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第1章 下辈子，不负自己不负她
昨天，皇帝一封诏书就把位极人臣的杜预打入天牢。
据说不用等秋后，今夜就要拿他问斩。
而他是堂堂大封的太尉、燕国公，大封帝国的开国功臣，也被人们尊称为军神。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想，都不应该会招致杀身之祸，或者说，至少目前不应该。
其中一定有隐情，但是问题出在哪里，杜预毫无头绪。
天牢阴冷潮湿，透着一股凶气，恐怕是关押的死犯太多，他们的怨气汇集在一起，才让这个地方如此瘆人。
当然了，杜预杀伐多年，自然是不在乎这些。这样一个清冷的环境，反而让他有机会静下来细细思索。
首先是皇上要自己死，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有人在他身边说了什么。
其次是自己的死亡，会给谁带来好处。
不等杜预思考出答案，便有一人从黑暗中走来。他来到他的牢门前停下，屏退左右，这才借着火把的灯光把他的轮廓看清楚。
“子昂，你怎么来了？你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我还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杀我，这时候你贸然来见我，恐怕会牵连你自己啊。”
杜预叹了一口气，盘腿坐到这人的面前。
此人姓穆，穆子昂是和杜预一同打天下的将军，目前的官职应该是上将军，差一步就能位列三公。
他出身贫寒低贱，按道理来说是不应该有此成就，全因为跟着杜预建立了累累战功，所以论功行赏的时候，还是被封了五千户食禄，赐爵广宁侯。
对待穆子昂，杜预就像是对待亲弟弟那样。
“怎么了，不坐坐吗？”杜预抬起头，疑惑地问。
“不了，我来是为了让你死得瞑目的。”
杜预脸色茫然，心中有一丝丝不好的预感。
“我就直说了吧，你很碍事，所以我给你下了一个圈套。当初你征服青国，受到封帝赏识，随后官至上将军，趁着大好年华，娶了一个豆蔻女孩。”
“华秀宁？”杜预脱口而出，他这一辈子就娶过这么一个女孩。
“对，她本来是我最爱的人，可是让你抢了先！我和她青梅竹马，而你...你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就因为看上了眼，就请皇上赐婚。哼哼...啊，对了。当然了，你出征在外的时候，我会时不时地去你的公爵府好好地照顾嫂子。”
“你？”
“对啊，你可能不知道吧，她就连怀的孩子都是我的。哈哈哈哈，你这么多年来都是在给我养孩子！”
穆子昂表情扭曲起来，带着狂气邪魅的笑。而原本平和的杜预则五官紧锁，他不能接受，那个高贵淡雅的夫人，和他相夫教子的爱妻，竟然一直都和穆子昂有着这样的关系。
杜预不可思议地捂着嘴，有些反胃。
“那...陛下那边？”
“这不是更简单吗？以前秀宁对你说，有几个大臣非礼她，你不辨是非、一气之下带着私兵连杀八个重臣。当时陛下倚重你，不好对你怎么样。而就在最近，我和秀宁雇人找了一块巨石，在上头刻了‘太尉公，燕代封’，你猜怎么着？地方官看见了这块石头，立马禀报了陛下，结合之前你的举动，杀你那简直顺理成章。”
杜预怒目圆睁，扑到铁门上，双手直穿过钢铁栅栏的缝隙，抓住穆子昂的领口。可那穆子昂眼泛红光，狂笑不止，靠在杜预的面前，他用极低的声音说：“等你一死，不管你的官职、你的爵位还是你的夫人，都是我的了！哈哈哈哈，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时光吧！”
“你！你！你！”
杜预想要一拳把这个混蛋打翻，但是狱卒马上就拿着棍棒上来对着他伸出栅栏的手一顿乱抽，疼得他赶紧收手。
要是他的眼神能够杀人，穆子昂恐怕死他十次都不够。
