举行。

小洋楼也被我爷爷砸过,因为何道长就是借用留下的军威和杀气才收拾了死鬼祖宗们,据说,有个太君在二楼的卧室切肚子自杀,我爷爷鸡贼的厉害,只砸一楼。

几十年没人打理,小洋楼门窗残破,有时候夜里还能听见叫唤,村里人一般不靠近,但越不让去的地方,小孩越心心向往,平日里大人看着,赶上戏班进村,要在一楼打地铺,我们几个就跑进去捉迷藏了,在二三楼疯跑。

就在我喳喳叫唤,冲过二楼走廊时,有间屋子里探出一只手将我揪了进去。

是陈二才,给陈老头家当了二十年姑爷,养的胖乎乎,但他的长相实在不敢恭维,又天生一身黝黑皮肤,人立行走的大耗子再戴个眼镜就是他了。

屋里除了陈二才,还有戏班班主,陈二才将我揪进屋,嘀咕一句:“正说你呢!”

随后对班主道:“这就是城隍爷送来的货,你可以问他,我们村的城隍庙灵着呢,肯定不会出事,放心吧!”

第七章 穿女装的爷爷


一听城隍庙,我两只耳朵都竖了起来,戏班班主没有说话,为难的笑笑。

陈二才又说:“再加十块钱,你把这事办利索。”

班主苦笑道:“陈兄弟,不是我不想赚这个钱,而是行里有规矩,你要办白事,我们唱两出给老人送行是天经地义,但鬼戏可不是普通班子能接的!”

陈二才不满道:“我们村年年请戏班唱鬼戏,咋就不能接了?”

班主耐心解释:“这种阴活儿很容易招来脏东西,梨园里有传承的老班子,跟老人学过辟邪的法子才敢接阴活儿,要么就是啥也不怕,给钱就干的草头班子,我们麻家班本事不大也不想惹事,你这活儿真不能接呀!”

陈二才阴阳怪气道:“这都什么社会了还搞封建迷信,给鬼唱过戏的班子多了,没听说谁家被鬼害了。”

班主嗫嚅几句,就是说其他村无所谓,陈家村邪的厉害。。。

陈二才在我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笑道:“所以我把这小子拉来了,你们不能光信邪不信好呀,让他给你们当保镖,鬼都绕着跑,这几年我们初一抓了几百只鬼呢,而且你这么想,我们请你唱戏是给祖宗尽孝心,你不让我们尽孝,祖宗也不答应,还得找你们算账!所以说呀,要是没鬼你就白担心了,陈家村真有鬼,你更得唱了不是?”

把我往班主怀里一推,陈二才摸出几张票子塞给班主:“十块钱,剩下的交给你了。”

说完,陈二才扭着大屁股下楼。

班主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我,思索良久,叹息一声,把钱装口袋里,满怀希冀的问我:“小后生,你真会抓鬼?”

打小我就和其他小孩不同,他们的愿望是当军人,科学家,我就希望自己能抓鬼,对得起城隍爷的威风。

但仔细想想吧,我只会被鬼抓,只好尴尬的摇摇头。

班主再叹一声。

往我口袋里装了一把花生,班主把我推出门,叫我去玩,而他则进了隔壁的屋子,十分夸张的叫道:“哎呦我的大美人,不化妆就够美了,你这一描眉哪个男人受得了?”

有个女人轻笑两声,说道:“你一夸我准有事。”

班主嘿嘿道:“我也不想麻烦你,可这事只有你亲自出马。。。。。。”

听上去,班主决定给我们村的祖宗唱戏,我想听听下文,可班主将门关上,什么也听不到了。

爷爷听了一下午大戏,晚上领我去陈老头家吃饭,路上我问他:“爷爷,鬼为啥要听活人唱戏?”

爷爷干脆道:“因为死人不会唱,问这个干嘛?”

我把陈二才和戏班的事讲了一遍。

爷爷愤愤不平:“这个二才,有好买卖也不想着俺,唱戏能有唢呐好听?给五块钱,俺去祠堂给那些死鬼吹一宿都行!”

