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第1章 演戏的强者
我是大宁国的青鸾郡主,却是建国以来最惨的那个贵女。
家族衰微,在一场政治绞杀中满门无一生还,而我偏偏活了下来,成了当今陛下手中那把最锋利的刀。
我的任务,就是引诱敌国三皇子,套取他手中的城防图,为吞并大靖国做准备。
所以我乔装打扮筹谋三月,成了边境处一家客栈的老板娘,和同样打扮成药材商的秦峥成了婚。
“夫人,这是为夫新熬的鱼汤,喝吧!”
秦峥的语气柔和的仿佛三月的风,自从我嫁给他来,前三个月都是我给他准备早中晚膳。而这后几个月,他竟然全盘接了手,在我的耳濡目染下,烧的一手好菜,尤其是鱼汤,颇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
这番景象,任谁看来都是恩爱夫妻的日常,但是我们却不是。
我接近她,作为他的夫人,带着目的。
他接近我,作为我的夫君,伴着任务。
早在成婚不足一月,我们便已将各自的底细探了个干净,却默契的不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他早出晚归进行着他所谓的药材生意,我整日在客栈中来往送客,转身在密室中,统筹情报。
秦峥的鱼汤一如既往的鲜嫩且不腥,我却从中喝出了些酸苦的味道。
是夜,我紧闭双眸,待他灵巧的溜进我的密室。我缓缓起身取了书房内某一隅暗匣中的城防图与他会合。
在密室灰暗的白烛下,我们眼神相对,却互相不自觉的躲开。
终于还是我先开的口:“三皇子,你的城防图在我这里!”
他执手中的密信,在我不敢置信的眼光中撕了个粉碎,洋洋洒洒飘向半空。
这些密信是我和朝廷来往的证据,其中有不少关于近来,京畿守卫的情况和最近驻扎军队的将领名单,就这样被他撕了。
一瞬间,我不知是喜还是怒:“秦峥,我不知道还有会有这一天……”
我确实没想到,我们各自的身份被迫向对方袒露的时候,我们会是这番景象。曾经料想这一天的情节,我以为我们会刀剑相向,因为命运注定,我们便是敌人,这才是最妥帖的结局。
但是,秦峥亲手改变了这个结局。
他颓然的在袖子中伸出一把短刀,在我惊愕的目光中,缓缓地向自身的胸口刺去。
我目眦俱裂,劈手去夺他的刀刃,却被他一刀划在胸口,血流成河……
无止境的黑暗向我袭来,在两者的博弈中,我才是那个输家,因为我对他动了情,以至于他反手就给了我一刀。
再次醒来,我躺在大靖国的天牢中,胸口几乎要命的疼痛放肆叫嚣,提醒我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因为一念动情的仁慈,我将自己害到了这个地步。
铁门吱丫丫的让人从外由内推开,秦峥提着食盒向我走来。
我上唇下唇相碰嘴角弯起弧度,艰难的对他笑了一笑,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咒骂还是感激?
咒骂他棋高一招将我骗到了这个地步,还是感激它也对我留有一念仁慈,不肯伤我的性命,还提着食盒过来看我。
“三皇子,别来无恙否?”
