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老道士站在阁楼窗前,看向外面跪着的红衣女子。

一道略微稚嫩的声音在身旁响起,隐隐带着不满:“师傅,她在外面已经跪了七天了,赶都赶不走,也太耽误我们做生意了。”

老道士大笑,摸了摸小道童的脑袋后说:“嗯,无碍,让她跪着吧。”

无忧阁屹立至今,帮有缘人实现了数多大大小小的心愿。

红尘泪,相思意,

无限幽恨因果结,

菩提树下无忧解。

这也是无忧阁在世人心中存在的意义。

大雨忽至,豆大的雨滴砸在跪着的红衣女子身上,她低着头一动不动,宛如枯死的老树桩。

是夜,雨停,阵阵阴风吹过。

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让红衣女子缓缓抬起了头,原本脏污不堪的脸,在方才雨水的冲洗下惨白似鬼。

老道士摸着胡子一脸怜悯:“你这又是何苦,世事轮回,因缘际会,一切皆有定数。”

半晌,红衣女子发出沙哑的声音:“求您救他。”

老道士看了一眼远处,答非所问:“他杀你全家,伤你性命,你不恨?”

红衣女子垂眸苦笑:“不恨,因果偿还罢了。”

老道士目光里带着同情:“救他乃逆天改命,你既知万法皆空,因果不空,那你应该也知以物换物,以命抵命。”

红衣女子拖着僵硬的身体,叩首行礼:“知道,求您救他。”

老道士笑了笑,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松了口说:“好,我答应你。”

红衣女子再次跪谢,老道士几番掐指后,他说:“你是人,他是妖,如若让你替他受过,你可怕?”

“不怕。”红衣女子毫不犹豫。

老道士笑眯眯道:“既然如此,你可还有何心愿未了?最后再帮你一次,全你心意。”

红衣女子沉思,老道士也不催促,站在一旁安静地等。

“我只求他来生平安喜乐顺遂无虞皆得所愿,福寿安康皆得两全。”

老道士看着红衣女子认真的表情,叹息道:“这一世他所犯罪孽皆落你身,十八地狱,受每层无尽折磨永世不得轮回,你也不悔?”

“不悔。”

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吐出灿烂的晨光,迎来了新的一天。

峪关村,地处偏远西北。

如今正值四月,村民们都扛着锄头下地,在这个小地方,农作物是唯一的经济收入来源。

村头处的一家住户院内,传出男人不停的叫骂声,声音粗犷无比。

“反了天了,都几点了,你这个死丫头还不起来去放牛,呸,饿着牛看老子不打死你。”

“他娘的,都怪你这臭婆娘,捡了一个怪物。”

紧接着女人泼辣的声音响起:“李大奎,你怎么有脸说我?当初你也同意留下她。”

女人和男人的争吵声不断传出,惹得路过村民一脸嫌弃。

不多时。

破旧不堪的围墙内,一前一后出来了两头一大一小的黄牛,后面跟着一个女孩,乌黑的头发长度齐肩,穿着黑色卫衣,下身同色系的裤子,皱皱巴巴的。

女孩不紧不慢的走在乡间小道上,牛甩了她一截距离,她也不见慌,右手里拿着一根长棍,低着头边走边拨着土块,也不知道女孩保持着这样状态走了多久。

直到山坡前,她才缓缓抬起低了一路的脑袋,只见两头牛已爬上半坡甩着尾巴啃的正香,托两头牛的福,总算是看到了女孩的脸。

巴掌大的瓜子脸上五官尽显,弯弯的眉毛下一双水灵灵的杏眼,明净清澈,由于皮肤过于白皙,倒显得脸蛋上的颜色更加红了些,这也是西北女孩的特征之一吧,长期下地被过于干燥的风怼着脸吹,形成了高原红脸蛋。

她漂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不远处,仿佛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须臾后,浅浅一笑,嘴角处的梨涡若隐若现,可爱如天仙,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女孩反应有些迟钝。

放牛的女孩叫许妮妮,是被李大奎的妻子刘兰捡回家的,那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情了。

“这雪都快下一周了,搞不好明年收成又不行,咱今天早去早回。”刘兰搓着手,对赶着牛车的李大奎说。

“天公不作美啊,对于我们庄稼汉,日子越来越难熬了。”李大奎点了点头。

“行了,别多话了,好好赶车。”

“走勒。”

