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第1章 午夜噩梦
北风如刀，满地寒霜。
在北郭县境内的国道上，一辆满载牲畜的货车正缓缓而行。
车窗外夜如墨染，寒风凛冽。白毛飞雪在车灯的反射下，就好像一只只飞蛾，悍不畏死的扑闪着。
马如龙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揉了揉发胀的眉心，缓了片刻后，回身推了推后面铺上睡着的宋勇。
“老舅，到北郭县了，下车去店里睡吧。”
推了好几把，宋勇才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咽了口唾沫润喉咙，他嘴里嘟囔道：“咋不早点喊老舅，白天跑了一天，这又半宿，能撑住了？”
马如龙暗暗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见了老情人就好像发了情的驴，劲头耗不完不下火线，我倒是想喊你，奈何给你耳朵上挂一串鞭炮只怕也吵不醒。
不过在货车上来说，老舅的身份毕竟是衣食父母，所以只能委婉的说：“没事，你外甥这一米八大个子，可不是吃干饭的！”
宋勇嘿嘿笑了笑，欣慰的拍了拍马如龙的肩膀，果然还是亲外甥靠得住。
拉牛车缓缓开下国道，停在了一家挂着气死风灯的车马大店前，马如龙扭了扭酸痛的脖颈，推开了车门。
冷风夹着碎雪花子劈头盖脸打了过来，马如龙缩着脖子，嘴里吸了口冷气说：“老舅，你先进去吧，我上马槽看看牛。”
宋勇答应了一声，裹了件黄大衣下了车，跑过去敲店门。
马槽里四十多头牛畏畏缩缩挤在一起，往日底气十足的哞叫，在寒夜冷风中，也冻得张不开嘴了。
从关外到北郭县八百多公里，有些牛腿软站不住，会趴伏下去。
这时候往往最危险，因为别的牛也会累，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摔倒，踩在卧倒的牛身上，可想而知，时间长了垫底的牛会被活活踩死。
攀上车马槽栏杆，马如龙顾不得嫌弃满槽子牛粪，直接就往牛群堆里挤。
只见一头老母牛不知道已经摔倒了多久，身上的肌肉一阵阵痉挛，可见没少被踩踏，这时候蔫头耷拉的，一副任凭蹂躏的衰样。
马如龙暗骂一声，到底是牲口玩意儿，宁可被踩死，不懂得往起站。
挤过去一把揪住牛尾巴，连提带拧往起拉，老母牛受不了疼痛撅着腚挣扎着痛叫，在马如龙又加了一把力气后，终于扑棱着四蹄站了起来。
马如龙摊开勒得麻乎乎的双手，使劲甩了甩。二十三四岁年纪，长得又高又壮，一拳捶死一头牛虽然有点难度，但捶个半死应该没问题吧？
心里不禁洋洋自得，英雄救美没体验过，今天英雄救母牛一把，竟然也挺开心的：“哈哈哈……”
又大体扫了眼马槽里牛群的状况，马如龙顺着栏杆爬下了车。两只脚上糊了不少牛粪，一般人早就恶心的够呛，但做的就是这个营生，这点抗吐力还是有的。
从驾驶室拿了双备用鞋，冻得也顾不上换，他锁上车门，一溜烟窜进了车马店。
常年在这条线上拉牲口打尖，基本每次都住这家店，店主尽管睡眼惺忪困得厉害，还是趿拉着鞋给拾掇出一间客房。
马如龙提着两暖壶热水，跟着宋勇进了车马店后院客房，刺鼻的汗腥脚臭味儿充斥着整间小屋，不过对于极度疲倦的两人来说，这还叫事儿吗？
不大会儿功夫，火炉子就烧的通红，逐渐升高的室温让人懒洋洋的不想动弹。爷俩也没多言语，马如龙坐在床沿泡脚的功夫，宋勇的呼噜已经和外面呼号的风较起了劲儿。
年轻人血气方刚，尽管乏累，真正躺下却又睡不着。马如龙翻看着手机，脑袋里不由得浮现出女朋友黄婉琴的身影。
盯着手机屏，却并没收到想象中婉琴发来的消息，马如龙酸酸地叹了口气，内心安慰自己，反正明天就见面了，也不在这一言半语……
“我买了牛骨头，明天就回鹿城了，你明晚来我家，让我妈给你炖骨头吃。”抚着手机屏，他认真地敲了几个字，心怀忐忑的给黄婉琴发了过去。
马如龙八九岁的时候，父母就带着他从农村出来，在鹿城开了家小饭馆。黄婉琴却是地地道道的城里人，她的父亲经营着挺大一家连锁宾馆，在当地势力不小。
两家人同在一条街面，但即便如此，这样的两人也很难产生交集。但缘分这个东西，有时候来得就是这么突兀。
马如龙身体底子好，平时尤其喜欢看“武林风”这类搏击类节目，看得多了，自己也琢磨着想练练，就报了一个培训班。
没想到，在培训班里遇到一个英姿飒爽的师姐，不用说就是黄婉琴了。
黄婉琴性子清冷，少言寡语，却极喜欢运动，每次上完培训课都是跑步回家。
马如龙每天都在她身后，偷看着她那青春律动的身体，还有一翘一翘的马尾辫，渐渐地不能自拔。
这个有点内向的青年，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就品尝到了甜到苦涩的单相思滋味。
就这样，他偷偷跟了黄婉琴一年，直到有一天……
“咱俩谈恋爱吧。”就在那晚回家的路上，清淡如菊的黄婉琴忽然转过身，站到了马如龙面前。
马如龙现在还记得，他的脑袋听到这句话那一刻，无措到想要爆炸的感觉。
他面红耳赤，眼看着她笑靥如花，逐渐哈哈大笑，直到笑的腰都直不起来。
这是第一次，他看到了冰山融化的她，竟然同样美得惊心动魄。
他嗫嚅着，半天只蹦出了一句话：“为什么？”
她也终于不再笑，静静地看着他：“我想要尝尝恋爱的滋味。”
就是从这一刻开始，这株在马如龙眼里飘飘忽忽的空谷幽兰，成了他的女朋友。
这，就像梦一样不真实！
夜更深，外面的风也更大，马如龙抱着手机，嘴角挂着一抹笑，在甜甜的回忆里，慢慢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被冻醒了，想要挪一挪身体，却使不出一点力气。
身上发冷，嗓子里却火烧火燎，马如龙想咽一口唾沫都做不到。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好像夏天午睡被鬼压床了，拼尽全力，却不属于自己！
他努力抬着眼皮，模模糊糊的，门口似乎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孩。
是幻觉吗？他潜意识里喃喃自问，可我怎么觉得那像是婉琴？
他的心忽然急速的抽痛起来，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要失去，他的眼睛越来越亮，也看得更加清楚。
是的，就是婉琴，黄婉琴！
她的脸比以往更冷，似乎是断绝了人世间所有的情感，就那样，冷冷的看着他……
“是幻觉，一定是幻觉，都是幻觉！”马如龙心底在怒吼，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再强迫睁开，那里果然失去了黄婉琴的身影。
这一刻，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心里想，果然只是一个噩梦，婉琴怎么可能来，她应该在鹿城等着我。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好痛啊！”不知何时，他竟然已是泪流满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