爷爷会吹唢呐,平日村里有个啥事都请他去吹吹打打,据说奶奶就是瞧上他这手本事了。

戏班要唱到夜里九点,但吃了晚饭,爷爷要去地里看西瓜,我们家就不凑陈老头的热闹了,围着油灯聊会天,回屋睡觉。

西房两间屋,爹娘一间我一间,在床上躺了好久都没有睡着,想着陈二才那句不能光信邪不信好。

陈家村的往事,我都是东拼西凑听人说得,没有信一半的道理,如果都是谣传就啥也不说了,如果陈家村真的闹过鬼,是被城隍爷镇住,我又是城隍爷送来的,那我应该也能镇鬼。

可去哪找只鬼给我镇呢?

鬼戏一唱,戏台下应该有鬼,可我既想知道鬼怕不怕我,但打心里也挺怕它们的。

去还是不去,辗转反侧,终于睡着了。

不知道几点,咚的一声将我惊醒,翻身起床就看到窗外有个人影,我喊一声:“谁呀。”

那人扭头,是我爷爷,他做个嘘的手势,示意我开门。

放爷爷进来,我点上油灯,一转身差点被他吓死。

村里放得电影多是抗战片,最不缺的就是黄花闺女被太君糟蹋后,披头散发,按着胸前肚兜,哭哭啼啼跑出屋的桥段。

爷爷就是这个模样进来的,上身**,一只手抓着衣服护在胸前,露出两个干瘪的肩膀头子,脖颈还有根红绳系的蝴蝶结,他下身穿着一条鹅黄色长裙,等他将衣服放下,我才发现那蝴蝶结,原来是肚兜的系绳,他真的穿了一件小肚兜,毛巾大小,绣着一对金边鸳鸯,一看就是女人的玩意,小巧可爱,虽然爷爷枯瘦,肚兜也罩不住他上身,露出大片带着老人斑的黑皮肤,还有胸前的两个咪咪头,把我恶心的够呛。

爷爷在油灯前搓胳膊,我才发现他身上有血痕。

我失声问道:“爷爷,你这是咋了?”

他无所谓的说:“跳墙回来的,绊了一跤,从你房上摔下来了!”

我管他怎么下来的,是问他为啥穿裙子。

爷爷让我别管,给他拿身衣服。

院里有洗好的,拿一身回来,爷爷在我床上慢吞吞换着,我第一次见到掀起长裙,露出两条大毛腿的景象,比所有噩梦加起来都让我惊悚,再也忍不住,无比惊骇的问他:“到底咋回事呀?”

爷爷赶忙捂我嘴:“小声点,别让你爹娘听见。”他将换下的肚兜和裙子揉成一团,塞进我怀里:“路边捡来的,你去厨房生火烧了吧!”

路边捡的也没必要穿上,而且他脱裙子的时候,我发现这是一条长裙,上半身被扯烂,搭在腰间,裙子上画着花,不是村里的玩意,反倒像是戏班才有的戏服。

爷爷的古怪打扮让我产生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怀疑爷爷去戏班偷东西了。

戏台后面是日本兵的司令部,难道那位切肚子的太君也去听戏,把我爷爷糟蹋了?

我没有接裙子,爷爷见我满脸狐疑,有点尴尬便解释起来:“那什么。。。嗯。。。俺守西瓜的时候捡到一个包袱,包袱里装了这几件衣裳,俺觉得挺漂亮想送给你奶,先试试合不合身嘛,觉得不合身所以回来烧掉,你可别和你奶说,这衣裳又穿不出去,还是烧了好!”

大人总拿小孩子当大傻子,我爹娘亲热吵得我睡不着,叫他们小点声,我爹说是耗子叫得,其实我啥不懂?母猪配种的事也见了不少。

爷爷随口扯谎,也不管我信不信,反正他觉得我信了,摸摸头说:“快睡吧,爷爷还得去看西瓜。”他亲自去厨房生火,把肚兜和裙子烧了,还要翻墙走,他说掉下房时扭了腰,叫我推他一把。

推爷爷翻了墙,我趴在墙头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渐渐消失黑暗中,从未有过的强烈好奇心涌上心头。

