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宣辰十六年。
“嘿，听说了吗，林家千金她...”
“就在今日，林老从宫里赶回来的时候，人都已经断了气了！”
几个杂役围聚在墙角小声议论，今早他们难得清闲，往日来的客人们这时早就听到消息去林府看热闹去了。
林家是京城四大世家之一，林老林百望乃当朝大司空，为官刚正，在朝堂百官中也算得上是忠心可鉴。嫡子林承明却是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平日里便泡在温柔乡花天酒地，不通时政，更谈不上学术策论，便想着能荫个自家老爹的官职，这辈子也不愁吃穿。林二小姐林菀亦是美姿仪，娉婷婀娜，与锦衣卫指挥使苏朝阳有一纸婚约。
可如今，林菀竟是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自己闺房里，被婢女发现时，她正倒在一地血泊之中。
......
冬至。
朔风渐起，寒霜漫天。
李公公不忘回身掩门，低垂着帽檐走到男人身后行礼，毕恭毕敬：“侯爷。”
“如何？”谢昭京嘴唇翕张。
“回侯爷的话，自从林小姐去世后，林老的身子骨是愈发虚弱了。”
“林老爷子年事已高，自然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谢昭京叹息，忽而话锋一转，“李公公伺候林老爷子已有一年了吧。”
“正是，太子殿下忧心林老的身子，想起老奴以前在太医院当职，略懂药理医方，便命老奴来跟前伺候着林老。”李公公说。
“真是有劳公公了。”谢昭京笑道，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侯爷这就折煞老奴了，这都是老奴应做的分内事。”李公公又行一礼，将事先藏在袖里的信封递到谢昭京手里。
谢昭京扶起李公公双臂，轻拍以示谢意。
俞清在巷子里候了许久，见谢昭京出来，便撑开伞将他纳入伞檐。
谢昭京停了下来，神情若有所思，俞清忍不住询问：“主子，林府这边可有异常？”
“林老爷子身任工部尚书，权势本就不比户部、吏部，他林家虽为四大世家之一，却是一代不如一代，在他这代又是子嗣稀薄，才华出众者凤毛麟角，他自己如今更是无可再升。”谢昭京望着马儿的眼睛，说不清是干净澄澈还是沧桑污浊，“林家靠着世家底蕴还能撑多久？文不成，便只能剑走偏锋。”
“...兵权？”俞清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可如今虎符被一分为二，统调兵权分离，朝廷有将门谢家，边疆战事他林家更是插不上手。莫非...他想拉拢锦衣卫？”
“不错。”谢昭京赞赏地点点头。“锦衣卫独立于六部之外，直接听命于皇帝，是渴血的群狼。如今新皇未定，锦衣卫的实权便落在了太子百里溯的手上。他以为能通过姻亲关系将锦衣卫号令权与百里溯分而食之，做锦衣卫暗地里的第二个主子。”谢昭京嗤笑，“可惜了，一切都只是他以为。”
“林家的野心昭然若揭，想必百里溯也是有所觉察，便早在林府安排了李公公，明面上是为了林老爷子身体好，既维护了太子体恤贤良的形象，又可暗中监视林家的一举一动。太子安排的人谁也不敢怠慢，动辄便是谋逆大罪。而说不定，太子等的就是这个结果。”
“原来如此。”俞清恍然大悟，不免心下慨叹。
“所以啊...林菀是冤死的么，而是有人觉得她该死。”谢昭京轻笑，“走吧，别让林承明等急了。”
上京的月光正在涨潮，谢昭京端坐案前，提笔写着回执。笔尖的桃红柳绿肆意荡漾，寄给这温柔又残酷的寂寞，寄给这枯荣盛衰的蒸蒸日上，寄给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和相聚又分离的世间尔尔。
他戴着鬼面以示人，他冷眼旁观着这个世界。
突然，阁楼内传来几声争吵，有愈来愈烈之势。谢昭京皱眉：“怎么回事？”
“主子，林承明来了。”俞清站在门外，无奈答道，“要不说别人还真不知道这是从林家出来的大少爷，林百望书香门第的家风全被他这好儿子给败完了。”
“罢了，我出去瞧瞧。”
“不必劳烦主子，我去就行。”俞清连忙说道。
“这人不是讲理的善茬，林菀刚死，再任他这么胡闹下去一会儿人说我们寻月鲁莽待客...我其实忘了他没有脑子这回事。”谢昭京推开门，径直走入夜幕。
“五百两白银，你们就用两个字把我林承明敷衍过去了吗？”
林承明猛地一脚踩在凳子上，气的整张脸充血胀红，就差头顶冒青烟，前些日子老爷子让自己打探林菀的死因，为了邀功一件愣是花了五百两白银直接找上寻月阁，可现在倒好，寻月阁只回了他俩字：兵权！兵权什么兵权？自己一家子的读书人哪能和兵权扯上关系？这不明摆着坑人呢嘛！
“林公子，侯爷的回复自有他的用意...”旁边的人开口劝阻道。没曾想，这一举动更是直接点燃了林承明的怒火。
“你们侯爷人呢？我要见他！”
周遭的看客渐渐围了起来，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场闹剧。他们本就与两方非亲非故，也谈不上帮谁说几句好话。一边是林家，一边是寻月阁，他们谁也得罪不起。
“林公子好大的火气。”冰冷的嗓音像一柄寒玉杵，敲碎了林承明的气焰。
闻言，众人齐刷刷昂首，目光汇聚在三楼围栏处。
谢昭京佩戴鬼面，着一袭玄纹云袖负手而立。他颔首对上林承明闪躲的双眼，已然形成了睥睨之姿。
“阁内闹事...林公子怕是不懂我寻月的规矩。”
“我呸！明明是你们寻月阁偷奸耍滑，敛人钱财在先！”林承明上前一步，啐了口唾沫，“到底是谁不守规矩！”
谢昭京眼底闪过一丝锐利，宛如已经测透了林承明的想法。林承明只觉后背窜起一阵凉意，可他话都放出来了，只能强撑到底。
“既然如此，看来寻月是必须给在座的各位一个交代了。俞清，拿林公子的信件和回执来。”
林承明察觉到一丝不妙，连忙阻止道：“寻月阁难道连自己的生意都不顾了吗？”
“阐明事实原委罢了，林公子不必紧张，正好也让在座的各位替你评评理。”谢昭京接过俞清手里的两封信件，夹在两指之间展示给众人。“大家瞧好了，这封是林公子的信件，上头有林公子的私印，让寻月调查林菀死因。”
众人哗然，果然林菀的死不是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