但是现在，他只能无能狂怒，就算把眼睛瞪出血来，指尖扣到手掌的肉里，他也奈何不了穆子昂半分。
“为什么！为什么！？我把你当做兄弟的！”
“兄弟？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那么告辞，我要去嫂子的温柔乡了，想必今晚我和她都会睡得很香吧？”
“我杀了你！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你不得好死！”
看着穆子昂得意洋洋地拂袖而去，杜预红着眼再度扑到铁栅栏上，伸出手怒吼。等到穆子昂确实消失在黑暗中，空气又恢复沉寂，他的怒火也被这无尽的黑暗稀释。
铁血太尉，一人定五国的燕国公就算受了重伤也不轻易落泪的大丈夫，此刻哭得跟小姑娘似的。
“说情比酒烈三分，枉然义气太深沉。一朝破灭水中月，泪落可能救乾坤？”
“你是谁？”
“我是谁，这对你来说重要吗？”
杜预一愣，眼神凄怆。对于他而言，这重要吗？反正不一会儿他就得上刑场了。他听到声音来自隔壁的牢房，就只有一墙之隔。他拖着沉重的脚镣挨到那堵墙边蹲下。
“你什么时候走？”
杜预问得很委婉，他们进了天牢的人还能去哪？除了刑场，也没别的地可去。但是人家根本不搭理他的问题，自顾自地说。
“假如给你一个机会，让你重新开始，你愿意吗？”
“那当然了，我肯定愿意。”
墙那头微微笑了笑。
“要是能够再来一次，我一定要报仇，还要让那些曾经背叛过我的人付出代价！”
“可是，你背叛过的人呢？”
墙那边的问题像一把利剑，直勾勾地插到杜预的心头。他也背叛过许多人，到头来竟然都是为了两个背叛了自己的人，让自己背叛了真正善待自己的人。
“云帝，她是真的喜欢着你，可是你为什么背叛了她？难道什么功名利禄，什么香车美人都比不上...她对你的爱吗？”
云帝...或者说云后主，许听寒是杜预此生最大的遗憾。她曾经为了杜预，甚至能够让出云国帝位。自己答应了她，正当她满心欢喜准备大婚的时候，他让三十万封军破关而入，灭了她的国。
杜预仍然记得，他拿着长剑，骑着白马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当他下马，环视周遭沉浸在亡国悲痛中的云国百官。许听寒勇敢地站在最中央，最前方。
听寒穿着漂亮的嫁衣，微含红唇，眼角噙着泪，无言地朝他一步步走去，一直走到他身前和他相拥，轻轻地问他：“为什么？”
因为她太单纯，太好骗。诸侯战争，尔虞我诈是常态。要怪，就只能怪她太傻太天真。
听寒依着他的胸膛，把自己的柔软缓缓贴紧他，好好地感知他的心跳。
“这是战争，我别无选择。”杜预颤抖着说。
“你又在撒谎...你是有了别人，所以不能和我在一起？”许听寒抚摸着杜预坚毅俊秀的脸庞。
杜预无言以对，只能用沉默来回答。这个时候的杜预深爱着华秀宁，甚至不愿意让她受到一点点伤害。为了她，愿意放弃君临天下的机会，为了她，连美绝天下的云国女帝许听寒也可以不要，可是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那之后，杜预放了云国一条生路。云国俯首称臣，听寒退位，换成她未成年的弟弟继位，定期朝见封国君主。自此，云国成为封国的附庸。而许听寒从此消失在世间，没人知道她去了哪。
从酸涩的回忆中回过神来，冰冷潮湿，暗无天日的天牢才是他的现实。
“要是有机会，弥补我的过错该多好?”
“要是来世，能和听寒在一起就好了。我定不负她！”
“哼哼...还真是像少年一样。你把手拿过来，和我牵牵手吧？到时候有个伴。”
杜预把手伸出去，那边把手伸过来，两人的手隔着一堵墙勉强碰到了一块。对方的手如此纤细，可却有些粗糙。看得出入狱前应该过着很好的生活，而入狱后受到了很大的折磨。
“喂，时间到了。杜预，你该上路了！”狱卒咔嗒一声打开了牢房的大门，冷漠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