连着一周的恶劣天气,山路上的雪堆得很厚,牛车也不是很好赶,一不小心翻了车,那就事大了,因此李大奎赶的不是很急。

忽然。

“大奎,你看前面路中间黑黑的是啥玩意啊?”眼尖的刘兰拍了拍李大奎。

两人去县城是打算将地窖里的白菜卖掉,顺便买点东西回来。

这一是县城有点距离,二是菜贩子在菜市场收菜特别早,去晚了菜贩子一走白跑一趟。

所以两人这才大清早五点半就出发,天虽然没亮,白雪映照的缘故,路上也不是很黑,从家出发到目前位置走了还不到五公里的路。

李大奎也看过去,连忙拉住牛:“吁~”

十几米处的路中央,横着一个黑黑长长的东西,刘兰顿时慌了:“会不会是狼或者其他什么不干净的玩意。”

这边的风俗习惯,大家都很信一些迷信,李大奎瞪了一眼说:“瞎说什么!过去看看。”

“那你去吧。”刘兰压根没看到他瞪自己,注意都放在前面一坨黑漆漆的东西上。她有些害怕

“一起过去。”李大奎又何尝不是也害怕,他咽了口唾沫,颤着声说。

两人迈着小碎步往前走去,十几米的距离愣是让他们走出了十几公里的感觉。

走近了一瞧,两人都愣了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转头看看地上。

“是个娃娃?”刘兰赶紧上前蹲下把人扶起来抱在怀里,还不忘嘴里念叨:“这么冷的天,那个挨千刀的将娃娃丢在这,怕不是想要娃娃的命,穿的也太薄了。”

李大奎死命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刘兰摸着怀里人的脸和手抬头说:“把你衣服脱下来,我给她裹上,幸好被咱遇到,不然这娃娃都要冻死了。”

李大奎二话不说,利落的将衣服脱下来递给刘兰,刘兰接过裹在孩子身上,连忙抱起向牛车走去。

“今天就不去县城了,先回家。”李大奎跟在身后。

“行。”

半个小时后,李大奎的牛车赶回了家,两人急忙抱着孩子进屋,刘兰将孩子放在热炕上搓着冻僵的双手说:“你去厨房热水壶倒点开水端来,我给这娃娃先擦擦。”

说着从旁边箱子里拿出自己的旧衣服,走到炕边上,快速换下小孩的湿衣服,顺便隔着衣服,搓了一会孩子僵硬的身体,将被子盖好后,拿着湿衣服走了出去。

良久后,李大奎端着热水拿着毛巾进来,刘兰挽着袖子进来将盆接过,拧干毛巾给炕上的人擦脸。

“是个女娃。”刘兰有些心疼,这大冷的天。

“你去给煮点热姜水啥的,等天亮了,我去找村长打听打听,看看是不是附近哪里走丢的女娃。”

两人一直守着,直到中午李大奎去村长家说明情况,留刘兰照看人,等炕上人醒来已经下午了,刘兰用围裙擦着手走进来,问道:“娃娃,你醒了。”

她不说话,就静静看着刘兰,刘兰以为她怕生:“我和我家那口子进城路上遇到你倒在雪地里,就把你带回家了。你叫啥?家是哪里的?我们可以送你回家。”

然而还是不说话,刘兰叹口气,莫非是冻傻了?正准备开口继续问,外面李大奎带着村长进来。

三人看着怯生生的小孩,问了一些问题,女孩只盯着他们看,就是不吱声,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最后商量来商量去,去八九里外的镇上派出所报了案,警察跟来李大奎家带着小孩去了派出所,做了备案,翻遍了内部系统。

当时的公安系统也没有很完善,不一定丢掉的小孩就有备案,最后果然没查到任何信息,工作人员实在没辙,也不想管了。

于是过了两天后,又将这孩子送回了李大奎家,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李大奎夫妇无奈将人留了下来,一来二去,大半个月过去了,这孩子愣是没说一句话,刘兰喊了村上的一个老中医过来给把脉,却说没有任何问题。

后来两人聊了聊,他们结婚五年,也没孩子,就当这孩子是老天送的礼物吧,于是认作了女儿,一直妮妮妮妮的喊着,一年后的某天,小孩慢吞吞地开口了:“我…只记得自己姓..许,有九岁。”

然而从那天后又开始沉默,不管别人说什么她沉思一下也只点头摇头。

就这样,她有了新名叫许妮妮,有了李大奎刘兰这对养父母。

在村里一待就是十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