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第1章 夜半问鬼神
姑苏城的金山寺此时还亮着烛火,倒不是有人在三更天还未睡,而是供奉的香油仍未烧尽,此时漫天的星光都变得暗淡起来,月亮也是隐去了身影,只剩下这两盏油灯在这时与诸山孤寺相守。
山风吹拂着离寺庙不远处的竹林,这里密密麻麻的野竹在沙沙作响,让半夜的风都有了他们的言语,只不过听来有些渗人,寺庙里面的和尚早早就已歇息。
初夏的夜晚已有几分暑气,闷热的山林里面有了这股风才稍感凉意,这些竹子本就无人打理,竹叶也是飘落的满地都是,寺庙里平日本就无人到来,只留下几个老弱病残的和尚守着,更别提这边郁郁葱葱的竹林了。
但是此时这竹林当中能听见几个人的窃窃私语,仔细去听又好像是风吹叶落,黑暗中没个真切,看不清也更加听不明白。
沈由心此时穿着平日里重要场合才会穿的青色道袍,站在这竹林间,与这黑夜融为了一体,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木桩一样一动也不动,不少竹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落在他的身上,与他身上的青色道袍合为一体。
此时他皱着眉头,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罗盘,罗盘的磁针此时静止但不归中线,月亮有了些许的微光,让他看得更加真切一些,同时沈由心的眉头也是皱的更紧了。
因为在这时,他想起了当年师父和中道长所传授的辨针口诀:搪针不归居之祸,巽已丙位现古尘;浮针善阴先人故,福神护法共居之;沉针虽非恶凶阴,枉冤横死地难居;转针恶阴心有怨,此穴久住百无益;投针沉浮现哭穴,口舌是非官司多;逆针归中线不顺,忤逆败财人两空;侧针针静不归中,神坛古刹勿居住;正针无异未守正,此穴平和可留中。
沈由心想起当时师父给人走进串巷看风水的时候,就曾经给他讲过这其中的针法,磁针之所以会有异常的显示,就是因为他现在所处的环境出现了一些不稳定的因素,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风水,根据风水可看居住的环境到底是福是祸,这也是很多人喜欢做的一件事情。
穷苦人盖房子的时候,自然是不会考虑这么多,但是那些富有的人在盖房子的时候,总会请个比较懂行的风水先生,给自己看看这里的风水到底如何,不仅是为了当时的居住,还有很多也是为了后来子孙的居住。
沈由心在这个时候回忆起了过去自己所学的一些风水知识,师父当时就是这么一边在给别人看风水的过程当中,一边详细的给他讲解过这些,对于风水学当中的那些乱力怪神之说,师父从来都是有些不屑一顾,但是对于这些风水的玄学知识,倒是常常叮嘱沈由心要时常学习。
实际上这也是沈由心第1次用罗盘亲自看风水,以往总是跟在师父的屁股后面遛,如今已经弱冠之年对于这些事情虽然烂熟于心,但是要论起亲自上阵的时候,这还是地地道道的第1次。
此时看着罗盘当中磁针抖动的状态,看起来有些似是而非,不过沈由心也是从这当中读出了一些信息,无论是从自己的感觉来看,还是从这边的风水来看,这底下绝对是有一片墓葬,而且还是一片有些凶险的宝地。
实际上沈由心早就知道这底下有一片墓葬,而且很有可能是金山寺之前主人的墓葬,金山寺原来并不是一座寺庙,而是一片私人的宅子,这也是有些野史曾经盛传过的。
只不过沈由心来到这里,可不是为盗取墓葬而来,无论是自己的家族还是师父都绝对不允许他这么做,这一切都只是他设下的一个局而已,也是他其中计划的一环,如果这里真的是一个有些凶险的墓葬,那么他这一次计划很有可能真的成功。
此时沈由心也是在心里感叹一声,或许是自己太过紧张了,所以此时罗盘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悄悄的用暗劲将指针平稳下来,他可不能在这时候露出任何的马脚,否则自己可就凶险了。
