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第1章 我来的不巧了
“不是我说,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
柳教习“啪”的一声合上教材,随手甩在讲坛。然后瞪着眼,扫视学生,一言不发。
本来乱哄哄的学舍瞬间安静。
不少学生觉得羞愧,面色泛红,头皮发重,不禁低下了头,盯着课桌,发现这桌子也忒好看了。
有学生心中嘟囔:教习这很明显是精神分裂,不是你说的,那是谁说的,难道还有鬼不成?
更多学生只是来回搓着手,搓完中指搓食指,搓完食指搓大拇指,这一举动和老年痴呆患者无异。
气氛剑拔弩张,除了书院庭内树叶飒飒作响,学生似乎能听到自己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
没人敢抬头和柳教习对视,他们甚至觉得有一把利剑悬在头顶。只要抬头或者东张西望,那柄利剑便会不由分说的瞬间斩下。
“吱呀”,学舍前端的老木门被慢慢地推开。
学生杨聪站在那里,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两个浅浅的酒窝甚是好看。
他喘着粗气,上腰弓着,看样子是一路小跑来到学舍。随后他看向柳教习,像是看着久违的老友。
“是我来的不巧了,竟然已经开课一刻钟啦。”
杨聪的到来让本来紧张而又压抑的课堂轻松不少。
被批评的众人,此刻摇身一变,成为了围观者。
学生缓缓抬起头,原本紧绷的面容渐渐松弛下来,学桌还是那几方普通常见的学桌,似乎却没有刚才那么好看,这是心理作用在搞怪。
就像是守着空房多年的单身狗,饥渴难耐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见到谁都觉得眉清目秀,一旦“圣人时刻”来临,便会换一套标准,甚至骂骂咧咧。
不管怎样,只要自己不被挨批评就好,至于杨聪迟到,那是他的事儿,与我无关。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柳教习神情一愣,上下打量着杨聪,眼睛眯成一条缝,厉声喝道:“叉出去!”
杨聪神色惊愕,这都不问问原因,走走流程?直接就要叉出去,情况紧急之下,赶忙连连摆手。
“学生是来求学的,不然我大老远跑过来,难道就为了跑一趟大老远?”
柳教习表情严肃,冷哼一声。
“为何迟到?”
当然是睡过头了,这还用想?可作为正常人,谁能实话实说。
“三个字!”
“嗯?”这孩子精神有问题?柳教习目光似剑,并未作答,只是盯着杨聪,像是盯着一只奇怪的动物。
杨聪手托下巴,陷入沉思,怎么和设想的情况大相径庭,刚学的招数都不管用么?
不管对方多么生气,只要说“三个字”,就能暖他一整天。
“扶着老奶奶,一起晨跑。”
杨聪默默地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这个理由完美无缺。
老奶奶扶着拐杖跑得慢,这能怪谁,要怪就怪老奶奶跑得慢。
柳教习脸色阴沉,简直是谎话连篇,就不能编个可信度高一点的么。
“为了隐藏一个谎话,还要用另外一个谎话来圆,你圆得很辛苦吧。”
杨聪叹了口气,这就被识破了?我还没脱裤子,你就知道我要用什么颜色的纸,老话说得好,姜还是老的辣。
那么我就只能——死不认罪。
“学生说的都是事实,教习认为学生在圆谎,说实话,搞得我有点方,我方的也很辛苦。”
教习懒得再费口舌之争,指着墙上的院规说道:
“学舍有规定,学生应当按时来学舍求学。”
“院规上也没规定,迟到了就要站在舍外呀。”
“多少年来亦是如此。”
“亦是如此,便能证明其正确性?”
“若不正确,何来亦是如此?”
“烧杀抢劫,种种恶行,历朝历代,亦是如此!”
拿迟到罚站和烧杀抢劫相比,这两种行为有可比较性么?就算罚站不对,也不能提升到烧杀抢劫的地步,这明显是偷换概念。
柳教习觉得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再费心神,挥了挥手,再次说出众多教习都喜欢说的话。
“叉出去。”
杨聪身形未动,他还想要再为自己争取一次机会,口中念念有词。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何哀之有?”
“敢问教习,您当年迟到,也曾受到惩罚?”
“当然,且有过之无不及。”
柳教习背着双手,眼神深邃,目光似乎透过杨聪,掠过空间和时间,看到了求学时候的自己。
“这何止是哀,简直是大哀,不如由你我开始,师生合作,废除掉这一陋习。”
杨聪忽然之间义愤填膺,吐沫星子脱口而出,带着磅礴的气势飞了几米远。
这句话似乎有着很强的感染力。
本来抱着看戏心态的众人,把这句话装进了脑袋,并且无形中进行着再次加工创造。
柳教习心头一震,这杨聪小儿平时不学无术,每逢考试倒数第一,没想到竟然学会了耍小聪明。
不过尽是小儿言语,不足为虑。
“你在教我做事?”
杨聪手指并拢,双手交叠,举于头顶,恭恭敬敬地鞠躬说道:
“学生不敢。”
竟然扬言废除惩罚?还说这是陋习?恐怕这一建议说是惊为天人,也不为过吧。
学舍舍长尤根基思维似乎有些短路,总比其他人慢上几拍。
作为杨聪的好友,岂能不知道杨聪有几斤几两?
只是眼下,被杨聪的伶牙俐齿深深蛊惑,以为他言之有理,便极为信服,服到深处,情不自禁站起身来赞叹道:杨聪,高啊!
尤根基能作为舍长不是因为学习多好,只是因为他身体强壮,而肩膀上的肌肉块,对其他学生而言,就是震慑力。
当然他的成绩一般都是倒数第二。
柳教习缓缓转过头,如同一柄利剑横扫半圈,“尤根基,你站起来干什么?你很硬气啊!”
“对呀,我站起来干什么?太尴尬了。”
尤根基回过神,觉得自己是个憨憨,像失了言语功能的病人般,一声不吭,噤若寒蝉。
他心里很苦,如同吃了苦瓜。不敢坐下去,站着也觉得不太对。
这可怎么办,不能坐,不能站,总不能躺着吧?
纠结了好一会儿,心里如乱麻一般,又似浆糊,一点儿也不通透,再三犹豫之后,他决定不再犹豫,疯狂对杨聪使眼色。
杨聪自然是一目了然,点了点头。
二人一瞬间的眼神对视,仿佛交流了朝朝暮暮。
尤根基眼闪过一束光芒,这束光芒带着一丝决然之意。
二人低头弓腰,齐齐喊道:“柳教习又高又硬!”
不管事情做得对还是错,态度一定要放对。自从杨聪来到学舍开始,他对柳教习的态度极为尊重,找不出槽点,可谓滴水不漏。
柳教习有点懵,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原本他只是想略施小惩,装装样子吓唬一下学生,让他们安静下来,认真听讲。此时太浪费时间,决定终止。
“瞎说什么大实话,滚进来吧!尤根基,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