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第1章 就算被废,他也曾是太子之尊
一场铺天盖地的雪让晋安城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房屋被积雪压塌,柴米油盐价格翻倍疯长,地里的菜也被冻烂了,穷苦孤残在严寒中死去,整个晋安城人心惶惶。
然而,在快要进入腊月的时候,发生了另外一件事,让整个晋安城更加人心惶惶,骁骑将军谢鸣沧通敌叛国,被判腰斩,谢国公府及其母明芳长公主被贬为庶人,举家发配边关平城。
东市午时一刻,谢鸣沧已经跪在行刑台前,等候着问斩。
监斩官陆池看着这位曾经的大将军,心中颇为感慨,他有心为谢鸣沧奔走,却也救不了自己的好友,以往再多的功勋也抵不过通敌叛国这一条,遂上前问到:“砚存,你可有什么遗言?”
谢鸣沧抬头往皇城的方向望去,喃喃的说了句:“对不起……”
陆池疑惑???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对不起,对不起谁?
谢鸣沧忽而一笑,看着皇城的方向摇摇头,谁都不需要懂,他对不起那个被困惠亲王府的恬珘阿姊,也对不起年迈的祖母还有父亲母亲,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被贬至边关小城。
陆池为谢鸣沧倒满一碗酒,端到他面前:“砚存,一路走好!若有来生,你我继续做知己!”
谢鸣沧就着陆池的手,一口干了一碗酒,然后低声对陆池说:“中宫嫡子被废,几位皇子必然为了争夺那个位子……这晋安城要变天了,你保重!”
陆池看着好友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衙役上前提醒道:“陆大人,时辰已到。”
谢鸣沧抬头看着天,在心里默念:裴恬珘我先下去等你,上穷碧落下黄泉,你休想甩开我!
午时三刻,惠亲王府的澜月阁内,已经怀孕7月的裴恬珘站在殿门前,看着皑皑白雪发呆,贴身婢女金钗拿着手炉前来给裴恬珘:“王妃,天冷,回屋吧。”
“东市那边,行刑了吧……”裴恬珘喃喃自语。
“哎呦,我的王妃,您可别再提谢将军半个字了,谢将军为何有今日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别被有心人听去了,搞不好跟那谢将军一样得大难临头。”金钗赶紧打断裴恬珘的话,同时还警惕的环视了一下周围。
金钗看裴恬珘一脸的忧愁,遂出言宽慰:“娘娘别想太多,就算凤鸣居那位诞下长子也越不过您去,她顶天了也就一侧妃,您可是跟着王爷多年,陪着王爷跌落谷底再走回云端,这份情谊谁也比不了,只要您以后忘了谢将军这茬,后边这好日子多的去了。”
“回吧。”裴恬珘不欲言语,目无焦距的往回走,回屋后一头扎进被子里,昏昏沉沉的睡了,半醒半梦间,感觉有人推自己的肩膀。
裴恬珘缓缓睁开眼,看到端着一碗药站在自己床前的沈君珩,裴恬珘心下一惊,一口凉气直穿胸口。
“裴恬珘,这碗药你喝下,以往种种一笔勾销,你和谢鸣沧之事就此罢休,以后你依然是这惠亲王府的王妃。”沈君珩把药递到裴恬珘面前。
“这是?”裴恬珘声音沙哑的问,看着眼前黑黢黢的一碗药,裴恬珘皱了皱眉头。
沈君珩沉默了须臾,看着裴恬珘一字一句:“催产药。”
“什,什么?为什么?”裴恬珘被催产药三个字轰炸得耳朵一阵鸣叫,条件反射伸手捂住自己的肚子,连说话的声音都不禁带着一丝不明显的颤抖。
“诗落发动了,诗落无名无分的呆在这王府已经很艰难了,如今这惠亲王府今日无论诞下几个孩子都只能是你的孩子。”沈君珩难得耐着性子解释。
“她……艰难,是了。”裴恬珘越听越心寒,在烧着地笼的屋子盖着锦被还是冷得发颤,可是,裴恬珘知道,她没有拒绝的余地,从沈君珩端着药走进来的那一刻,这碗药唯一的归宿就是她的胃,就算她不主动喝下,他总是有办法让她喝下去的,就算撬开她的嘴也会灌下去吧。
沈君珩见到裴恬珘发楞,以为她不愿意,便说:“今日,本王已命人为前去平城为谢国公府打点,裴恬珘你该识趣,以后……”
“如此,便谢过爷赏药了。”裴恬珘打断沈君珩,是的,她该识趣,至于他所谓的以后,他们,没有以后了。
裴恬珘颤颤巍巍的掀开被子,下了床,跪在床边,双手接过沈君珩手里的药碗:“妾身这就喝。”就算成了他的王妃又怎样?他的心里始终都住着那位心上月叶诗落,于他而言,她是挡箭牌,哪比得上叶诗落分毫。
“你……”沈君珩想说些什么却终究只是定定的看着裴恬珘一口将药喝下,见她这么配合的喝下这碗药,不知为何,他心里酸楚得厉害。
裴恬珘喝完药,忽而抬头笑了:“爷,您可知,当年,为何在你被废双腿不良于行的时候,不是叶诗落前去而是妾身前去照顾你?”
