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何夏饿死了。

不是没钱吃,不是没吃的,而是少年时太苦,饿坏了胃,好不容易拼到身价百万却没办法吃下任何东西,生生饿死了。

胃病不发,能活一百。

胃病一来,咽气,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都说有钱了怎么不治?可谁又知道等有钱时,胃已经不堪一击,保守治疗完全行不通,只得切了又切,可还是逃不过她要被饿死这一劫。

也好。

上天成仙,还是入地为鬼,大概都会比她没快活几天的这一辈子强多了。

因钻心的疼痛而汗湿的脸虽变得有些扭曲,但眼睛缓缓闭上那一刻,她是真心笑着的。

滴滴答答,一切前尘往事都随着渐缓的心跳慢慢从耳边消失了,大脑也变得很空很空...

——咕咕,饿了。

嗯?

饿?

什么饿?

怎么都死了还饿啊!

倏地睁开眼的何夏脸上的悲愤刚冒出来,便呼吸差点再次停止!

这,这是...泥砖瓦顶糊纸木窗,吹风漏风,下雨漏雨,但也时不时还能看星星看月亮的,乌漆嘛黑的白天跟晚上一个色的,她的破烂屋!

什么情况?

何夏正想一探究竟,可肚子却非常不争气的咕咕,咕咕又叫起来!

不行,她还是先吃饱再说!

挣扎下地,满是茧子的瘦弱小脚捅进阿爸阿妈遗留给她的长了一截的解放鞋,踢拖踢拖就往外跑。

客厅跟房间一样黑,但是大了许多,东西也多了点。

门口左边角落里有扫帚铂簸箕,右边角落是木柜,里面放着她吃饭的碗筷,三张四条腿的长凳还围着那张瘸了腿的四方木桌杵在客厅上首,紧挨的墙上,阿爸阿妈的遗画像安安静静的挂在了那里。

许久未曾流过的泪此刻瞬间汹涌而至。

这便是她死后的去处嘛?

回到了她年少时的家。

像是恩惠又像是惩罚,她泣不成声的想,为什么不再给多她一点呢!她想要抱抱她的阿爸阿妈的。

哭的太厉害,显然忘了自己已饿到全身发软,险些晕过去的时候,她才不得不恢复理智继续找吃的。

她的破烂屋很小,两间并排的房间,一间客厅,还有外头阿爸阿妈生前搭的冬冷夏热的半开放式厨房,几间猪棚牛栏鸡窝和用土砌成的围墙,简易木门。

如果没记错,她的所有食粮都在阿爸阿妈生前睡过的房间里。

陈旧的架子床上堆了些还能用的旧棉被,旧衣,旧器具,一旁空的地上,摆着大大小小的用来储存食粮的瓦罐瓦缸。

从最近的一个看去,到里头最大的那一个,何夏又想窒息了。

得,还回的是她最穷最苦的十七岁!

爸妈才走不到一年,政府按人头分下不多久的一亩三分田地就被叔叔婶子以怕被国家收回为由强‘借’了两份过去,徒留她那一份不靠山不靠水一下雨就干的七分田,两分地在。

本是说好秋收完就给四分之一收成的粮,最后却以天旱收成不好为由,只给了一袋不到20斤的红薯供她度日。

虽自懂事起就跟阿爸阿妈劳作,但实在经验不足,种的东西只能勉强活下来,收成听天由命,吃了上顿没下顿,全靠旁边心善的邻家伯母婶子接济。

可眼下遇春耕,邻家伯母婶子们怕是也余粮不多,还都紧着做种,即便是想借,也开不了那口。

87年的何家村因着地理位置偏僻,深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沟沟里,根本比不得外间那早就发展的跟她们镇差不多一样好过的村子。

不过饿疯的她顾不得那么多了,连肚子都填不饱,想那么多真没什么用处。

从房里找到房外,何夏只看到一缸能喝的水,之外便再也没有了。

这家徒四壁四个字都不够来形容她此刻的凄惨!

破败的院子外,各种叔伯婶母爷奶的声音顺着风声传进耳朵里,何夏又一次相信,她是真的重生了!

一手揉着饿瘪的肚子,一手挠头,大概是挠着舒服了,都忍不住用还剩的力气多挠了一会。

嘶~

挠疼的一瞬,手比脑子反应更快,下意识揪住了盘成一团的麻花辫。

有什么东西忽的就涌入了脑海里。

以前总觉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怕再苦再饿都没想过朝自己的脑袋开刀,可眼下,何夏却想起上一世为饱肚卖身后不久,她那前婆婆以她的长发邋遢又碍着干活为由给她剪了。

那时的她天真的以为婆婆是为她好,不想后来才有人告诉她,人家转头就拿着她那快到小腿的长发去偏远的镇上卖了钱。

可讽刺的是,她一个子儿都没瞧见,也没因此吃上一口肉。

这一次,她可不会再傻的便宜别人了!

哪怕饿疯了,她还是咬着牙从头到脚的拾掇了一下自己,把那麻花辫解开梳了又梳,还把毛躁的发尾给修了修。

穿着解放鞋再次出门第一件事是走到水缸前舀了一勺水喝下充饥,然后出了院门就往东走,沿着小路上坡下坡,拐进村民们合力踩出来的唯一一条通往镇上的黄泥小路上。

“夏夏,这是要出门啊?”

行走间,一句问候就这样闯了进来,何夏顿了顿才寻声看去,确定对方是那她上辈子的婆婆时果断扬了一抹敷衍的笑回了一声,“是呢,婶子。”

之后再无他话,自顾自的赶路。

在她那破烂屋里根本不知外头是什么时间,可眼下走在路上,感受着太阳温度的洗礼,她大概知道是上午,且是才刚开始的上午。

还算不错。

若她脚程够快,一个小时能走到镇上,集市还没散。

不算热闹的集市对于从何家村里出来的她来说已经可以用很好两个字来形容了,虽然比不得上一世她在城市里看过的车水马龙,高楼林立。

“卖菜了,卖菜了~”

“卖米了~”

“卖包子了,卖包子了~”

“卖鸡,卖鸡~”

“卖饼子~又香又酥的大饼子~”

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饿的头昏眼花的何夏闻着那四处乱窜的包子香味,越发迫切的寻找着买头发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