我就想知道他是不是被太君糟蹋了,或者说,想知道太君到底有没有去听鬼戏。

我家只有一个钟,在正房,不知道当时几点可整个村子的灯都灭着,应该很晚了,我穿好衣服也翻墙出去,小跑到村西头。

离着几十米便看到戏台上还亮着灯,台下的桌椅也没收,这让我确定戏班唱了鬼戏,若是九点散场,咋得也把灯关了,村里的电可金贵着呢。

让我意外的却是看不到台下的观众也就罢了,台上也没有人唱戏和吹打伴奏的乐班,远远看去就,被死寂包围的戏台就像一张静止的黑白老照片,死气沉沉。

我蹑手蹑脚靠过去,爬上戏台,四下看看,因为不知道几点,搞不清是没到唱戏的时间,还是唱完了没有关灯。

戏台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我头上却挂着两个大灯泡,不知哪冒出一股凉风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忽然间有点害怕,就觉得在我看不到的黑暗中,有许多恐怖的生物阴森森的盯着灯光下的我。

怪不得班主不想答应陈二才,别说看到台下有鬼听戏,哪怕看不到,对着空荡荡的坐席已经让人害怕了。

就在我萌生退意的那一刻,身后响起一个飘忽的声音,满是哀婉与幽怨的腔调,钻进我的耳朵:“银镜里朱霞残照,鸳枕上红泪春潮。。。”

有人在后台唱戏。

虽然被这冷不丁的一嗓子吓了一跳,却也有些欣喜,掀起“出将入相”的门帘,探头问道:“有人么?”

没人回答,可我看到一张梳妆台上点着蜡烛,便走了进去。

第一次进戏班后台,地方不大却乱糟糟的,当中有一排梳妆台,角落堆着几个箱子,还有唱戏用的十八般兵器,我又喊一声依然没人回答,却还是管住手,没有玩那些兵器,即便我在农村长大也明白这个道理,没经过主人同意,不能随便动别人东西。

听到有人唱戏,进来却没看到人,我决定等一会,也许人家上茅房了,别我刚要走又被人发现,那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坐在那张点了蜡烛的梳妆台前,左右看看才发现后台比前台大了两倍,只是房梁上挂了几十件戏服,下摆离地面不到一米,戏服占了大半空间,所以才觉得拥挤狭小。

本以为唱戏的人很快会回来,可蜡烛烧了一指宽也没见人,等的我抓耳挠腮,不耐烦了,就把梳妆台上的胭脂偷偷往脸上抹了点。

别说,还挺美的。

抹完胭脂描描眉,描完眉又抿抿红纸,硬把自己折腾成不伦不类的姑娘模样,正对着镜子搔首弄姿呢。

冷不丁看到有个人站在我身后。

第八章 吊死鬼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猛地转身,可身后空无一人,只有那乌泱泱一片,挂在房梁上的戏服。

我以为自己看错了,将戏服当成人,便对自己说,不要自己吓自己。

但一股恐惧却从心头开始漫延,心跳加快,那安静的后台让我感到一种压抑,危险的气息。

抓起梳妆台上的毛巾胡乱擦了两把,我决定回家。

可这一次,我真真切切从镜子里看到,我身后的戏服中有一张人脸,大半张隐藏在黑暗中,却被苍白的脸色出卖。

有人偷窥我。

我头皮都要炸了,转身大喝:“你是谁,你出来!”

我的声音消失后,后台再次陷入死寂,没人回答,而我也纳闷了,戏服离地多半米,一目了然,不可能有人藏在那里。

我忍不住想,难道见鬼了?可我明明听到一句哀怨的戏文,唱鬼戏是活人唱给鬼听,又不是鬼给活人唱。

壮着胆子喊一声:“你别吓唬我,我们村有城隍爷。”

城隍爷带给我稍许勇气,我慢慢走向那一片戏服,口中喊着:“我可不怕你,你出来。。。”

不到十二岁,我也就一米出头的身高,垂下来的戏服正好遮住我的脸,我胡乱拨开,要找出那个吓唬我的玩意。

直到额头撞上什么东西,我伸手去抱,不让它再跑。

却抱到一双穿着绣花鞋的小脚。

额头触到的是一双粉色的绣鞋,脚尖缀着绒球,没穿袜子,露在外面的脚背绷得很直,深青色的血管透过白皙的皮肤,格外明显。

抬头望去,那人也低着头,我看到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以及勒在她细长白皙的脖颈中,红到妖艳的绳。

耳中嗡的一声,头要炸了,我惨叫:“鬼啊!”赶忙向外跑去,却在撞上门帘的那一刻踩住了帘子,门帘蒙眼,我又冲的急,一脑袋栽在地上,幸亏是木板搭的台子才没摔出个血溅七步,但也磕得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睁开眼时,我已经躺在家里,奶奶和我娘坐在床边,听到哼声,我娘转身,抱着我呜呜哭泣,奶奶赶忙拉她:“月红你先撒手,别碰着他的头。”

奶奶一提醒我才察觉到额头仿佛针扎那般疼,我娘将我松开,躲到一旁抹眼泪。

奶奶问我哪里不舒服?