他长长的叹口气:“小羽,这件事情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我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下,见证着我此刻难以言喻的情感。
“何必呢?”我说。
两个人都是各自敌国的间谍,在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后,他还小声地叫着我的闺名,就好似无数个我们这对假夫妻相处的日常,他替我画眉,我给他裁衣。
大靖国的天牢,比云来客栈的密室都要阴暗湿冷,他着一身暗锦描花的月白色的衣袍,周遭的环境与他的尊贵格格不入。
在巨大的落差感和难堪中,我将它带来的食物摔了一地,打破了他刻意保持的缄默。
他说:“我的妻子身处囚牢,为夫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多么讽刺,在我的恼羞成怒和他的云淡风轻中,强者和弱者高下立判。他有他的温柔睿智,我有我的不甘怨恨。
可是我的这个弱者,却不可能再接受他的蛊惑。从他将剑刺向我的胸口开始,所有的温情便通通消散,我只当旧日光阴,全部只是百无聊赖的壳子,我不得不面对现实,就好像五年前那场沉痛的灭门之祸。
自他离开不久,眼高手低,满脸横肉的狱卒便开始对我用刑。浸了水的鞭子打在身上,最是疼痛,我在一派热血的滚烫灼痛中,心里想的全是秦峥的温和笑意。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疼痛使我昏昏欲睡,直至有人在耳边大声呼喊着我的名字,我艰难的睁开眼睛,“夫君,你来了”。
也许只有在天不假年的时候,我才会允许自己放纵。
昏昏沉沉的在英王府睡了好几日,某天阳光格外的好,我慵懒的起身,打量四周雅致静旎的环境。
秦峥伏在距我的床榻不远的书案前,似乎是在沉睡,进来打扫的两个侍女轻手轻脚,生怕惊扰了他的酣睡,只得匆匆的无声对我行个礼。
阳光之下,大雪纷飞,好天气也需要粗浅而看,细细观摩,却显得怪诞。
秦峥披着一件褐色的披风,所以打消了,我给他披件衣服的冲动,即使天气寒冷,他总不至于得了风寒。
我脱力的慢慢踱回床边,想要睡个回笼觉,直到被一声声的急呼,吵到我无心睡眠。
“三哥,你怎么样?”某个粗鲁汉子声音不远不近的传来。
最后,他两步踏了进来,直奔书案前,着急的摇着还在酣睡的秦峥,直接忽略了,还在喘气的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急切,费力地继续摇晃着秦峥:“三哥,你醒醒啊……”
在他的摇晃中,秦峥艰难地睁开眼睛,肩上厚实的褐色披风滑落,被血染红的后背就这样突兀的落进了我的眼睛。
我嗫嚅的动了动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李明倐然走到我的榻边,抽出手中的佩剑,抵在我的脖颈间:“红颜祸水,所言非虚,我三哥若不是为了救你,何止于挨了父王这番庭杖?”
秦峥踉跄的起身阻止他,“放下剑,她是你三嫂。”
既然被安上了红颜祸水的帽子,我索性舍弃了那份大家闺秀的模样,口不择言的反唇相讥:“我一个阶下囚如何做得了三皇子的夫人?”
李明被我气到青筋直爆,“你……”
“明儿,放下剑!”
秦峥的语气不由得染上了几分严厉,长兄为父,加之李明确实对于他这个三哥尊敬有加,所以放下了手中的剑。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药瓶,然后气冲冲的离开,头也不回。
秦峥拿起白瓷药瓶,打开瓶塞,闻了一闻,便大咧咧的侧趴在我身边,“小羽,替为夫上药。”
他后背上的衣服已经和满目苍痍的皮肤由血痂粘合,融为一体。我不由得皱了眉:“你这伤最好还是找医师。”
“你不敢吗?”虽是疑问句,我却从他的话语中听出来的几分笃定。
他胸腔中的笑意就这样散发出来,我不由得有些震惊,比刚刚见到他的伤口还要震惊。
“我还是替你将李明找回来吧!”
说罢,我便要起身下床,却被坐起身子的秦峥钳制住双手。
李明这时好巧不巧的在窗边露出头来,秦峥望了他一眼,“滚进来!”
这语气颇有被打搅了好事的恼怒。
李明乖乖的进来,便开始轻手轻脚的撩开秦峥后背上的衣服,没过多久,秦峥额头上的冷汗便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
我看着十分不忍,对着李明直接骂道:“打盆热水进来,然后去传医师,别在这里碍眼。”
他这次倒是不敢有微辞,直接起身去办事了。
秦峥幽幽的笑意再次传来,“家有悍妇。”
很快,他便笑不出来了,待李明打来热水,我将帕子浸湿敷在他的背上,没过多久,便利落地将他背上的衣服一扯而下。
这份操作不仅看呆了李明的眼,连带的秦峥喘着粗气说道:“夫人若想出气,请改日,今日……啊~”
不一会儿,李明请来的医师便赶到了,我慢慢的踱步走出了房间,被秦峥在身后提醒:“披上披风。”
霎时间,屋内的医师和李明甚至是侍候在侧的丫鬟小厮,齐刷刷的向我看来,迫于压力,我只好重新回到秦峥的书案前。
许久过后,胡子花白的老太医替他处理好伤口便离开,李明替秦峥送客。
秦峥对一众丫鬟小厮说:“你们先下去。”
后又拍拍床榻上他身侧的位置,“小羽,过来。”
就在这一刻,我的精神,我的情感,又开始沉溺在无尽的温柔中,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演戏,却无法拒绝他对于我的邀请。
也许我们两个之间,永远都无法真正的拥有岁月静好和现世安稳。
就算在筹谋算计中,我们也要分个强弱。
而秦峥,他在我的眼里,无异于是演戏中的强者。
所以无时无刻一举一动都在牵制着我的精神和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