如果师父在的话可就太好了,可惜师父此时此刻并不在此地,况且师父已经永远的不在了,希望师父保佑他这一次的计划能够顺利。
轻轻的抚摸着手中罗盘,沈由心感觉就像是师父的那双手在抚摸着自己一样,这楼盘是在师父跟自己那么大的时候,从上一代手中传下来的,这东西讲究的就是一个传承。
想到当时师父将那东西交给自己的时候,他还有些不以为然,总觉得自己不会以看风水这一行当走南闯北,所以一直不拿这东西当回事,但是没有想到正是这个罗盘让他这一次才有了如此的机会。
沈由心正儿八经的身份应该是玄山观总观主的儿子,这个身份既是血缘上的亲属关系,也是传承上的关系,他未来也会成为玄山观的主人,但是沈由心从小是一个有些闲不住的家伙,在总观的家里头被关了十几年的时间学东西,无论换做是谁对那里都没有什么好感。
所以在三年前他就从家里跑了出来,来到了姑苏这边的玄山观分舵,也在这边拜分舵的观主为师,就是后来的和中道长,他们二人不仅仅是师徒关系,同时也是跟忘年交一样的关系,两个人平日里相处的非常融洽。
而且和中道长虽然知道了沈由心的身份,但是也并没有挑明,和中道长是分观当中一个比较异类的存在,他并没有任何的武功防身,但是对于风水一脉的造化还有很多江湖手段都是颇有造诣,也正是因为如此,沈由心的父亲也放心儿子待在那里,跟这位称得上是老前辈的道长好好学学东西。
只可惜师徒二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前一段时间师父莫名其妙的失踪,沈由心也是顺着蛛丝马迹终于查到了一些东西,这才知道师父的失踪并不是偶然,而是被人暗害,此时有大概率已经不在人世,如果不是因为师父的意外死亡,可能沈由心也不会拿着这面罗盘出现在金山寺外的这片竹林里。
沈由心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将手中的罗盘已经彻底的稳定住,此时看着眼前那个只能通过一个人大小的盗洞,已经在心里暗下了决心。
他们所处的这片竹林范围很大,至少能覆盖这小半山腰这么多,山林当中没有半点的声音,只有这盗洞当中传来些许的交谈,正是因为有着风吹竹林的声音,所以让他们动起手来更加的方便一些。
此时有铁器和土石碰撞的声音传出来,这声音是从地底传出来的,底下这几个人此时正干的热火朝天,这帮人如果加上沈由心的话一共有4个人在内,虽然看起来人不多,但是一个个都是好手。
今夜要在这里盗的这片墓葬很大,除了沈由心之外其他的三个人都是这团伙当中的骨干,这些倒爷在江湖上面可相当有名气,这笔生意也是已经策划很久,沈由心也是从各方面打听才明白,这些倒斗的家伙们正是害死自己师父的元凶,所以此时他才会出现在这里。
沈由心跟这些家伙也是认识不久,但是他的身份比较特殊,是这个团伙的风水先生,这伙倒斗的家伙正是他引过来的。
要知道什么生意都有各自的门路,尤其是倒斗这门生意更是如此,无论是风水还是墓葬的分布都是相当的讲究,如果没有一个懂行的人,那么下到墓葬里面去无异于找死。
一个专业的风水先生,能够找到埋藏在地下深处的古墓葬群,不仅能够判断出墓葬的年代规模,甚至就连墓葬的深浅都是大致能够推算出来,所以风水先生的要求也是极高,在倒爷群体当中,这类人可是相当的值钱。
以沈由心的身份当然不可能是为了倒斗而来,无论是自己家族的玄山观还是师父,都是对于这种事情深恶痛绝的,沈由心当然在耳濡目染之下,对于这些事情非常的排斥。
只不过沈由心今天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就是他设下的一个圈套而已,风水先生的身份也是一种伪装,就是为了让这个团伙主动找到自己,并且让他们相信这里的的确确是有一个颇大规模的墓葬,这一切都是他设的局而已。