我顾不上体会身子的感觉,张口就是:“戏班闹鬼了,戏班闹鬼了。”

奶奶小心避开我的头,搂着我安慰:“别怕,**进村了,你这倒霉孩子,大半夜还往外跑,咱家就你一根苗,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娘可怎么活呀。。。。。。”

正说着,二叔抱着半个西瓜,边啃边进屋,一见我便说:“醒了?走,二叔带你找**去,人家等你坦白从宽呢。”

奶奶让他把**喊来,二叔不干,抱起我就走,还不让奶奶和我娘跟着,说她们妇道人家等消息就行了,我娘不能说不能问,去了也是干着急。

我脑袋昏昏的,二叔说要带我找**,可出了门却拐进一条死胡同,把我往地上一放,问道:“初一,那丫头爽不爽?”

别说我惊魂未定,就算清醒也不明白他的意思,茫茫然啊了一声。

二叔不满道:“跟你二叔还有啥不能说的,就是戏班的小丫头,耐折腾不?干得过瘾不?”

还是听不懂,而他盯我看了一阵,这才说:“我就说嘛,哪能是你呢,就算你有那念头也打不过人家呀,那你大半夜跑人家戏班干啥?”

一听戏班,我又叫起来:“二叔,戏班闹鬼了。”

“闹个屁鬼,你先说去干嘛了!”

我急忙道:“白天我听陈二才和班主商量,夜里要给鬼唱戏,我就想去看一看,戏班真闹鬼了。。。”

我说得不清楚,二叔追问几次才听明白,随后他告我:“没有闹鬼,你看到的是尸体,有个戏班的丫头被人糟蹋,上吊自杀了,糟蹋就是丫头和男人睡了,就像公狗骑母狗,但人和狗不一样,配种这事吧,丫头比较不愿意。。。也不是不愿意,愿意起来也叫的嗷嗷欢实呢,就是不愿意和她不愿意的男人配种,但那丫头长的漂亮,她不愿意的男人却愿意和她配,配完之后丫头不愿意,就上吊了。”

本来我挺懂的,二叔一解释反而不懂了,脑袋嗡嗡疼,听他又问:“你去的时候有没有看到男人?或者丫头死的时候有没有说凶手是谁?你悄悄告诉二叔,二叔给你赚娶媳妇的钱。”

我都是听他说了才知道有人上吊,怎么会知道凶手是谁。

二叔满脸失望,抱我去大队找**,路上说了点情况。

我昏倒前的一嗓子惊动了戏班的人,他们发现尸体和我,立刻报警,本来有**在我家守着,想等我醒来立刻了解情况,可戏班和村干部发生冲突,**过去调解,临走前叫我二叔有情况立刻通知他们。

能把我送回家就足以证明,没人怀疑我糟蹋了戏班的女人,就连班主都对**说,这娃娃可能是过去当保镖的。

谁会怀疑一个不到十二的小孩?除了二叔这种深入骨髓的流氓。

二叔嘱咐我,就说去听唱鬼戏,看见尸体被吓晕,不要跟**说闹鬼的话,否则又得挨一通教育,被村里人说闲话。

到了大队门口,院里站满了人,陈二才正口若悬河和人吵架,唾沫星子满天飞,爷爷和我爹缩在人群中,见到我们立刻跟**汇报。

**领我到屋里问话,村干部和我家长辈陪着,别看我平时的内心活动比较丰富,终究是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小孩,见了**连话都不敢说,就是看鬼戏看到尸体被吓晕这么简单的破事,结结巴巴说了半小时,审问的**云山雾罩,愣没听懂咋回事。

最后有个年纪大的老**说娃娃被吓坏了。

先回去休息,有需要再找我问话。

还是那句话,没人怀疑我,爷爷给我灌了半斤白酒,晕乎乎睡了一天半,**又问一次,没找到线索就没我事了,本来我爹要揍我一顿,被我那哑巴娘拦住。

戏班是陈老头家请来的,出了人命案子,他的寿宴办不下去,还要配合**破案,一连三天都没有找到凶手,**撤回去研究案情,而那吊死的尸体怎么都不合眼,**便还给戏班,叫他们赶紧处理。

