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噼里啪啦——”

一连串的大红鞭炮在沈府门口不断的爆裂炸开,震耳的声音就连呆在闺房里的沈从容也听得真真切切的。

她看了一眼窗外,抬手抚着胸口,感受着一早起来就一直“怦怦怦”没停过的心跳,不觉莞尔。

被装扮的喜气洋洋的沈府里,不少下人来来回回的忙碌着,沈默舟和沈昙清守在沈从容的房门口小声的谈论着什么。

等到梳头婆开了门,两人这才回过头,只见沈从容头戴凤冠,耳戴流苏耳坠,身穿红色嫁衣,脚穿红缎绣花鞋,手执一把合欢扇缓缓走到两人面前。

“爹爹?大哥?”沈从容看着两人呆住的模样转了个圈笑着道,“如何?容儿好看吗?”

“好看,真好看!”沈默舟回过神来笑着道,“容儿今日格外的漂亮。”

“爹爹说得不是场面话吧?可不能寻容儿开心。”沈从容娇羞的用合欢扇掩面,眼睛却看向还傻住了的沈昙清,“大哥,你觉得呢?”

沈昙清看着不过年方十五的小堂妹一身嫁衣的模样,点了点头,“嗯,小妹本就生得好看,姿色天然,般般入画,端丽冠绝,如今更是美不胜收。”

“大哥比我爹爹还更会说话。”沈从容被夸得很不好意思,脸上浮起了一抹红晕。

“容儿。”沈默舟伸手牵住了沈从容垂着的一只小手,眼里泛着光,“今日你出嫁,就不止是爹爹的女儿了,去了夫家要收收性子,做事要处变不惊,不可疾行,不可喧哗,不可肆意玩笑,不可失了分寸,举止不可粗鲁,事事以夫家为先,断不能失了颜面,知不知道?”

沈从容点了点头,忍不住鼻子一酸。

今日出嫁她自然是欢喜的,可是想到要离开自己拼了命也要保护的父亲,她又觉得伤感万分,眼眶一红便落了泪。

“哭啥?大喜之日该欢喜才是。”沈默舟伸手替她拭泪,自己却也红了眼眶。

“爹爹,容儿舍不得离开你。” 说着,沈从容伸手抱住了沈默舟,努力的多感受一会他的拥抱。

“傻孩子,爹爹就在这,哪里都不去,得空了常来看看爹爹不就好了,女婿瞧着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沈默舟轻拍两下沈从容的后背,然后分开,替她整理凤冠两边缠在一起的翡翠流苏珠,然后用手帕替她擦掉泪痕。

“你看你,都把妆哭花了,快去补补。”

“嗯。”沈从容轻轻应道,转身跟着梳头婆进屋补妆去了。

“沈老爷,沈大人,沈小姐打扮好了没,吉时快到了,那迎亲的队伍已在沈府门外候着了。”远远地,一名媒婆脚下生风急速走了过来,然后朝沈昙清打了个欠。

“在补妆呢,快好了,快好了。”沈默舟摆摆手道。

正说着,沈从容一脸欣喜的提着裙摆跑了出来。

“裴司衍已经来了?”

“哎哟,小姐啊,怎么能这么毛毛躁躁的,注意仪态!”媒婆忙伸手去掸了掸裙摆,然后细细的打量沈从容一番,“螺黛画长眉,风华芙蓉面,小姐这美貌搁在这皇城里可是一点都不输那些名门闺秀的,督主大人一介宦官能求娶如此的美娇娘,可真是三生有幸啊!”

媒婆这话一出,沈昙清的脸色都变了,沈默舟虽然心里也不大高兴,但也没说什么。

两人对沈从容出嫁并没有意见,有意见的是上门迎娶的那个人。

“对吧,对吧,可不是我高攀了他,是他该在心里偷着乐,能娶到我这大美人,绝对是他前生修来的福气。”沈从容认同的点了点头,笑靥如花。

“小姐,这却扇是你自己做的?”媒婆看到沈从容手里拿着的合欢扇了,对上面绣着的精致图案十分感兴趣。

“嗯,我自己做的。”沈从容将合欢扇递给媒婆看,那上面是她重回十三岁时,自己画图打样,日复一日的绣制出来的。

“这一左一右的,是比翼鸟,鸟儿踩着的是连理枝?”

“没错。”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结连理枝,不羡神仙逍遥游,只羡鸳鸯戏水在池中。这倒是很衬今日,想来小姐没为这桩婚事少操心吧?”

被媒婆说中心事的沈从容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她朝媒婆伸手,要回了合欢扇遮面。

“该走了吧。”

“是,是,该走了。”媒婆忙不迭的点头道。

“昙清。”沈默舟唤了沈昙清一声,伸手示意他背沈从容。

“小妹,由大哥送你上花轿。”沈昙清走到沈从容面前背对着蹲下身,只听一声温软的“好”,背上不觉一重。

“我重不重呀大哥?”沈从容用合欢扇遮面,在沈昙清耳边低声说道,“会不会太为难你了?”