而这诱饵正是他所学的那些风水知识,以及自己的亲身犯险,虽然他只有弱冠之年,但是这么多年所学的东西,还有在师父那里学来的江湖手段,让他在这个时候也是显得非常的游刃有余,实际上沈由心此时心里已经紧张的不得了,但是表面上确实看不出来。
这个时候必须要保持冷静,千万不能露出任何的破绽,同来的这些倒爷一个个可是江湖上穷凶极恶的人物,不仅武功非常的高强,而且一个个手里攥着的人命比他吃过的饭都多,尤其是那领头的龙江,更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
此时自己所设的这个圈套已经走到最后一步了,这些家伙此时也是进入到了这墓葬当中,沈由心在这个时候心情也是有些复杂,虽然明知这些家伙是杀害了自己师父的凶手,但是在这个时候真正要动手取他们性命之时,仍然是有些犹豫。
因为沈由心从未杀过人,或许在他这个年纪,很多人已经经历过了江湖的历练,但是对于沈由心来说,因为师父的保护和玄山观的庇佑,让他到现在还是未开杀戒,所以此时他仍然是在心中有些犹豫。
一边在心里有些左右摇摆,一边眼看着底下这盗洞似乎越来越深,他在这个时候只能拿着手中的罗盘,仍然一副镇定的样子。
此时从那盗洞当中钻出一个人来,这人就像是从地缝里面钻出来的一样,虽然身材看起来比那盗洞要大的多,但是仍然是有些轻易的从那里钻了出来,这就是这些家伙从小练习的缩骨功,针对这种不算太大的小洞来说是非常实用的。
他走出来了之后,朝着另一个方向招了招手,几步之外也是有个人招了招手,没想到这盗洞旁边竟然还隐藏了一个在这里巡逻的家伙,看来那个人的作用不仅仅是巡逻,也是为了看守在上面的风水先生沈由心。
这刚刚从盗洞里出来的就是龙江,龙江此时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罗盘,看到罗盘的磁针仍然如此稳定,也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这个时候相视一笑,都是在这里蹲了下来,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了这竹林当中,眼前的龙江大约40来岁,穿着黑色的夜行衣,此时这家伙身上有些骨骼还尚未复位,所以在这个时候仍然扭动着自己的身体。
身上的肌肉块儿也是变得明显起来,沈由心在心里也是看的暗自心惊,这缩骨功倒的确是有些门道,无论是看几次都让人有些吃惊。
沈由心不知道对方的真名叫什么,龙江这应该是对方的一个假名字,如果白天在街上遇见这家伙的话,沈由心绝对会以为这家伙是一个儒生,因为这个穷凶极恶的家伙在兜上了往日的衣服之后,明显就是一个酸秀才而已。
遮住了这一身有些矫健的肌肉,他白白净净的脸上带着温和笑容,哪里看得出来他有半点的脾气啊。
可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龙江这家伙平日里动起手来的话比谁都要狠辣,尤其在做这些黑活的时候,更是出手相当的阴险,不少同行在提起这人的时候都是愁眉苦脸的,足以见得这家伙在黑道上面的地位了。
龙江这个时候拍了拍沈由心的肩膀,脸上仍然浮现出那有些和善的笑容,“沈先生说这是东汉时期的墓群,依我看这个深度好像有些不够啊,这一铲子下去之后似乎有些浅了点儿。”
沈由心听了这话之后心头一凛,知道这家伙是在考问自己,“龙爷果然是行家,一般汉墓基本上都是三丈,而这个墓只有两丈,实际上这个问题并不难解,那就是此时我们所在的这个穴位置比较低,那边河水泛洪的时候,泥沙会将这里冲薄一些,所以这里才会有如此怪异的情况,要不是行家还真看不出来。”
沈由心这话不仅仅是捧眼前这人更是在自夸,果然龙江听了这话之后相当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