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冯君二十七岁这年,和莫惟分了手。

他们出生的镇子小而保守,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大街小巷。

一夜之间,镇上大半人都有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哎,知道吗,冯家那个大闺女和莫家小子分了呢。”

“不会吧,不会吧,两个人不是都谈了七八年了吗,那闺女不小了吧,得有二十好几了吧,这都谈这么多年没结婚咋还分了呢?”

“我听说是莫家不愿意,嫌那闺女家里不行。”

“也是啊,爹那个样子,妈又不在,家里除了个七十多的孃孃还带个妹妹才拉扯到上大学,长得漂亮又怎么样,这以后哪能不操心啊,换谁家能愿意啊。”

大院门口,新嫁来本地的小媳妇本来还哄着孩子竖着耳朵默默地听着,却由于不知道陈年往事,被勾起了满腹的探究欲,“她家里怎么回事啊?”

“嗐,你不知道,这闺女她妈肚子不争气啊,结婚了十年生了两闺女,她爸那边就一根独苗苗,婆子天天上家里吵着要生男孩,闹得鸡飞狗跳的,那派出所是一天两头地去,后来啊…啧啧!”一脸油光的邻家大婶左右看了看,用粗短的手指捂着嘴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嗓音,“家庭不和,哪个男的能受得了,肯定就往外头跑啦,后来外面那个怀上啦,说是男孩。”

“男的回家摊牌要离婚,折腾了好久,家里这个实在没办法,最后离了。”

“听说男的一个闺女都不要,当天晚上就带着外面那个和他爹娘去外地了,结果第二天家里这个就跳楼了,当场就死了,那个惨哦!”

“哎呀,我那时候正好在附近,脑壳都摔得稀巴烂,血流的哪都是,家里就一个老娘带着两个小闺女哭地站都站不稳,真作孽!”

旁边大婶用着堪称兴致勃勃的语气还想说点什么,突然莫名被人捣了一胳膊,往旁边一看立马热情的开口,“小君出门啊?”

小媳妇抬头顺着大家的目光望去,冯君穿着一身简简单单的运动服,及肩的短发随意地扎了个马尾,远远望过去整个人极瘦极高,正拉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朝院门口走来。

听到招呼,冯君只是点了点头便径直拉着行李箱一走了之。

身后的声音静默了片刻又嗡嗡嗡的响起。

“哎呦,没爹没妈的就是没教养啊,见人连个招呼都不会打。”

“就是就是,难怪谈了这么久也没结婚呢,看来是这人都不行。”

“她这是去哪啊?”

……

冯君加快了脚步,大跨步地走着,旁人看着,只觉得这个女孩好像要把所有的事物都甩在身后飞奔起来,浑身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

冯君此刻脑子里也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再也不要回来这个梅花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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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的天很是闷热,即使已经下午六点,外面的太阳依然火辣辣地照射着万物。

冯君的办公桌在窗户边上,高高的落地窗内洒了一地的明媚,匆匆处理了最近的一条客户投诉信息,她关上电脑,收拾干净桌面,拿起伞往外走。

冯君已经到南城半个月了,前几日刚入职了这家快递公司。虽然不太适应这边的天气,她却格外喜欢这座城市。

冯君租的房子位于一街之隔的城中村,距离公司不远,走路也就几分钟。沿路两旁是琳琅满目的商店,还有不少摆摊叫卖的小吃。

纵横交错的握手楼里,空气永远潮湿闷热,来来往往的人们永远行色匆匆,似乎不会为任何事情停下脚步。

这里没有她熟悉到麻木的指点和八卦,人和人之间淡漠而疏远,生活节奏也很快,她已经快要完美融入其中。

冯君熟门熟路地拐进巷口,里面有一家招牌半旧不新的包子铺。

她观察了好几日,附近只有这一家店卖馒头,前几天加班来的晚早早被卖完了,今天她特意准点下班,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她真的是克制不住骨子里对大馒头的喜爱。

冯君停在包子铺门口,探头对里面忙碌的老板娘说:“老板,买四个馒头。”

“靓女等等啊,马上来咯。”老板娘一路小跑来到门口,一边掀蒸屉一边忙着招呼,麻利的包好了四个馒头却是递向了冯君的旁边。

冯君接了个空,不由得怔了怔,这才注意到旁边还站了一人在等着。她有些茫然地顺着方向看了过去,对方也恰巧扭头。

他高高地站在逆光处,冯君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觉得即使穿着简单的白T黑裤,也掩盖不住那人骨子里透出来的青春少年特有的朝气。

“哎靓女,不好意思啊,就只有四个馒头啦,你要不要拿点其他的?”老板娘讪讪的声音重新拉回了冯君的注意力。

“一个也没有了吗?”冯君不由得带了一丝委屈,吃了半个月的大米饭,她今晚真的很想吃馒头。

“这个靓仔买的最后四个啦,你来的晚了一会。”冯君的目光不受控地看向男生拿在手里的四个馒头,没忍住悄悄地咽了下口水,心底突然被巨大的失落感淹没,扭过头,她默了一瞬,眼角微微漫上了水色,一句算了还没说出口,旁边便传来一道清越的男声。

“你如果要一个可以的话,我可以匀出来给你,再多就不行了,我家不够吃。”

这句话过耳的同时,冯君已经下意识地点头表示同意。

闻海燊哭笑不得的把手里热乎乎的馒头递给了老板娘进行再次分配,眼角的余光扫见旁边清瘦的女孩眼巴巴地看着老板娘的动作,刚才她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手里的馒头,害的他迈不动离开的脚步,甚至有了一点点不小心买空馒头的负罪感。

女孩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犹豫着扭过头来,眼角还带着点红,见他盯着她看,有些清淡地朝他笑了笑,声音低低地说了句谢谢,闻海燊注意到她的眼神很幽深,笑起来干干净净,很古典的长相,唇边好像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转瞬即逝。一句话忍了又忍终归还是脱口而出,“你是不是要哭了?”