“怎么会,大哥还嫌你太轻了。”沈昙清笑笑,轻松的背起了沈从容,待她拜别了沈默舟,背着她穿过廊间,走向前堂。

“小姐,这却扇一定要牢牢拿在手里遮面,万不可随意拿下,等拜了堂入了洞房后,由新郎去掉......”媒婆赶紧跟在两人身边,嘴里絮絮叨叨的嘱咐沈从容一些注意事项。

其实不用她说,沈从容也早就打听清楚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自己心里全然有数。

府外,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的裴司衍一身大红婚服,头戴玉冠,腰系玉佩,长发散落在肩后,身姿挺拔的站在花轿旁,抿着唇不发一语,神情极为冷淡,和由沈昙清背着的沈从容脸上带笑不同,他的身上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喜气,似乎对这门亲事并不是很乐意的样子。

迎亲队伍很长,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东厂缇骑身穿橘红色衣服分列两队各自站在迎亲队伍两边,腰佩绣春刀,神情严肃,两眼不停的盯着过往的路人。

“这太监娶亲,阵仗未免也太大了吧。”

“就是,还派缇骑们跟着,莫不是想传的全城尽知?”

“嗐,这东厂督主跟沈相的堂妹结亲,这谈资可够咱老百姓说上几年也不厌烦了的,哈哈......”

“就是,就是。哎,你们说,这姑娘虽然不是沈相的亲妹妹,只是个商贾之女,但好歹也是清白之身,怎么那么想不开要嫁给一个身残之人,莫不是也有不为人知的隐疾?”

“有可能,有可能!”

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中,不少人在窃窃私语,对着新郎指指点点。

虽然鞭炮声已停,但敲锣打鼓声未歇,裴司衍清清楚楚的听到了那些非议,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对沈从容选择要嫁给自己也是不能理解。

“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媒婆率先甩着手帕大喊着跑了出来。

正当裴司衍还未想通之际,听到媒婆这声喊,他抬眸看去,沈昙清背着一身红色嫁衣的沈从容缓步来到他面前。

“督主,今日我和我叔叔就将我家小妹交给你了,希望你能疼她爱她护她,别做负她之事。沈某虽然只是一介文官,但在旁人欺我家人的时候是从不认怂的,若是你不敬我小妹欺负她了,我也会上督主府讨个公道的!”

沈昙清和裴司衍对视,毫不畏惧对方比自己高那么多,被人俯视之下还言之凿凿的说了那番话。

裴司衍不语,眼里波澜不惊,似乎没把沈昙清的话听进去。

“大哥,你威胁我相公作甚?”沈从容右手用合欢扇掩面,左手食指轻轻点了沈昙清的背部,然后露出一双娇滴滴的眼眸偷偷看了裴司衍一眼后又快速遮上,语气中满是欢喜,“这亲事是我自己求来的,我不觉得嫁给我相公会很亏,我只觉得能嫁给梦寐以求的人很幸运也很幸福,我从未觉得他哪里不好,你也不要跟旁人一样用那种眼光看他,行吗?小妹今日能得偿所愿,嫁给自己喜欢之人,希望来日大哥也能娶到属于自己的良娣,我可一直盼着有个嫂子呢。”

裴司衍听到沈从容这番话后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但比起她说着维护自己的话,他更觉得那一声温软的“相公”令自己有些怦然心动,也终于有了一种娶妻的真实感。

他当太监十几年,本来就做好随他师父一样当个孤家寡人的准备,连对食都不想找,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娶亲的一天。但是,如果是眼前这姑娘做自己的督主夫人,他也并不觉得违和,虽然他仍然没想明白她怎么就选择自己了。

得偿所愿?意味着她早就倾慕自己了?可自己做了什么引得她倾慕还跑来说要嫁给自己?

裴司衍始终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他与她只是见过数面,话也没曾交谈过几句,就有媒婆上门来议亲。

一个太监居然被一个身世清白的姑娘说求嫁,哪怕他明确拒绝了,隔天这消息就被传得满城风雨,甚至不过数天,衍生出了不少他毁人清白却要抛弃人家的谣言出来。是她的小伎俩吗?裴司衍还未来得及派缇骑去压制传言,这边他师父带着皇帝的口谕让他应了这门亲事,理由是沈从容虽是平民女子,但她堂哥沈昙清可是大邺国的丞相,可不能得罪了人家。

是啊,若是沈昙清只是品阶低于自己的寻常小官便也罢了,可偏偏他是一国丞相,而沈从容又是他的堂妹,哪怕谣言是假的,自己作为东厂头子,名声在外早就臭了,哪里有人会信自己清清白白的?

可是听沈从容这番话,似乎自己在她心里的印象一直都很好,为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