“为何?”沈君珩本能的问。
裴恬珘凄然一笑:“今日别说这事催产药就算这事一碗毒药,妾身也喝。”
沈君珩听着裴恬珘这番话,表面虽然不显,但是在衣袖下握紧的拳头和拳头上暴起的青筋足以说明,他并非如表面这般平静。
须臾,看着疼得浑身冷汗的裴恬珘,沈君珩也有些心悸,伸手想去抱她回床上,可是却被裴恬珘推开,自己蜷缩在角落抱住自己,咬紧牙关说出了拒绝的话:“爷,妾身承受不起。”
沈君珩只得蹲在一旁,陪着,裴恬珘重重的呼了口气,继续说:“爷,您走吧,产房污秽。”
沈君珩无法,只能走出去唤人进来,还给进来的接生嬷嬷下了死命令:“本王,要大人孩子均安,否则王妃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尔等陪葬。”
痛到虚脱的裴恬珘死死的咬住嘴唇,尽管眼泪将枕头都打湿,也不愿意叫出声。
疼痛让裴恬珘觉得今日也许自己要随着谢鸣沧一起去了,意识恍惚间听到麽麽喊:“王妃,王妃,振作一点。”
“已经见到头了,马上就出来了。”
婢女的惊呼:“不好,娘娘大出血了……”
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坠落……
恍惚中,还听到沈君珩在外间说:“今日王妃诞下龙凤胎,全府上下,赏俸三月。”
裴恬珘困倦得只想闭眼,其余什么都不想计较,在梦里仿佛看到了第一次见到叶诗落的场景……
那是沈君珩被废了太子之位后,贬至平城的第二年,那年,院子里的橘子树开花了,沈君珩也离开了轮椅,能够拄着拐杖下地行走了,似乎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那天一早,裴恬珘一早就去了集市。
“爷,我刚刚去集市上割了五花肉,还摘了很多野菜,今晚我们吃野菜……野菜,饺子……”裴恬珘提挎着篮子,人还没进门就高兴的说着今晚吃什么,只是笑着笑着就笑僵硬了,连脚步都停下来了。
裴恬珘顿住了脚,处处彰显着简陋的屋子里多了一个明媚娇俏的女子,裴恬珘低下头看着自己,自从被遣来照顾废太子后,来到这里后她的打扮与普通村妇没有什么区别,平时不觉得有什么,此刻在这位女子面前,裴恬珘突然之间局促起来,有种手脚都无处安放的感觉。
叶诗落,身穿锦缎,装扮虽然素雅,但是头上的玉钗和手上手镯,都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样貌气度每一样都在告诉裴恬珘,她们两人云泥之别,而她正是人家的脚底泥。
“远道哥哥,这便是姑母遣来照顾你的王妃?好像叫裴恬珘来着?”叶诗落打量了一下裴恬珘,转头问沈君珩。
沈君珩仿佛看出了裴恬珘的局促,解围般的给裴恬珘指派了任务:“诗落从晋安城来,一路奔波,你做点容易克化的鸡汤面然后再把炕上的床单被褥换上新的,让她好好休息。”
“是爷。”裴恬珘拎着菜篮子转身直奔厨房,在听到沈君珩喊出诗落那一刻,裴恬珘便想落荒而逃,从前在晋安的时候,谁人不知,叶诗落是太子沈君珩的心上月。
裴恬珘放下手中的东西,到院子里去抓鸡,在杀鸡的时候突然鼻子一酸,眼泪蓄满了整个眼眶,这些鸡她养了差不多一年,眼下刚会下蛋,当时买小鸡仔回来的时候,她还憧憬着等鸡长大了,下蛋了,她就每天给沈君珩煮一个鸡蛋补身子……
裴恬珘一直以为沈君珩被废了,在这荒凉的边关小城平城,她可以守在沈君珩身边就这样过一辈子,都快要忘记自己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了,然而,今日叶诗落的出现,让裴恬珘再一次认清一个事实,即使沈君珩流落至此,也改变不了自己出身卑微的事实。
“怎么,让你做碗鸡汤面委屈你了?莫不是在这小小的平城待了一年,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忘了尊卑?”叶诗落一脸轻蔑的看着裴恬珘。
裴恬珘吸了吸鼻子,快速的抬起手抹掉眼泪,站起来朝叶诗落行了个蹲礼说:“妾身不敢。”
叶诗落站在裴恬珘面前,字字句句直戳裴恬珘的心:“不敢就好,就算被废,远道哥哥也曾是太子之尊,就算被废以后登不上那个位置,他也能守着一方放一个闲散王爷,收好你的心思,如今他落魄你是王妃,他日,指不定你只是个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