没了**,戏班和村干部扯皮。

听二叔说,死掉的女人是班主自小买来的孩子,不到二十岁,艺名叫小桃花,身段好嗓子亮,麻家班的台柱子,**说她是被糟蹋之后自杀,村里每个男人都有嫌疑,也包括戏班在村里的人。

走南闯北都没事,偏偏死在我们村,村里理亏,和戏班商量私了。

班主提了三个条件,一是村里赔三千,二是小桃花葬进祖坟,三是小桃花的牌位进祠堂。

村长的回答:“滚你妈逼!”

那时候三千块钱是什么概念?

我家在村里是普通人家,八分钱一包的羊群纸烟,我爷爷抽不起,戏班要三千,简直是一百头狮子大开口。

祖坟有五不入的规矩,没出嫁的女人脸向外,打光棍的男人未留后,横死的人怨气重,夭折和自杀的人福分薄,这五种人不能进祖坟,比如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而死,我们娘俩都进不了祖坟,何况是个外乡人,还是被糟蹋的不洁又自缢的不祥之人。

还是个戏子!

进祠堂就更别说了,祠堂里供的是祖宗,把小桃花弄进去算谁家祖宗?

如果只要钱,哪怕一万也能讨价还价,可进祖坟和祠堂就是故意刁难,小桃花的遭遇固然不幸,但有嫌疑的可不仅仅是村里人,还有戏班,还有其他村人跑来作案的可能。

戏班唱鬼戏的事,除了我,只有陈老头和陈二才知道,可即便是这翁婿俩也不确定戏班到底唱不唱,更没人知道夜里登台的是位迷死人的小妖精,难不成我们村人夜里不睡觉,跑去戏台看唱戏人是男是女,男的就算了,女的就糟蹋了?

只有戏班人知道小桃花要唱戏,他们更有嫌疑。

无独有偶,小桃花不和其他人在一楼打地铺,而是睡二楼单间,就是切肚子太君曾经的屋子。

看到漂亮姑娘不糟蹋,那还算是太君嘛?!一定是太君做的。

眼看村干部找出各种荒唐理由,戏班一怒之下,抛下小桃花的尸体,走了。

没了苦主,事情还要处理,村长领着大家去看尸,说小桃花死不瞑目,谁做下这种丧天良的事,赶紧把尸体拉回家,好生下葬当祖宗供着,否则小桃花头七回来索命,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自然没人承认,脑子又没进水。

最后村长让陈老头把尸体领回去,因为戏班是他家请来的。

陈老头不答应,村长说:“丧葬费从村里出,但丧事必须在你家办,一来是你家惹得事,二来你家方便,流水席都是现成的。”

陈老头当场气晕了。

过寿的喜联换成挽联,陈老头家从喜气洋洋变成哀乐绵绵,大家都说村长有远见,这白事办的真方便,现成的桌椅和酒菜,现成的乐班和棺材,人家陈老头给自己准备的棺材,直接拿来装小桃花了。

总管也没换,喊的词从:“老祖宗福如东海。”变成:“小桃花音容宛在。”

负责家属答礼的哭丧人是花钱请的,哭得挺凶却没有悲意,村里人更不会为小桃花伤心,又是大队出钱请吃喝,硬生生把一场丧事办出了欢声笑语。

葬礼头天,爷爷带我去,不是祭拜而是安慰陈老头,我听见爷爷跟陈二才说:“叫他小心些,他偏不,现在。。。哎!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扛过去。”

院里的石榴树和桃树缠在一起,树干粗壮,枝叶茂密,陈二才心疼老丈人病倒在床,就说何道长也是个假货,说好的福寿绵长呢?

爷爷叹息,和陈二才探讨福寿绵长去哪了。

见他不管我,又见二叔从灵堂出来,我也去找二叔探讨,那天夜里到底有没有闹鬼。

他一直说没有闹鬼,有些事小孩子不懂,所以我打破沙锅问到底,二叔告诉我,人死之后要过七天才能变成鬼,没有刚死就闹鬼的道理。

我问他:“可我明明听到小桃花唱戏,难道死人也能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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